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混沌纪事：神州奇情劫

　　轻松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前线来报说寒毒巨蜂军团已攻破极北新月地的结界，闯入无辜百姓的栖居地开始大开杀戒。
　　同时，他们竟然也开始屠杀僵土内的一些重要战力，包括本族一些支系，让人不思其解。
　　这届魔王家族的一大特点就是无下限而且路数诡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先前的象妖王好歹还要点面子，不屑于对毫无反抗之力的人动手，也很讲究团结，绝不残杀同胞，至少不会自己动手……现在蜂王敏毓搞那么一出，没人知道他想干嘛。
　　唯一能确定的是，必须提前开始大面积开战了。
　　峥荣这次没有再让我做替补，而是直接把我们分配去负责一部分后勤——更确切地说，是让我们溜到先前废弃，后来被歧流和宣赫重新唤醒的巨灵族大厨房去，提前启动大磨盘。
　　原本这一招是打算在两方决战，打到天昏地暗时才出其不意地用的，但目前已暴露的魔王军团数量，已远远超越了这些年不断打探得来的数据……天知道他们还隐藏了多少！
　　两千年前领教过他们防不胜防的战术的老将们，至今提起他们都心有余悸。何况还身兼保护弱小的使命，实在大意不得。
　　现在只能提前启动大磨盘，把这些军团里的杂碎并剩余魔怪中的杂碎先一并解决了，顺便也给军士们增加些能量和士气……
　　临行前，峥荣严肃地告诉我：“你不要为不能上前线抛头露面一展风采而沮丧，我不让你直接对敌不是怀疑你战斗力嫌弃你没经验……搞好后勤也是很重要的，它才是这次大战成功的基石。”
　　我本来并不沮丧，听他这话，沮丧了，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说了声好。

　　吃了些御毒的耳鼠肉干，又带了些在身上，暂时不用担心被僵土内浓重的毒气侵蚀，我和歧流就故地重游去到了大磨坊。不知道他们对它做过什么，原本破败灰暗的地方焕然一新，闪闪发光的大桌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摆满美味佳肴。
　　巨灵族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做的东西就品质过硬，即使已经废弃了几十万年，稍加修缮，各类扒皮抽筋绞肉剔骨去毒切片装盘制罐……装置都完好如新，真是佩服。
　　“你是不是以为我们恢复得很容易？”歧流翻了个白眼。“杂草和灰尘还好办，你知道疏通那些管道有多费力吗！咒术的力根本渗透不进去，只能退回野人状态，手脚并用，用扫帚拖把清水一点点抠……里面什么恶心的东西都有，简直把我拉回第一次劈开食人花产生严重心理阴影的时刻……”
　　听她那么说，想到我那时闹个情绪出去透个气就被狐狸弄晕带走根本没帮上忙……我就觉得无比愧疚，急忙低头，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当时没帮上忙……”
　　“不过还好，我没做多久宣赫就主动提出要承包剩下的部分，所以疏通管道的工程基本是我看着他弄完的。”
　　我感慨万千。
　　我崇拜的那个豪气万丈的轻狂少年竟然还会干这种杂活而且还干得那么好，真是难以想象。
　　像是看出了我的惊讶，歧流说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但是被姐姐收服之后，就慢慢变得什么都会做了。”
　　“咦？！”我似乎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让张扬跋扈的他忽然在公众视野中销声匿迹的原因是……乱舞？
　　“他们两个……？”我试探性地问道。
　　“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样。”
　　“到底是怎么……”
　　“宣赫自从某次闹事被姐姐逮住痛揍之后，就发誓要打败她雪耻，老缠着她单挑……姐姐烦得不行，干脆把他收了变牛变马当坐骑。后来不知怎的就变成了贴身侍卫……再后来不知怎的又日久生情了。”
　　“那……他后来到底打没打赢你姐？”
　　“当然赢了，我们可是不会对打不赢自己的人动心的。”
　　……我感觉自己特别任重道远。
　　歧流陷入回忆，语气有些伤感。“为了让族中长老承认这段关系，他们费了很大功夫，花了很多时间……可是，就在要举行婚礼昭告天下的前夕，姐姐出事了。那之后，宣赫连葬礼都没参加，什么话都没留下就消失了……”
　　所以她才会对他那么生气？所以再次见到他她才会那么激动？
　　呼……那我就放心了。
　　不对，现在不是庆幸的时候，应该先安慰人！！！
　　不过除了那句被用烂的台词我一时也想不出别的话。
　　“他说不定有什么苦衷呢。”
　　“……别说这些了，干正事吧。”
　　“等等，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怎么？”
　　“既然设施都是自动化的，这里只需一个人镇守就好了吧？所以我是来干嘛的？”
　　她神秘地一笑。“晚点你就知道了。”

　　“没别的问题的话，我就开启启动法阵咯？虽说已经设定了仅对一定范围内的魔怪有效……但这么近距离……你还是先稳住比较好，免得等一下不小心被吹走。”
　　我准备好之后，就满怀期待地等着看她开启法阵。
　　虽然对咒术什么的不太了解，不过常识还是知道一些。
　　系统的平衡与各部分能量的协调密不可分，但年久失修必然导致各部分能量不同程度地散失或因外力附着而增加，这时候就需要重新测量并调节各部分能量比例。
　　而要完成这项工程，没有什么比用探灵咒和移灵咒更简便轻易的了，综合使用之后，只要用一套‘指令’让灵力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向流动就可以了。
　　但用不同的力拼凑修补的系统，内部多少会存在不兼容之处，如果急着保障它的顺畅运转，最快的办法就是以修补者的咒术束缚，暂时强制改写原本的力的法则，使之与新的力保持协调。但那样要持续耗费修改者的灵力，所以不到正式使用的时候，那些符阵一般都会被冷藏。
　　在修补磨坊系统上，歧流扮演的应该就是这种角色吧。
　　假如巨灵族不是因为早就犯了事儿，逆天的力量被封，有宣赫在场，这一切本不必那么麻烦，可谁叫世事难料呢？

　　我原本一直以为，施咒应该都要用上一堆奇奇怪怪的符咒，念上一堆奇奇怪怪的咒语，至少两者得占一样——退一万步，至少得用固定的字符形式吧？
　　但歧流的咒术用法却完全颠覆了我的这种印象。
　　像上次一样，她打开扇子黑色那面，念出一个个数字，黑色的符码便如气流烟雾般跃出扇面，流向目的地，产生奇妙的变化。
　　比如……
　　大锅。“一五六。”
　　烤箱。“一五七。”
　　制罐机。“一八。”
　　装盘机。“一九。”
　　切块机。“二十一”
　　去毒器。“二五六”
　　性质检测器。“二五七。”
　　去毛机。“二八。”
　　抽筋器。“二九。”
　　麻醉器。“三十一。”
　　最后是位于核心的磨盘。“六六六。”
　　……
　　念完数字之时，也是各部分的符码组合起来之时。法阵连接完成。
　　“起！”
　　磨坊黑光大盛。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场面——无数生灵被巨大的漩涡席卷而来，挣扎了几下就被定住麻醉，然后失去知觉，像死物一样任系统摆布，在几秒内失去活着时的一切差别，平等地变成罐头食物。然后，传送阵被启动，巨大的罐头被批量运往军士们手中，供他们大快朵颐。
　　在巨大的不可抗力面前，似乎再多的生命都显得渺茫。

　　我果然很快就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了。
　　许久不用的系统一下用力过猛连转十二时辰之后出现了部分的断裂和崩坏。
　　于是歧流放慢了转速并让我手工代劳某些部分，比如切块。
　　……我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我的念力要用来持之以恒专心致志地切菜。
　　我回想着之前莲晶夫人对我厨艺进行的魔鬼训练，回想着那快狠准匀的刀法，化现出二十四把大冰刀，观想着二十四个自己心如止水地悬浮在半空同时进行崇高的切菜修行，死死盯着一大坨又一大坨食材，不停地斩斩斩斩斩。
　　“不愧是安在啊，切口那么漂亮！加油加油！继续继续！不要停！”歧流一边饱餐着装好盘的烤肉，一边象征性地投来夸奖和鼓励。
　　她惊人的进食速度和分量，以及随手从袖子里掏出二十几种调味料的姿态，让我瞠目结舌。
　　在我切块一只野猪的时候她可以调好味并吃掉十只。
　　“不要这么看着我，维持这个法阵可是要消耗很多体力的，不多吃点怎么行！”
　　“……好的我知道。”
　　“可惜你上次宰了几百只兔子，不然我还能多吃点兔子肉。”
　　“……好的对不起。”

　　切了两个时辰之后，她终于大发慈悲地向面如槁木心如死灰的我摆摆手。
　　“辛苦了，过来歇歇吧。”
　　我小心翼翼地在她对面坐下，发现以桌子的巨大程度而言我们实在相隔太远，又小心翼翼地挪到她身边的座位。
　　我看着她专心地为眼前一盘刚出锅的兔头淋辣椒酱，撒芝麻，忽然想起了一件久远的事。
　　“歧流……那个，九百年前那只饕餮，真的被你吃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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