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

　　说好周日再见面，可是，星期三傍晚放学，走出校门，梦园竟然见到姜烨。

　　梦园正和蒋红分食一包辣条。

　　她望见姜烨，呆了呆。

　　姜烨对她吃辣条这件事嫌弃无比。

　　他认为，这种食物应该早点灭绝。

　　他还没有注意到这里。

　　梦园一把将辣条塞给蒋红：“我嘴巴上是不是好多油？”

　　蒋红答是啊。

　　梦园连忙用手指抹抹嘴巴。

　　她低头，看到油油的手指头。

　　梦园打算找纸巾，结果没带，一问蒋红，对方下课前刚用完最后一张纸。

　　她准备擦在衣服上，想想衣服弄脏了太明显，一顿，指头放进嘴里吮了吮。

　　蒋红嫌弃死了：“恶心死啦你。”

　　“香香的哦。”梦园故意猥琐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去了油污，沾染口水的手指在蒋红校服下摆蹭蹭。

　　“靠.靠.靠，打死你！”蒋红还未来得及反击，始作俑者已经一溜烟跑了。

　　梦园才不怕她呢。

　　梦园掩在人群后，扯下马尾，又从书包一侧，掏出唇膏。

　　她凭直觉，胡乱在唇上涂几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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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烨正低头看手机，感觉到有人跳到自己面前。

　　他抬头。

　　是关梦园。

　　梦园撩一下头发，清清嗓子。

　　姜烨觉得她搞得像是要发表演讲似的。

　　梦园的“演讲词”很简单：“你怎么来啦？”

　　姜烨不正面回答，反而道：“我做事很讲求效率，能早点完成最好。”

　　他说完，并不忘记寒碜她一句：“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吗？”

　　“我怎么啦，我效率又不慢，”梦园反驳，加上例子，“我写作业可是全班第二快。”

　　她舔舔嘴巴，有点甜，就听到姜烨说：“了不起。”

　　一点没有夸奖的诚意。

　　梦园小眼神扫过去：“总比从来不写作业的好。”

　　“……”

　　梦园说话的同时，思维发散开来：他是不是想我了，按捺不住要见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什么的，所以今天就来了？

　　她想着，笑起来，用诡异地眼神瞅过去。

　　姜烨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他冷冷道：“傻里傻气。”

　　梦园不甘示弱，回敬道：“鬼头鬼脑。”

　　姜烨瞥她一眼：“呆头呆脑。”

　　梦园扬起下巴：“不三不四。”

　　姜烨：“呵。”

　　梦园眼睛一转：“你是不是想不出ABAC的成语了？”

　　“……你走不走？”

　　“你这样语文会不合格的。”

　　姜烨挤出几个字：“走、不、走？”

　　梦园忧国忧民地叹气：“唉，没事，反正你已经不合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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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园没想到，姜烨这么快就打听到了陶倩他们在平江的新家的地址。

　　梦园哇塞一声：“我以后不喊你的名字了，我就直接叫你包打听吧。”

　　姜烨回她一记冷眼，表示“不要将我拉低到你的思想层次”。

　　梦园丝毫不在意，沉思起来：“你叫包打听，那我叫什么好呢？”

　　接下来，姜烨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为这个无聊问题烦恼了一路。

　　下车的时候，梦园仍旧在思考，还对姜烨提出要求：“我想不出来，你帮我想个，要贴切的，萌萌的，还要朗朗上口又好听。”

　　姜烨想，要求这么多。

　　梦园没得到回答，不依不饶：“我不管，你帮我想个。”

　　姜烨伸手推门：“麻烦精？”

　　“……一点都不萌。”

　　“萌萌的麻烦精？”

　　“……”

　　梦园要对他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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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块绿化很高的小区，因为邻近一处湖泊，湖中遍植圆荷，故而楼盘名为“观荷锦苑”。

　　小区面积不小，旁边就有一个公交站叫“观荷锦苑站”。

　　他们的出租便是泊靠在这里。

　　梦园望着灯火明亮的保安室，担忧道：“好像管得很严格啊，是不是有门禁的那种？”

　　“是。”

　　梦园愁色更浓：“那怎么办啊？”

　　“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你去找保安，说自己忘记带卡了。”

　　“可是他要是问我是哪一户的怎么办？”

　　“编一个。”

　　梦园仍旧觉得不可行：“他要是打电话核实呢？”

　　“说你父母不在家。”

　　梦园犹犹豫豫：“为什么要我去？”

　　“因为我在帮你办事。”

　　梦园哀怨地看他。

　　姜烨：“去吧，你不是萌萌的吗，他看你萌萌的，也许什么都不问直接放你进去了。”

　　梦园继续哀怨地看他。

　　姜烨：“……我可以一点不萌。”

　　梦园保持哀怨的眼神看他。

　　姜烨：“……”

　　最后，梦园没办法，只能拖着步子，慢慢走过去。

　　她几乎一步三回头，形容幽怨无比。

　　姜烨不为所动，慢慢跟着。

　　梦园停在保安室门口，顿住脚步。

　　她还是不太敢，一想想要对陌生人开口撒谎，她冷汗都出来了。

　　梦园深呼吸，拿出积攒数月的勇气。

　　她手数次抬起又放下，终于准备敲门。

　　耳边传来“滴”得一声。

　　她猛然转头。

　　姜烨刷完了卡，正悠哉游哉地走进大门。

　　梦园明白：自己被耍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门禁卡，还诳她去骗人！

　　这一刻，梦园心火焚起。

　　她真的连与他同归于尽的想法都有了。

　　梦园气不过，追上去，使了劲，推他一把。

　　姜烨踉跄一下，差点跌倒。

　　他站稳，扭头，看到梦园正气闷地朝左边的大道快步走。

　　他在后面提醒：“反了。”

　　梦园僵住。

　　她机械地转身，紧紧抿嘴，握紧拳头，朝着反方向，仍旧是不吭一声地快走。

　　当与姜烨擦身而过时，她狠狠撞他肩膀一下。

　　姜烨倒吸一口凉气，他反应很快，背对着梦园，手后伸，抓住她胳膊，同时回身。

　　梦园毫不留情，甩掉。

　　姜烨眼看着她疾步走入一片黑蜮蜮的区域。

　　梦园的身影消失不见。

　　姜烨正犹豫要不要跟过去，他的视线里，梦园又出现。

　　她转回来了。

　　梦园娇俏的小脸冷着，走至他面前，严肃道：“不要以为我不生气了，但是正事要紧，所以我要暂停生气半小时，半个小时后我再继续生气。”

　　姜烨不知道生气还能按下暂停键。

　　他望一眼远方的浓黑，再观察梦园的表情。

　　他觉得已然明白了真相。

　　她是怕黑了，不敢一个人走。

　　梦园努力绷着小脸。

　　姜烨静静看她。

　　这种强烈注视下，梦园要绷不住了：“怎么，姜烨同学，你要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吗？”

　　“我可以提出反对意见吗？”

　　“一切反对无效。”

　　“那我没有什么反对意见了。”

　　“那很好，看在你认错态度这么诚恳的份上，现在我给你一个知错就改的机会。”

　　“什么？”

　　“前方开路。”

　　“……”

　　姜烨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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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倩家在F区3栋1402.

　　这些民居都是复式电梯房。

　　两人乘电梯，梦园跟在姜烨后面。

　　梦园看着他摁下十三楼。

　　十三楼到了，姜烨径直走向1302，摁响门铃。

　　梦园吓一跳，低叫：“你神经啊，按什么门铃。”

　　姜烨只瞥她一眼，又转头面向门，再按一次。

　　没有人。

　　姜烨说：“走吧。”

　　两人又到了15楼。

　　再一次地，姜烨按下1502的门铃。

　　没几秒，梦园听到脚步声，她赶忙躲到姜烨背后。

　　门开了，一个穿着家居服，头发散乱的女人出现在门后。

　　她看到眼前陌生的少年，明显有些吃惊。

　　梦园听到姜烨问这里是不是某某的家。

　　女人说不是，你们找错了吧。

　　姜烨：“打扰了。”

　　女人很和气地说没关系。

　　门关了。

　　两人下电梯。

　　走到楼房外，被冷风一吹，梦园还有些懵：“这就好了？”

　　“一半吧。”

　　梦园搓搓手，呵一口气：“你不会真的来找人的吧。”

　　“不是，我这里没认识的人。”

　　梦园哦一声。

　　那刚才的名字就是他随口编的了。

　　亏他还能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梦园脑海里浮起来那个随口编造的名字的读音。

　　好像是Guan什么。

　　梦园心底，莫名有些小小的雀跃。

　　他随便起名字，第一个想到是她的姓氏呢。

　　不过……Guan什么来着？

　　她记得，他当时念出的名，发音很是奇怪。

　　不像中文，倒像英文。

　　她想起来了。

　　姓后的名的读音有些像trouble。

　　Trouble

　　麻烦。

　　关麻烦。

　　他如何能敲开一个陌生人的门，然后面不改色地，像问“你好，这里是王二家吗？”一样问“你好，这里是关trouble的家吗？”

　　不对……

　　他怎么可以起“关麻烦”这种名字？

　　怎么可以！

　　梦园呼吸渐渐急促。

　　气的。

　　她想通这个关节，立刻质问：“你刚才随口说的那个名……”

　　姜烨知道她发现了。

　　梦园问话的同时，注意姜烨身体向前微倾。

　　她马上改口叫道：“不许跑！”

　　姜烨一僵，收回脚，拍拍衣服：“我是会逃跑的那种人吗？”

　　“你拍衣服不是心虚？”

　　“……有脏东西。”

　　梦园用怀疑的眼神看他。

　　姜烨提出意见：“你那是什么眼神？”

　　梦园胸中有气，不客气回：“你不是好人的眼神。”

　　“不要胡闹，”姜烨手插.进口袋：“我要做正事了。”

　　他所说的正事竟然是回返到两人进门处的保安室。

　　梦园看着他推门走进去，和保安攀谈。

　　大约五分钟后，姜烨出来了。

　　梦园好奇心又开始蚂蚁般爬爬爬：“你跟他讲什么啊？”

　　“不告诉你。”

　　“为什么不告诉我啊。”好歹她也是同盟呀。

　　“因为我不是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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