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蜗氏

　　今日就像所有的日子一般，惯例的出操，通常的吃饭，只是对于一群人来说不同，她们正在等待时机。
　　一个瘸子推着小车，在女监里面徘徊，每到一个隔间门口都清扫一下，有些女人也会通过缝隙将要丢弃的东西给来人。
　　“王妈，今天真早呀。”其中一个隔间的，瘦小的女人打开话匣，跟王妈套近乎。这个王妈就是女监狱区域的清扫人员，实则上只要了解的人都知道王妈是李叔的手下，一些李叔没法直接给犯人的，都是通过王妈之手。而这个王妈，不仅是瘸子，还是一个聋子，谁也不知道她从何处来。
　　王妈走着走着，走到我跟丘尼所在的监狱。她突然停下小推车，从推车下面的隔板里抽出来一个东西，是用报纸包裹起来的，通过栏杆之间的缝隙塞进来。我顺手接过，沉甸的。
　　“一切顺利。”王妈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我看着她略驼的背，还有那看着都别扭的瘸脚，总觉得有什么秘密笼罩。
　　“咱们动手吧！”我叫醒丘尼跟碧云。

　　“华北平原战事紧张，日军已经穿过卢沟桥，我军奋力抵抗！”广播里正播报华北战事，一种亢奋到好像要煽动全民都扛枪去抵抗般。一盘花生米，二两花雕，八仙桌前，一女监正在听着广播，好像又是快要睡着的样子。“这位军爷，在这里一个人小兴呐！”碧云扭捏摇曳的走进这个中性的女人，好像要把这辈子的骚骨子气都散尽般，她说完便走到女监的身边，一个胳膊搭在女监的肩膀上。女监肩膀一抖动，看着上前来的这个女人。此时正是大家自由活动，看电影的间隙，女监自然也不会怀疑碧云。但是女监还是强装一副正经的样子：“说吧，有什么事情求我？”碧云笑笑：“我这个小女子有什么要求军爷的，只是想要跟您喝一盅。”女监一听，轻拍了碧云的大腿，“那咱们就喝！”于是，杯觥之间，碧云一杯杯给女监满上，而女监越喝越嚣张，直接向碧云胸袭来，但是被碧云机智挡下来。“我很喜欢你。”说完，女监一个踉跄，摔在了椅子上。碧云推推她的肩膀，不见她醒，只听到呼呼的鼻息，于是她的手伸向女监的裤腿边， 小心的抽掉了一串钥匙。离开的时候，碧云还不忘向女监吐一下口水。
　　碧云顺利躲过人群，快要走到监狱的时候，一群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干什么呐，鬼鬼祟祟的。”几个人高马大的女人站在碧云面前，明显是来找茬子的。“各位姐姐，我这是回去呀。”碧云挤出笑容对着这群蛮不讲理的女人。“快给我们姐妹几个带路，不知道看电影的小屋子在哪儿？”其中个子最高的女人，向着碧云发号命令。碧云强装镇定：“各位姐姐，我肚子真的有点不舒服，可不可以先去方便一下。”突然一个屁，真是及时雨，熏得几个女人忍无可忍，其中一个戴着耳环女人立刻捂住鼻子：“快去，真是臭死了。”
　　碧云借着方便的间隙，偷偷溜到房间，将钥匙递给我：“楼小姐，你们先掘，我要去应付一些人，不然会把引到这边的。”说完碧云就跑向那些女人的方向。
　　“小丘尼，你把风，我进去开。”我拿着钥匙，打开了隔壁胖女人的牢房。“呼呼”一阵阵的拉呼，停下来的时候还会说断断续续的梦话。“吃肉，呵呵，还有馄饨......”
　　小丘尼在牢房外把风，而我开始搜寻墙体摸起来，潮气最重的地方。摸着墙面，终于在靠北面的墙上摸到一块较潮湿的地方，然而用斧头一砍就打通了。小丘尼惊讶得看着我，不小心碰到栏杆，发出“嘭”的声响。胖女人动了动身体，俯身起来，看到墙上的窟窿，眼神最后落在我的身上。“唔唔唔”女人被捂住，“对不住啦”我示意丘尼进来。
　　“你不会要灭口吧？”小丘尼有点惊恐眼前我所做的一切，“滚开，把她的腿打断快！”我命令丘尼。小丘尼不知道怎么下手，看着膝盖骨就一锤子砸过去。胖女人一瞬间疼的晕了过去。
　　“我们走。”我在丘尼前面，先走进这个本身就存在的通道。丘尼跟在我身后，战战兢兢的还不忘看身后的胖女人。
　　“她不会死吧？”丘尼眼眶里打水花着。
　　“不会，这也是在帮她。”我一边说，一边向前爬。我们两爬着爬着，终于听到从墙外飘来的一点人声。
　　“操他妈的，是什么棋，这么烂。”苍老沙哑的声音正在向某人宣战着。
　　“去你大爷的，你这叫满招损！”与沙哑声音开战的年轻人有些激动。
　　只听，墙那头一群人开始混战，拳打脚踢。男监狱的夜晚真是热闹，我们顺利穿过男监狱的地界，走进了一个能容纳下一个人的水管道，这是我们事先没有预料到。丘尼有点不敢穿过来：“楼小姐，这个管道不会通水吧？”我不敢回答这个问题，甚至不能肯定这到了哪里，外面又是什么。权当是安慰自己：“应该是废弃的管道，看着上面都起了锈斑，想必是很久没有使用，遇潮所致的。”虽然这就像一派胡言。我们爬下水管，里面却不是我想象的干燥，而是在铁皮的表面有水渍。我想或许是里外空气温度较高，停留在冰凉的管道上，自然也就会凝成水珠。暗示着，不断往前爬，可是总觉得又盘旋到了原地。丘尼似乎也觉察到怪异，“楼小姐，我刚在一处标了记号，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现在又回到原始的记号下面。”我停下了身体的前进，贴着铁皮表面，听到一种隐约得声音，正在向我们涌来。“不好”心里的声音还没等说出口的时候，“轰”的一阵水奔向我们。瞬间我们都淹没在管道中，并以最快的速度向水流急处冲去。
　　水注满了鼻腔，看不清四周的环境，在闭塞的空间中无法动弹。

　　“姐姐，不要走！”一个约莫八岁的女孩跑着出门去追车，但是车越开越快，天空下起了好大的雨，她追了很远的路，直到无法提起腿，那双崭新的皮鞋都占满了泥土。突然一辆大车向她压过来，刺眼的光线，咸湿的空气，感觉身体变得沉重，却觉知自己被人抬着身体。我睁开眼睛，没想到抬着我的是，早已成落汤鸡的K先生。“丘尼呢？”我才意识到丘尼不见了。
　　“咳咳......”躺在地上的丘尼，将胸腔挤满的水卡出。看见她，我心中的石头才算是放下。
　　我们几只落汤鸡通过一道暗门，走到了外面的世界。阳光特别的好，甚至打在身上有点焦灼，空气中泥土的味道，混着猪肉的血腥，马齿苋的草气，萦绕在心间。“丘尼，你准备到哪里去？”我看着享受阳光的丘尼。
　　“我想要去寻找自己的爱情了。”丘尼整理自己，准备出发。
　　“一路珍重。”说完，我跟着K先生向前面的草地进发。
　　“你也是，要找到自己的爱情。”丘尼说完，头也没回，朝那有海水的地方走去。
　　我转身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却有点空洞，像是打开了一道门缝，怎么也关不上门。

　　后来的后来，听说那座监狱，在我们离开了好几个时辰后才意识到异样。那个被碧云灌醉的女监，在办公室自杀了。她当然不想整座监狱，甚至是外面的人知道她的喜好，更不想为这次越狱背负责任，好像是吞了老鼠药。而被打折腿的胖女人自然提前释放，至于这个被砸开的墙，谁都没有将元凶指向胖女人。
　　胖女人一瘸一拐的走出监狱，在外头看到了阳光。
　　她就说了这么句：“该死的阳光，谢谢你救了我。”

　　我跟K先生一路在跑，K先生很好奇我跟丘尼是怎么逃出来的。“我们里面有个朋友，我们都叫她胖女人，她力气大，每天敲开一部分。为了掩人耳目，她每天偷铲沙区域的沙泥，然后带到监狱中，几天下来刚能把敲开的墙补起来。”我异常兴奋跟K先生谈着。就这样这座用海水泥沙堆积而成的浦南监狱终于敌不过利器的戳穿。兴奋完，我不时地转头看着监狱的方向：“K先生你知道嘛，这次碧云没能跟我一块出来。”K先生听完，点了一支烟，回应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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