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溪之流

　　肮脏的角落中,有个小男孩身体蜷曲着在哭泣,口中不断得喊着我的名字：“水溪……水溪……”他抬头对上了我的视线，被灰尘掩埋的小脸绽放出笑容，“我知道你会来的，你答应过的，我一直在这里等着，水溪……”忽然，他背后的墙壁中破开一个黑洞，伸出了一双手，紧紧得钳制住他，把他慢慢拖向看不见底的黑暗洞窟中。小男孩哭喊着向我求救：“水溪救我！救我！为什么只是站着那里，为什么不来救我……”
　　声音越来越遥远，直至他身影的消失，而他转变为仇恨的眼停留在我眼前，不能动的身体忽然恢复了力量，在黑暗中我睁开了眼：“又是那个梦，我好象忘记了什么，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想拉住你，可是身体动不了。你是谁……”从那天误吃了石筝下的药以来，自己就仿佛生活在虚幻中，只要一失去意识，脑海中就会出现那个小男孩悲伤愤怒的脸向我控诉着，每每想抓住什么，却只会让我的头更痛。不想让哥哥他们知道我的身体在发现变化，唯有不间断地吃下本用来抑制后遗症疼痛的药物。对我和曜夜来说，这只是类似麻醉剂的药，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极强的毒药。在离开实验室时，曾被警告过，一星期不能超过两粒药片，但近来我一天中已不止服下两片，却仍制止不了疼痛。难道我就要死了吗？我抱着快昏晕的头，骤然想起那个眼罩男人说过的话，我会不会也像他口中所说的那些人一样死去？疼痛一直蔓延到全身，我从床上翻滚到地板上，口中不断□□着。朦胧中，我听见了脚步声，有人走到了我身边。
　　“水溪，怎么会这样？”是哥哥的声音，他抱起了我放回床上。
　　“小水溪，你怎么了？”姐姐带着颤音的嗓音在我耳边回荡着，“哥，怎么办？小水溪她怎么了？”
　　“小樱，去通知曜夜！只有他能就水溪。”哥哥带丝慌乱地喊着，“不……不，还是我们带水溪过去比较快。你去开车……”
　　凌乱的脚步声匆匆离去，只觉得身体一轻，意识渐渐远去，小男孩的脸又回到了我面前。

　　轻轻的呼吸声在身旁，我缓缓睁开眼，看见一张稚嫩的脸，我倒吸了口气，往后退去，“嘭”一声撞在了墙上。
　　“水溪，你醒了啊，我去叫叔叔。”绯夜张着惺忪的眼，打着哈欠向外走去。我苦笑，终于看清绯夜的脸不是梦中小男孩的。
　　“魂，你究竟吃了多少药？”曜夜一进房间就劈头问到，脸上有着浓浓的怒气，“你知道你的血液中毒素有多高吗？”
　　“我……我大概不小心多吃了吧，呵呵，现在没事了。”我干笑着，低头避开他的询问。
　　“这可不是不小心吃多的问题。”曜夜坐到我身边，扳过我的肩膀有些凶恶地说到，“你的血液中还有另外一种毒，这是我身体中所没有的毒素。告诉我，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不然，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和楼下那对兄妹见面，我发誓！”
　　我叹口气，拍拍曜夜的背，安抚他的紧张，说出了和石筝见面的事，“不要告诉哥哥和姐姐，他们会担心。”我最后叮嘱到。
　　曜夜倏地把我抱紧，“魂，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神姬的毒只有神姬的人能解，我竟然救不了你！”
　　在曜夜怀中，仰头看着他痛苦的表情，我微笑着说到：“曜夜，别担心。你忘了吗？我们的身体有自我恢复的能力，毒会在我体内自行分解的。”
　　“对！魂不会有事的！万一你有什么，我会让金岚轩付出代价，都是因为他的关系，让你成为神姬的目标！所以，魂，你不会让自己出事的，对不对？”曜夜放松了表情，说出赌气的话，但我们心里其实都清楚，这种可能性非常小，因为过了那么多天，毒素仍停留在我体内，那就说明这种毒不是我自己能解决的。
　　“曜夜也要小心，选中我不只因为我是战魂，似乎也因为我们所经历的实验。所以，你也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他们的药物能克制我们的力量，石筝找了这个伙伴还真是聪明的选择啊。”我叹息着，这次的敌人不易对付。忽然想起梦中的那个小男孩，我问到：“曜夜，我在飞翼时的举动你一直都很清楚对吗？那么，在我身上有没有过发生过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曜夜孤疑地看着我，“在我们身上发生的每件事都很奇怪，不是吗？”接收到了我的白眼，曜夜摆摆手说到，“好啦，好啦，是有过一件事。那次是我们被带离实验室后第一次碰面后的事情，那晚虽然没看见你的样子，但只凭声音我就知道出现在那座大厦的人是你。所以我潜入了飞翼，虽然接近不了你，但我可以通过一些方法知道你的消息。那晚过后不久，你失踪了一个月，似乎连金岚轩都不知道你去哪了。我只知道你独自一人回来后，金岚轩发了好大脾气，他把玫瑰园所有的手下都换走了，你还被禁闭了有一个月。既然你说起了，告诉我那失踪的一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吧？”曜夜好奇地看着我。
　　“我失踪了一个月？可我不记得发生过这件事，那段时间是我觉得最可怕的，因为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血，那么多死人……我头好痛。”头忽然又痛了起来，我发疯似的抓着头发。
　　“魂，没事……没事！”曜夜抓住我的手，阻止我的自残，“不想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疼痛渐渐平息了，我再次安静下来，我知道只有岚能给我答案。

　　在我修养期间，曜夜对石筝实行了报复，苟延残喘的石家，再一次被打散了，只有石筝得以逃脱。而飞翼和神姬没有任何动作，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正当我想找岚问清失踪的事时，姐姐被人掳走了。
　　“混蛋，为什么我们都在，还是保护不了小樱。”奔雷已把家中的东西砸了一遍，还是平复不了怒气，打斗中受的伤也没处理，干涸的血液上又淌下了新鲜的液体。
　　“奔雷，你冷静点。”古萌一边帮楚西包扎伤口，一边安抚着奔雷，“小樱暂时不会有事的，活着掳她走就肯定会有目的，既然目的还没达成，她就会活着。”
　　“在我们四人面前，能那么轻易地带走小樱，我想不出除了飞翼的人还能有别的家伙。”楚西开口道，“哲，那些人好象对说了些什么，是要和你做什么交易吗？是飞翼的人吗？”
　　“哥哥？”我拍拍哥哥的手，姐姐被掳走后，哥哥就处在茫然无神的状态。
　　“啊？噢，他没说什么……没说什么。”哥哥抬头说了一句又重新陷入沉思中。
　　“肯定是飞翼，不知道想利用小樱做什么！”奔雷用力敲了下墙壁，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我对你们的小公主可没什么兴趣。”门口传来了岚不屑的声音，身后跟着带上面具的团长。
　　“虽然这家伙不怎么入流，不过如果是他做的，他不会不认，况且他明白这段时间与暗岛起冲突是不智的选择。”与岚同行的竟然还有曜夜，让我不勉惊讶。
　　“你来干什么？”岚一进门，哥哥就把我拉向他的身后，眼中全是对岚的敌意，连曜夜都顾不及看上一眼。奔雷等人都收敛了动作，让开了位置，曜夜挥挥手示意不用介意。
　　“因为带走萧樱的人似乎早就知道你不会把他们的要求告知各位，所以特意通知了我和曜夜来传达。”岚仿佛入无人之境，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下，眼中隐隐泛着挑衅。
　　“什么？萧哲，为什么不说？你不想救小樱吗？”奔雷愤怒地拎起哥哥的领子叫到。
　　“我当然想救小樱，只是……只是……”哥哥的眼里闪着痛苦的光芒。
　　“只是似乎需要另一个妹妹去救他的小樱妹妹。”随着曜夜的话，众人的视线都看向我，除了哥哥的。
　　我努力地抽动嘴角，想露出个笑容，想说出口的话被岚打断了。
　　“你别想，我不会允许你再接近神姬的人。”岚命令式的语气让我开不了口。
　　“奔雷，虽然我是暗岛的首领。不过……我的传闻各位也听了不少吧？暗岛的存亡我可从来不放在心上，我更不会为了暗岛的人去牺牲魂。魂，我不允许你去，因为对付神姬的人我没有把握。”曜夜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所说的话会传到暗岛的各位长老中，只是坚定地看着我，传达着他的心情。
　　“你……你这算什么首领？萧家想脱离暗岛还真是对了！”奔雷气急败坏地吼着，“水溪那么强，她完全有机会安全无恙地从神姬手中救回小樱不是吗？而你们却根本放弃了营救小樱！萧哲，你呢？你怎么想？”哥哥沉默着不说话，奔雷转而看向我，“水溪，小樱一直以来都对你那么好，你不想救她吗？她是你的姐姐啊！还是说，才认了不久的姐姐，不值得用你的生命去冒险？”下一秒，奔雷已倒了下去。
　　“闭嘴！”哥哥突然发怒，把奔雷打翻在地，“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些话？你知道些什么？”
　　“奔雷，神姬不是那么简单的组织，是消失了几十年又重现的神秘力量，既然连飞翼的首领都那么惧怕神姬，就一定有理由了。毕竟，飞翼可以说是依靠神姬起家的呢。”古萌扶起奔雷，意有所指的话却没能让岚有任何反应。
　　“飞翼会找暗岛合作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神姬吧？”楚西皱眉轻叹。
　　“哥……哥哥，”我拉起哥哥的手，与他对视，“你来做决定牺牲谁。如果你叫出我的名字，那么我就去救姐姐。如果你叫的是姐姐的名字，那么我就不去。”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哥哥身上。我知道要哥哥做这个决定很残忍，但我需要一个答案，即使不管答案是什么我都已做好了决定。
　　良久，哥哥的额头上冒出汗，闪烁的眼神游移着终于看向我，我看到了他的嘴唇动了，冒出一个字：“小……”
　　“不要说了！”我尖叫着打断哥哥，我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看上去有多糟，一个被愤怒、懊恼袭满全身的人的表情不会好到哪去，“我会去救回姐姐。岚、曜夜，我要去，即使你们阻止。”
　　“呵呵，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我也早就准备好了。”曜夜伸了个懒腰向我微笑着。
　　“我会去的，即使你阻止。”岚淡淡说了句后，就起身离去。
　　“不过，其实这是最好的决定，水溪的话就会有安全回来的机会。”古萌拍了拍看上去放心不少的奔雷。哥哥始终不发一言，呆呆地站在原地。

　　看着被整理干净的房间，我微微笑了，这是哥哥和姐姐一起为我准备的，每一样装饰都是按着我的喜好，也许今晚是最后一次亲手整理了吧。我知道明早行动的话，曜夜他们一定会在门口等着我。这一次，不想让他们牵涉在其中，我想用仅剩的生命来回报妈妈，救回她的女儿。
　　“你想今晚就去？”在我准备跳下窗户时，门被打开了，哥哥冷着脸走了进来，“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呵呵，水里面我下了迷药，我喝了不会有事，不过你大概现在应该起效了。”看着哥哥不稳的步子，我笑到，“你不用跟着来，我会把姐姐平安带回来的。”
　　“水溪，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哥哥勉强靠着墙壁站立着，“不管你知道了什么，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看过了妈妈的日子，最后几页的。”我背对着哥哥，手紧抓着窗户，“不是我以为的那样？在你说出我的名字时，我就知道了答案。不要告诉我你想说的是小樱，你会说的是小水溪，对吧？不管你会对我多好，好到可以毫不犹豫地为我牺牲性命，但只要小樱和我之间发生矛盾，那么你选择牺牲的就一定是我，对吧？你想告诉我些什么？道歉？忏悔？不需要。从我来到你们身边起，我就一直在寻找着恨你们的理由。可是，找不到，也许这一次能让我有个理由恨你们吧。”哥哥已经躺在地上睡着了，我微笑着跳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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