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师兄钱不还

　　姜玉青正在旁边努力的拉伸着胳膊腿，听到这话差点一屁股摔下来，幸亏叶骄眼明手快借着动作飞腿踢了他一脚，才没有在今上面前露怯。

　　宫里面都是什么人呀，太监，阉人，自己大好男儿虽然有心跟着大公主混，但不代表自己愿意奉献出自己的小丁丁。姜玉青铁青着脸，恨不得现在就出乖露丑好让自己落选。对面身姿磊落的孟梁栋看见姜玉青的表情，顿了顿凑上来小声说了一句。

　　“纯阳掌门手里一直有名额，可以送人到宫里任职侍卫。太祖皇帝身边禁卫军头领的位置，就是给纯阳一位师祖设立的。”他借着几个转身的动作，小声说完。姜玉青陷入了沉思，孟梁栋好好一个将门子混在江湖里，或许就是等着这个机会。

　　“噗嗤，”叶骄听闻不给面子笑了，“太祖还真是个有趣的人，若是纯阳这位师祖是个女人，是不是就拉后宫去了。”

　　大家本来正气凛然的正一拳，一下子就斩钉截铁没有了气势。魏师兄一头冷汗，又碍于面子出口呵斥，好似一屁股坐在火炭上还不能挪动，正浑身不舒坦。

　　大公主显有些不耐烦了，纯阳这地方除了好看的山水风景，也就几个眉清目秀的道长能看了，哪里比得上热热闹闹的大街小巷。她跑到今上身边，拽着他的袖子问，“父…爹，不是说要禀告先祖吗，什么时候能结束下，山下镇上的鲈鱼不错，明儿我还想去尝尝呢。”

　　今上爱怜摸着她的额头，好一会儿才抬头示意老掌门，“劳驾掌门了。”

　　大殿前，刚刚表演完拳法的道童们整齐的排列，只有老掌门带着客人进了大殿，焚香，对着殿内一副画三拜九叩。然后今上带着大公主居然也跪了下去，吓得外面一群人肝儿颤了颤，老掌门一脸神棍的淡定样子，安静等待今上闭着眼睛小声念叨着什么。

　　突然黄师兄伸手指着屋顶大喊，“快看，好多鸟儿，咱们家的仙鹤也飞到屋顶上了！”姜玉青后退一步，嗬，玉京山所有的鸟儿似乎都聚集在屋顶上。有些在空中盘旋，有些停留在屋顶上梳理着羽毛，自家的仙鹤警惕的站在屋顶边缘，像是审视这些不速之客。

　　“百鸟朝凤，百鸟朝凤啊！”姜玉青若有所觉，大声喊了出来，随后紧张的注视着整理裙摆款款走出的大公主。她抬头，细嫩白皙的一双手随意的搭在眼前，顶着灿烂的太阳光，唇边绽放出一个比夏日更温暖的笑容。

　　跪着的众人窃窃私语，这样的奇景，别说这群新入门的小道童没见过世面，就连黄师兄魏师兄这些入门多年的师兄都未曾见过。此时人群中只有杨益之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语。他和几个师兄伺候了门派里鸟雀牲畜，从前儿开始，师父就和自己二人独自上山喂鸟。据师父说，逐步减少了食物分量，到了昨天就再也没有喂过。玉京山上走兽虽多，但多年来的喂养习惯，鸟儿饿了来寻食一点也不奇怪。何况今天中午，杨益之避着人，偷摸在大殿屋顶上撒了五谷水果，这么操作下，没有百鸟朝凤的奇景才叫奇怪呢。

　　今上淡定许多，扶着门框走了出来，虽然红光满面的，但声音还算平稳。“屋顶上那几只金色的鸟儿有些像宫里图腾。”

　　老掌门眯着眼睛看了片刻，脸上的笑容挤压皱纹，更深了一些。“玉京山上的玄鸟，等闲待在深山里，并不常路面，小人在纯阳一甲子，不过见过两三次而已。”

　　圆脸的“欧阳先生”哦了一声，突然幅度很大挥了挥手，“太平盛世，太平盛世，朕晚上要加一只烧鸡，哈哈哈哈哈！”

　　笑声震天，地上站着的纯阳小道士纷纷憋着笑，有一两个明显憋过头进气多出气少。男装女孩痛苦的背过脸去，假装没有看见父亲的耍宝。

　　姜玉青摸着太阳穴的青筋，那些话本小说里面，皇上半夜批奏折宵夜很清淡都是骗人的！

　　本以为以灰衣人邬先生把道童厢房都搜索一番的精细，怎么样都应该住个十天半个月再走。没想到父女俩参拜完，略坐了坐就告辞了，唯独对糖豆腐赞不绝口。

　　“这个好吃，他们说这个叫甜如师妹。”大公主抬头，对着父皇撒娇，“回宫时我们还能吃到吗？”
　　“嘿嘿，今天倒是没有看到道姑呀，可惜了。”今上陶醉的眯起了眼睛，过了片刻才想起自己的回答。“这点心，离开玉京山可就吃不出这个味道了。”

　　“我知道，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

　　“然也。”

　　“甜如师妹，甜如师妹，不知道这个师妹是何方神圣，又有多甜呐。”大公主自言自语，重新在后厨洗碗待命的姜玉青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临走时，大家都在山门口送行，大公主偏偏借故走到杨益之身边，小声说了一句，“下次我来的玩的时候，你可要给表演你说的杂耍啊。”说完不等木讷的杨益之反应过来，挥挥袖子施施然走了。

　　今上走的那天晚上，整个纯阳极热闹。老掌门大约是把准备招待好酒好菜都拿了出来，犒赏辛苦了月余的众人，连姜玉青都偷偷摸到了酒杯抿了好几倍。青梅酒，入口清香带着酸甜，风味十足，姜玉青晕晕乎乎思考着是不是应该酿造点什么，丰富一下自己菜单。

　　黄师兄和别人吹嘘他与今上如何如何对话，其实他连照面都未曾打过。

　　杨益之面对难得一见的好菜，吃的不曾抬头。

　　段木云和吴郑王讨论着去六扇门里做个捕快倒也是不错。

　　热闹人群中唯独不见了叶骄和孟梁栋。

　　莲心在安静的练功场上找到了独自练功的孟梁栋。“孟哥哥，你今天精神不好，是不是身体不大舒服？”言语中流露出的关心，让孟梁栋停了下了，就地坐了下来来，接过莲心递过来的毛巾擦着汗。莲心偷偷注视着孟梁栋的英挺的侧脸，这个人并不买自己的账，对自己骄纵的要求置之不理，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注意几分。莲心去钟楼闲逛，见到一丝不苟撞钟的孟梁栋，对这个人有些好奇。

　　倒是爷爷反复告诫，不许欺负小孟。

　　莲心的对孟梁栋的印象总是很沉默，肩膀上承担了太多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责任。

　　“我以为，我有这个入宫的机会，会很开心。”他低垂着眼睛，声音越来越低，“我孟家军，若不是奸人所害，断不会无一生还，战死沙场。我曾想着如果有一天，我能够到圣上身边，我一定要报仇雪恨。”

　　莲心情不自禁把手放在孟梁栋的肩膀上，这个往日里腰杆挺拔如青松的孟家遗孤，这一刻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好像即将破茧的蝶，那一刻极致美丽的孱弱。

　　“可是我今天见到圣上，我却在想，就算我报仇雪恨了，阿爹和哥哥们都回不来了。如果阿爹知道我会这么想，非抽我一顿不可，说我是孟家第一个逃兵。”他说着说着轻轻笑了出来，只是这笑声比哭声还难听。

　　“孟哥哥——”莲心鼻子一酸，陪着孟梁栋叹着气，山风吹乱她的发，她的眼睛和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

　　“你在纯阳，你要相信我们。”莲心声音不大，理直气壮的味道。

　　姜玉青找叶骄并不难，拿了叶骄寻常穿的外衣给狗师兄闻了闻，狗师兄叼着衣服一路小跑，姜玉青忙不迭跟上，等到的却是狗师兄把叶骄外衣垫了自己的狗窝，舒舒服服转了几圈睡了进去。姜玉青默，转身一百八十度就走。先去宿舍敲了敲门，在站在前院门前张望着，碰到了刚从屋顶清理鸟粪下来一声腥臭的杨益之。姜玉青摇头，叶骄爱洁，自己帮他洗的衣服常被他退回来重洗，定然不会去那脏乱之地。姜玉青痛定思痛，翻越狗洞，终于在积水潭边找到了假装沉思者的叶骄。

　　“给你带了半壶酒水。”他对着叶骄晃了晃手里的黄泥小壶。

　　叶骄坐在青石板上，接过酒壶抿了一口。姜玉青见他没有欢容，自己也喝了一大口，很快辛辣的回味涌上来。这么小的年纪，两个人都没什么酒量，就着月光你一口我一口，大半壶就很快就见了底。

　　“嗝，咱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游戏吧？”喝的有点晕乎乎的姜玉青提议，他已经不太搞得清自己身处何地。

　　“真心话和什么？”叶骄微微抬头，扇子也似的睫毛，在脸上落下阴影。

　　或许是那晚的月亮惹的祸，那天的叶骄太美太寂寞，姜玉青才会在刹那之间只想和他分享自己的小秘密。“我们交换自己的秘密怎么样，嗝？”姜玉青淫（）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在叶骄面前晃着。“一人，一个。”

　　“成交！你先开始。”叶骄饶有兴趣等着姜玉青的下文。

　　“停，我的秘密被你听去了，多不好呀，不行，我得把你耳朵堵上，咱们一起讲好了。”姜玉青突然【智商上线】，叶骄咬着唇连连点头，甚至称赞了姜玉青几句。“捂住耳朵这个主意真好，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万一被别人听去了就不好。”

　　两个人相对而坐，互相堵着对方的耳朵。

　　“我死过一次，然后醒来就在这个地方了，投胎没喝孟婆汤就特么是个悲剧，你说我要是对莲心师姐不好，万一被天打雷劈可怎么办呀。”

　　“我娘怀着我被休，独自一个人拉扯我长大，我必须有出息，功夫更高更好一点，才能保护我娘，才能不被那个男人看不起。”

　　两个人一口气说完，姜玉青松开手，心里没有由来轻松，像是大石头落地后，一片废墟中的平静。叶骄面色古怪，薄唇诱人的蠕动着，“为何你对莲心师姐不好，就会被天打雷劈？”

　　姜玉青：“不是堵住你的耳朵了么？！”

　　叶骄微笑：“我会一点点读唇呀。”

　　姜玉青：“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一开始就不应该来这个时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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