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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5
Chapter 25
凤凰社的成员们聚集于凤凰社总部的会议室里,这是这么多年来人最齐全的一次,除了那些已经死去的人们,还活着的成员都在这里齐聚一堂,甚至包括抱着小纳威的爱丽丝·隆巴顿。
海格从坐下开始就没有停止流泪,大颗大颗的泪珠不断滚进他浓密的胡须里,手中的手帕也早已经湿透了。
大部分人都难以抑制他们的情绪,或喜或悲,五味杂陈,就连穆迪都显得神色沉重。克梅尔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又成了唯一一个平静淡漠的异类,前不久才体会过一次的煎熬又开始折磨她。
莱姆斯坐在她旁边,但是从刚才开始就一句话都没和她说。他显然是哭过了,带着浓浓黑眼圈的眼睛是红肿的,他紧紧抿着嘴唇,像是在极力对抗某种难以忍耐的东西。克梅尔看着莱姆斯的神情感到有些心疼,伸出手想要覆在他的手背上,然而莱姆斯却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自始至终没看她一眼。
他生气了。克梅尔不知道自己是被迁怒的那个还是说就是他的怒火指向的目标,她移开视线低下了头,不再试图打扰他。
莱姆斯一定是在场的人中承受了最多伤痛的那个。一夜之间他失去了四个好友,三人死亡,幸存下来的那个则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还顺带着制造了害死13个人的爆炸案。对他来说,将这视为世界崩塌了也不为过。
坐在长桌后面的邓布利多淡淡地开口说话了:“我想你们都知道了前一晚发生了什么。伏地魔前往戈德里克山谷,杀死了詹姆·波特和莉莉·波特,但在试图继续杀死哈利的时候,被反弹的杀戮咒击中,当场毙命。小天狼星·布莱克作为赤胆忠心咒的保密人背叛了他们,将他们出卖给伏地魔,并在伦敦的街道上制造了爆炸案,杀死了小矮星彼得和其他12个无辜的人。”
海格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抽噎,用他的手帕抹了一把眼泪:“我赶到现场,从废墟中找到了小哈利,小天狼星也在那里,让我把哈利交给他,但邓布利多说哈利必须和他的姨妈在一起,所以我没有把哈利交给他,如果我那么做了,哈利一定也没命了。”他嚎啕大哭起来,不知道是出于悲伤还是庆幸,坐在他右侧的麦格教授拍着他的背小声安慰起他来。
海格的话在凤凰社成员中又引发了一场不小的震动,克梅尔看到爱丽丝和马琳都哭了起来,拥有孩子的母亲或许更能体会到这其中的感情。
“谢谢,鲁伯。”邓布利多柔和地对提供了补充信息的海格道谢,随即神色又转为严肃,“伏地魔已死,食死徒们四散逃窜,但我们的工作还没有结束,还有很多谜题要解开,还有很多罪孽要清算……但今天,在这里,我们聚集一堂并不是为了探讨计划——”他说着,挥动了魔杖,每个人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只装满酒的小小的黄铜酒杯,不需要提醒,他们自觉地拿起了酒杯。
“让我们为詹姆·波特、莉莉·波特还有小矮星彼得致敬,他们的牺牲为我们换来了胜利,他们将永远被我们所铭记。”邓布利多说着,举起他手中的酒杯向在场的全员致意,然后将酒杯递向唇边一饮而尽。其他人也跟着喝下了这杯悼念的酒。
克梅尔任由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落入她空空如也的胃,这激起了一阵呕吐的欲望,但她把它压了下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昨天开始似乎就什么都没吃了,前天好像也只吃了一块穆迪带给自己的三明治。
克梅尔放下空了的酒杯,抬眼看向前方,恰好看到邓布利多低垂着眼帘,长长的胡子正在微微颤动着,这位年迈的巫师在这一刻露出了她从没有见过的软弱表情。她移开了视线,不忍心再看。她的内心充满焦虑,攥紧拳头让指甲嵌入手心,但这份疼痛也无法让她产生哭泣的欲望。她好羡慕那些能够坦然哭泣的人。
会议结束了,凤凰社的成员逐个离开了,莱姆斯也站起身跟着人们一起向出口走去。克梅尔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莱姆斯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哪怕是五年级那次几乎让他们彻底决裂的争吵,也是她在发脾气而对方在迁就她。但现在,立场完全调转了过来。
她起身不远不近地跟在莱姆斯身后,走出埃德加博恩斯留下的这栋住宅,来到夜色弥漫的树林里。莱姆斯一味地向前走,而克梅尔则缓步跟在他身后,不多时,他们就将凤凰社的总部远远地甩在身后。
“莱姆斯。”克梅尔有些无法忍耐这令人煎熬的沉默,开口呼唤前方的那个人的名字,后者的身体陡然一僵,随即停顿下来。
“莱姆斯,怎么了?”她尽可能地放低自己的姿态,用平和而轻柔的语气询问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她原本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但现在毫不介意在他的面前展露卑微,她觉得莱姆斯值得她这么做,她只能这么做。
森林很黑,克梅尔几乎看不清转过身来面向她的莱姆斯的表情,但是她觉得莱姆斯身上有某种让她害怕的东西。然后,她听到莱姆斯开口问出了一个有点让她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的问题:“小天狼星现在在哪儿?”
“阿兹卡班,无期徒刑,这是威森加摩集体表决通过的决定,我没能见到他,因为当时我在戈德里克——”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平静?”莱姆斯十分突兀地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声音很轻也很冰冷,再度问出了前不久向她提出过一次的质疑,但这一次他没等她回答就继续说了下去,“先是多卡斯,然后是詹姆和莉莉,再然后是彼得,他们是我们多年以来共同的朋友,为什么只有你可以这么平静?”他嘶哑的声音里蕴含着深沉的悲痛,然而锐利的言辞却宛如标枪一般刺入了克梅尔的胸口,给她带来了身体被铁块贯穿的疼痛。
她原本以为那里只剩下一个空洞了,但果然那里还留着一些东西。
然而莱姆斯或许并不是打算从她那里获得一个答案,他根本没有给她思考作答的时间,就向前跨出一步,拉近了他们的距离,继续咄咄逼人地说道:“为什么你对这些事都表现得毫不在乎,甚至连一丝悲伤或者痛苦都没有?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你从没把他们当作朋友吗?你对他们有过感情吗?这么多年以来,你对我有过感情吗?还是说,那些笑容全都是你伪装出来的假象?你为什么会像个冷血的怪物?”他伸出手攥住克梅尔的肩膀,那股力度大到让她感到极度的疼痛。就着昏暗的月光,她看到莱姆斯的脸上写满了凶狠的狂怒,眼睛发着红光,像一头真正的野兽,让她想起了安东宁多洛霍夫,想起了柯瑞姆凯尔特,他们都死了,可他们也一直活在她的噩梦里,活在她心底那片永远也无法修复的废墟里。
克梅尔的理性告诉她,莱姆斯只是被极端的悲痛冲昏了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发泄这份感情,将其过于压抑到内心之后转为了对她的怒火。她应该以一个合格的女朋友的身份去安抚他,拥抱他,温柔地说些体贴的话,最好再挤出些眼泪和他抱头哭一场,并且解释说自己也是太过悲伤以至于甚至哭不出来,那么一切就会变好,就会过去,他们的关系也会恢复如初。
然而她的心里只有恐惧,只有那些永远也无法消失的创伤导致的已经变成本能的应激反应。
“放开我!”她尖叫起来,挣扎着推开远比自己强壮的男人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拔出自己的魔杖指着被她推得踉跄的男巫大喊道,“障碍重重!”
一道冲击波从魔杖尖端飞出来把丝毫没有预料到她会动手的莱姆斯重重地拖倒在地,克梅尔颤抖地举着自己拿着魔杖的胳膊,无比悲哀地发现自己相比四年级刚进入霍格沃茨时毫无长进。
她以为自己成长了,变好了,不再有强烈的自毁冲动了,结果到头来,她还是原来那个她。她永远也走不出那个阴霾满布的灰暗世界,她永远也无法靠爱情抚平那些烙印在她灵魂里的创伤。
克梅尔垂下了握着魔杖的手,她的身体没有一丝力量了,只觉得很累,很累。
然而她的眼睛依旧很干涩,丝毫没有想流泪的意思。
对着趴在地上不知道在用什么表情看着自己的莱姆斯,她露出了无比凄凉的笑容,轻声说:“大哭一场的话,第二天就能缓过来了吧?情绪发泄完了,就可以重新取得前进的力量了吧?——真羡慕你啊,居然可以哭出来。”
克梅尔幻影移形了,把树林、夜色还有原本深爱的男性抛在了原地。她现在只想睡一觉,并且由衷地渴望能有一场无梦的安眠,或者永远都不要醒来,再一次面对煎熬的明天。
————
一阵敲击声和鸟鸣声唤醒了克梅尔,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合衣倒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一夜,手中还紧紧攥着自己的魔杖,就好像那是唯一能保护她的东西。天已经亮了,一只谷仓猫头鹰正在敲打客厅的窗户,而艾维娜则在一旁愤怒地叫唤着,于是敲击声就变成了它的独唱的伴奏。这声音吵得人心烦意乱。
克梅尔爬起来,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及时伸出胳膊撑了一下沙发才让自己没有仰面倒在地板上。是低血糖吗?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像样的饭了,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饥饿。
她又试了一次,这次成功地站起来了。她迈开双腿,踏着有些虚浮的步子走向窗户,开窗从那只猫头鹰爪子上取下它带给自己的纸条,随即看到了一行熟悉的字迹:“我在公寓楼下等你,房主太太觉得我太可疑了,不让我进去。——奥斯顿。”在她看纸条的间隙里,送信的猫头鹰像是如临大赦一般迅速地飞走了。
克梅尔将纸条塞进衣服口袋,扒着窗户往外一瞧,发现奥斯顿正在楼底下抬头仰视她,脸上的神情却是与纸条语气截然相反的严肃正经。
有什么不对劲。
克梅尔招了下手示意自己马上下去,然后随便拿了件外衣裹住自己的身体,下了楼,打开大门走出公寓,立刻对上了奥斯顿那双深沉的绿眼睛。
“克梅尔。”他沉声呼唤她的名字,然后用一种小心翼翼的口吻说道,“有件事我想我应该通知你,答应我要冷静好吗?”
克梅尔蹙起了眉头,不祥的感觉愈发强烈,她点了点头,示意奥斯顿继续说下去。
奥斯顿轻轻做了个深呼吸,方才口齿清晰地说道:“伊莎姑妈去世了,她是昨天爆炸案的牺牲者之一,因为爆炸的缘故本来很难辨认身份,但我们在现场找到了她的挎包和断裂的魔杖。他们说她当时试图拔出魔杖保护身旁的几个麻瓜,但是那个爆炸的威力太强了,而且伊莎姑妈一直以来都不怎么能使用强力的魔法,所以她连自己都没能保护得了……克梅尔?”他大惊失色地接住向前瘫倒进他怀里的克梅尔,慌乱而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吗?”
克梅尔没有失去意识,她只是又一次觉得头晕目眩有点撑不住身体。
“伊莎贝尔,她之前有和我说过她喜欢去麻瓜的街道上逛街,看看当时季节的麻瓜衣服的流行款式。”她将头倚在自己表哥的怀里,低声说道,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说这些话,“奥斯顿,我该怎么办啊?昨天,我得知了三个从四年级开始就认识的朋友离世的消息,今天又知道了亲生母亲离世的消息,可我还是哭不出来。我多希望我能哭出来啊……”她的话语低得宛如叹息,依旧是那样令人可恨的平静。
“克梅尔,到底发生什么了?”奥斯顿没有推开她,只是以很温柔但没有半点越线意思的动作拥抱着她,低声询问。
克梅尔沉默着思考了片刻,抬眼看着他,轻轻回答:“我不确定,也许是多洛霍夫的钻心咒留下的后遗症,从那以后我就变得有点奇怪了,无法感受到像是喜悦和悲伤这样强烈的感情,除了平静就只有恐惧或者其他微弱的感情。”
“多洛霍夫,那个被傲罗击杀的食死徒?”奥斯顿的语气里满是惊讶,他低下头来与克梅尔对视着,眼里带着些让她感觉受到了些许安慰的痛惜。
克梅尔点了点头:“嗯,他对我用了两次钻心咒,然后我杀了他。也许不是因为钻心咒,而是因为我杀了人,你瞧,课本里一直说不可饶恕咒会对人产生永久的影响,杀人也可能是一样的道理。”
奥斯顿沉默了一小下,阖眼又睁开,然后用坚定的目光注视着她,说道:“克梅尔,我知道你是个孤僻又要强的姑娘,不愿意轻易向别人展现脆弱的一面,但是你也不该把这么重大的事憋在心里。我们说一个人应该多多向信赖的人倾诉,就是因为这么做的时候可以厘清思路发现一些自己未曾注意到的东西,从而在这个过程中释放那些潜在的压力。你也许觉得把心事藏在心里不让别人为你担心是正确又体贴的好事,可我必须跟你说,那是错的,绝对是错的!不要总是那么担惊受怕,谨小慎微,你就算活得更自私一点也没关系。对于真正爱你的人来说,帮你分担痛苦绝不是负担,不如说一直被瞒着的那一方反而会生气啊!为什么不把这些事告诉我或者利亚姆呢?我们绝对不会因为你的软弱而嘲笑你啊!”他的话语是那么的坚强有力,让克梅尔的心里掀起了阵阵涟漪。
她回想着和莱姆斯在一起的这几年,自从他们离开学校,就几乎再也没有向对方诉说过心事。莱姆斯不肯跟她讲求职路上的挫败,而她则以为他好的理由强行把伊莎贝尔店铺的兼职工作推给了他,如今回想起莱姆斯那时的欲言又止,真的是对自己那过于明显的计划的接纳吗?也许他们之间的裂隙就是从那个时刻开始产生的,自以为是的倔强,自以为是的好意……
莱姆斯加入凤凰社后,确确实实地有了一段精神昂扬的日子,直到他承接在北方潜伏的工作然后和她聚少离多。他不肯讲述与其他狼人一起的生活,就如同她不愿意过多谈及自己傲罗的工作和那些铤而走险的任务,即便有着□□关系和空洞的情话,他们的爱情却早已止步不前,变得越来越脆弱,在时间的海潮的冲刷下,变成了摇摇欲坠的风化城堡。
然后,它开始崩毁了。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两个都有责任,因为他们甚至连最基础的彼此信任都做不到。
克梅尔感觉自己左侧的脸颊突然地一凉,她抬起手覆上去,发现那是一道泪痕,在秋日的晨风里散发出微微的冷意。
奥斯顿叹了口气,似乎是看着她茫然的神情觉得自己继续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对她说道:“我会把利亚姆拖回来的,到时候有什么心事都和他说吧,就算你不信任我至少也能相信你的弟弟吧?在家乖乖等我们。”他这样说完,轻轻拥抱了克梅尔一下,然后原地幻影移形离开了。
克梅尔看着奥斯顿消失的地方,心里想着会不会有哪个麻瓜看到了这一幕,让这个魔法部职员摊上大麻烦,于是不禁勾起了嘴角。她似乎,也能微笑了。
然后,她抬起头,看见面容憔悴的莱姆斯卢平正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穿着破破烂烂的长袍,上面还沾着泥土和草叶,虽然一副狼狈模样,可他看起来依旧拥有令人心惊的清雅气质,就像中国水墨画中描绘的那些美丽高雅的竹子和兰花。
他突兀地扬起嘴角,漫不经心地笑了。马路上很安静,明明有风声,但他的话语却还是非常清晰地传到了她耳畔。
“看起来,面对奥斯顿格林格拉斯的时候,你既能哭,也能笑啊?”那是比她预想得还要尖酸刻薄百倍的话语。
然后在她出声挽留之前,那个男巫带着决绝的表情幻影移形了。
她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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