优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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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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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冥沁在自己面前倒下了、潍胡乱想了很多。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冥沁的那一天，伶和优躲在冥沁后面、小心地看着他们，瞳说我们从今天开始就是兄弟了。然后末就笑起来了，歪过头看着他说、

　　「潍、你看我们有兄弟了。」

　　现在他们的兄弟没有做出任何抵抗只等着他手上的剑刺进了身体、然后带着太明显的同情笑容倒了下来。

　　潍跪在了他面前。

　　「冥沁哥哥你小看我、」

　　「抱歉。」

　　仅此而已。

　　他想起他说想要搬出去的那天，末什么都没有说、站在了他的身边。外面下着雨，瞳站在门口递给他们两把伞、还笑着说要他们常常回家来。

　　瑾礼左手牵着优右手则被小羽紧紧握着。而敢站在黑着脸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冥沁身边的、只有伶，就算扯着优的衣角、他似乎还是只承认有冥沁能保护他。

　　他想起末在面前倒下了的那个瞬间。瞳看着他好像是在告诉他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她的。」

　　冥沁第一次握住了他的手。和潍想象的一样、冰凉的，可是又好像很温暖。潍想着，怪不得伶一直不愿意放开手。

　　「哥哥，真是辛苦你了。」

　　恭恭敬敬地把那只手送还到了冥沁的身边、潍跪在地上向那具尸体行了大礼。

　　「好生安葬了冥沁哥哥。」

　　他一直很好奇冥沁说起了瞳的那个时侯为什么要微微闭起眼睛，会不会那时候冥沁其实也是想哭的、像是这样的念头才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打消了。

　　不是想哭，是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因为他们是不一样的。

　　「是。」

　　刚才为止都被出乎意料的结果怔到说不出话了的众人爆发出的欢呼让潍抬起眼睛扫了他们一眼。因为是和他们息息相关的事、因为是和他们没有关系的事。

　　「……我去喝杯茶，暖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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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伶在院子里站了片刻、回房的时候手里握着长矛。

　　「这是、？」

　　佑人伸手拦在反应过度了的流面前、对伶和颜悦色地问了。

　　「是别人给伶的。」

　　「别人给你的？」

　　刚才院子里没有其他人在啊。佑人疑惑地又抬头往外看过去。伶不是会在这种事上撒谎的孩子，他说有人那应该就是有人在吧，起码刚才应该是有谁在的。

　　伶很认真地点点头。

　　「那人给你这个干什么？」

　　按流的说法，伶就算赤手空拳也不会被谁欺负、武器之类的说不定反而会妨碍他。再说长矛也不比短刀之类，不是随便就能用上手的家伙。

　　伶眯起眼睛想了想之后笑了起来。

　　「不知道。那人说要给伶、所以伶就拿了。」

　　佑人从他的表情和语气里分辨不出那到底是不是实话。伶不会撒谎，可是他会用含糊的说法混淆视听、让人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流对佑人的放任显然是有些不满，狠狠瞪着伶。

　　「那、那人伶认识么？」

　　「伶不认识那人。」

　　不认识的人给你什么你就拿了？佑人很想这么问他，可是也知道伶一定理直气壮地点点头说是啊、因为他确实就是那样做了。

　　或许伶是觉得，这长矛对他是有必要的。

　　流对是谁把这东西给伶的没什么兴趣，他绕开了佑人想从伶手上拿走那长矛。他觉得在这里伶不需要这东西。伶抓着长矛把手藏到了身后、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流。

　　「你拿着它是要做什么？这里又没有谁需要你用这个防身。」

　　伶还是不肯把手上的武器交出来。

　　「你、」

　　「可伶不能总是拿着它吧。」

　　佑人拍拍流的肩膀，示意他让自己来劝伶。他希望伶可以相信他们，起码在这间屋子里可以不让空气变得太紧张。

　　但伶固执地继续摇头。

　　「我替你保管着、你要用的时候问我拿，好不好？」

　　「伶自己拿着就可以了。」

　　「可是让湮看见了会担心的。」

　　湮可能不会像他们这样大惊小怪地要求他把手上的长矛放下，但心里却应是免不了会咯噔一记。这一天终于到了，伶的手已经抓不住了。

　　听见湮的名字，伶睁大眼睛愣了愣。

　　「湮……」

　　「伶乖，先把这个给我好不好？」

　　看他似乎有些动摇、佑人伸出手去够那根长矛。

　　但是他却抓空了。明明就在面前、也看见自己的手指搭在了似乎是铁质的矛身上，可是没有他想象过的冰冷的触感。

　　他能握住的只有空气而已。

　　伶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不安地又往后退了好几步。他应该知道佑人碰不到它，所以才不愿意让他碰。伶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已经和佑人他们不在一个世界里了，可是他不希望佑人发现这个事实。

　　当然更不希望湮知道这件事。

　　「佑人、佑人别不高兴……是伶不好……」

　　伶慌张地求他不要露出那样伤感的表情。

　　「……伶现在害怕么？」

　　「伶不害怕。」

　　他说着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长矛。

　　「伶大人。」

　　不知道从哪里进了屋子的风和水声音有些沉、单膝跪在伶的面前，语气听上去没有要给佑人和流提问的机会。

　　伶抬起眼睛看了他们一眼。

　　「我们该走了。」

　　「伶、伶不能等湮来了再走么？」

　　接过了长矛的伶应该就已经有了那样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有想过会那么快而已。

　　那两个精灵有些急了。

　　「不能再等下去了、伶大人。他已经来了。」

　　佑人刚才为止都因为握空了长矛而悬在那里的手掌落在了伶的头上。在伶抬起头的时候，佑人努力向他露出了笑容。

　　「我会告诉湮等你回来的。」

　　「……那、伶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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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湮和佑人他们赶到了城外的时候，伶握着长矛一动不动地站着。他的面前是一个他们没见过的男人，扬着怪异的笑容看着伶。

　　佑人担心湮会忍不住想要叫伶的名字，可是湮没有。

　　「伶看见我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如果是冥沁的话这种时候会对伶说些什么呢？当然很可能他什么都不会说，而是像早上那样坦然地等伶将手上的长矛刺进他的身体。

　　伶没有笑。

　　「你信不信、我最想念的人就是你。」

　　「伶知道一定会是潍哥哥。」

　　就好像是没有听见潍半真半假的玩笑似的，伶的眼睛直直钉在潍身上。

　　「那还真是了不起……为什么一定是我？因为冥沁哥哥不忍心亲自来见你么？」

　　潍并没有在意伶异常的冷静。

　　「冥沁哥哥不忍心见的人不是伶。」

　　尽管不想承认，伶的态度确实是有些激怒了潍。他觉得不应当是这样的，面对自己、伶应该在不安地哭诉着他希望谁都不会死掉，而不是安静地看着他好像什么都明白那样。

　　什么都明白的伶、不就已经等于宣称是他们的王了么。

　　「——潍、对不起。」

　　潍瞪大了眼睛倒在了地上，没来得及看见他身后瞳脸上的怜悯。

　　「伶也觉得冥沁知道了？」

　　「冥沁哥哥是怕瞳哥哥会下不了手。」

　　伶真的不害怕，在看见瞳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很温暖。他们并不是在漫无目的地抹杀对方和自己，就算再也不能见面、他们依然就在他身边。

　　就算抛弃了生命，那也是因为他们互相深爱。

　　「我对伶或许也会下不了手。」

　　「冥沁哥哥知道瞳哥哥不会的、所以才放心交给瞳哥哥的。」

　　伶一边笑着说他相信冥沁、一边抬起握着长矛的手笔直往瞳面前刺了过去。

　　是神决定了他们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和自己的弟兄战斗，而比起瞳手上的匕首、现在这样的距离显然对伶的长矛更有利。

　　伶的动作流畅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其实惯用长矛，但佑人和湮都知道伶讨厌武器之类的东西、甚至连看到都会想着要逃开。

　　「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瞳用匕首利落地挡开了他不假思索的攻击。

　　「伶不想在湮面前很难看地死掉。」

　　「这倒很像是伶会说的。」

　　所以冥沁才会那样肯定伶会是活下去的那个。瞳突然觉得，冥沁并不是伶交给了自己、相反的或许是把自己交给了伶照顾也说不定。

　　伶微微合眼念了咒，在矛头点上了火。

　　「瞳哥哥好像不喜欢火吧？」

　　「知道还点火、伶越来越坏心眼了。」

　　可是瞳不能像冥沁那样顺着伶的期待放任他掉进绝望、也不可能自以为是地说什么那是为了他好就把全部都丢给他一个人。

　　他必须与他战到最后。

　　伶笑起来、在空中轻轻划了一记点着了瞳的衣角。

　　「那、瞳哥哥觉得伶会赢么？」

　　「我还不至于会被烧死。」

　　瞳想伶应该暂时还不敢近他的身，毕竟近身战对伶可能相当不妙。用咒当然可以，但那需要时间，就算伶所需要的时间比一般人要少近一半、可是那时候瞳手上的匕首可能已经扎进了他的心脏。

　　而现在这样，用咒的话他们间定是输赢不定，伶用手上的长矛又一时半会伤不了他的性命。

　　瞳的胜率、全部都赌在伶沉不住气靠近的那个瞬间。

　　「伶知道这样不行。」

　　他说着突然转头看了湮那个方向一眼。

　　「如果、如果伶赢了的话，瞳哥哥愿意再给伶些时间和湮说说话么？」

　　像是一定会赢似的发言。瞳想了想之后点了头。

　　伶于是就对着他很满足地笑了起来、稍稍收回了手臂整个人猛地向前冲了过去。瞳反应过来举起手上的匕首想对准伶、可是伶的矛头已经准准扎进了他的胸口。

　　瞳被用力钉在了地上。

　　「瞳哥哥忘了、结界什么的对伶没有用。」

　　他确实是疏忽了，忘记这个世界上还有个人可以不动声色地穿过他的的结界、然后面不改色地把长矛扎进他的身体。

　　如果是冥沁的话说不定会告诉他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瞳笑得太厉害以至于咳嗽起来、在伶不安地蹲到他身边的时候努力笑着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乖、去吧。我还能撑一会。」

　　要是在这里让伶殉葬的话、说不定这个愚蠢的游戏就会到此终结。瞳不讨厌这个念头，但立刻却又打消了它。

　　这样只会重新开始同样的轮回而已。

　　伶却犹豫起来。比起在湮面前死去什么的、他更不愿意在湮面前杀人，可是他的长矛现在已经扎在了瞳的身体里了，那么他还可以见湮么？

　　「再不去……再不去的话就见不到了……说不定、以后……」

　　眼见着瞳虚弱下去、伶才终于努力站直了身体，跌跌撞撞地往湮那里走了过去。

　　屏住了呼吸看到了结果之后，湮就开始慢慢向他走了过来。看见伶恍恍惚惚地慢慢靠近过来、他才快走几步接住了他。

　　手指碰得到的地方都好像是假的那样变得半透明了。

　　「伶、」

　　「伶还要湮抱。」

　　可是连这句话都变得空空荡荡，让湮不敢确定自己到底听见了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这个时侯一定要抱着这个爱撒娇的孩子、否则或许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但还是晚了。

　　湮的手臂环住的只有空气。瞳闭上了眼睛的瞬间伶也像是没有存在过那样消失了。

　　空旷的风声里夹杂着欢腾的笑声、仿佛全世界的精灵都在狂欢，可是湮听见了一个声音、

　　——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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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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