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袒护
首饰铺的老板上来了,细问明白情况,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但事情到底是在他铺子里发生的,他怎么也脱不开干系,为今也只有期盼着聂家的小姐不计较了,但那可能吗?
那可是当朝首辅家的人,又怎么可能被人欺负了还闷不吭声。
首辅的威严可不是说笑的!
他想到这就有些腿软,但作为铺子里主事的人,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规劝。
“太太小姐的首饰可都挑选好了?”他边让小厮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边笑容满面地说道,“今儿小铺开张酬宾,凡是铺里的首饰,一律对折……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太太小姐可要好好把握才是。”
围观的人群这才稍稍散了些,老板步行至薛大夫人跟前,赔着笑想将人搀起来,薛大夫人一把扫开他的手,拿帕子擦干了眼泪,从地上站起来,还红着眼眶,却已端出镇定自若的样子,一步一步迈过人群,往楼下走去。
连侄女都懂得道理,叶氏又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她只是气不过,气不过别人的女儿活得好,而她的女儿却死不瞑目罢了。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薛家受到牵连,但她心里确实舒畅了,旁的也只能另外想办法补救了。
大不了她就三尺白绫吊死在穆府门前,给她们谢罪……女儿被人害死之后,她早就心灰意冷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薛玲珑瞥了被人簇拥在中间的穆朝颜一眼,终是追着薛大夫人的脚步下了楼。
“站住!”薛大夫人还没走远,吴嬷嬷就怒不可揭地在背后喊住了她,“打了我们穆府的小姐,夫人恐怕不能若无其事地离开。还请夫人跟我们回聂府,在首辅夫人面前,说个明白!否则小妇人实在无法跟老爷太太交代。”
她话音才落,聂府的老嬷嬷立刻挥手,让边上守着的小丫鬟拦住了薛大夫人的去路。
“夫人恐怕确实要跟我们走一趟了。”她是得了聂夫人的吩咐,来跟着穆朝颜出门的,人出了事,她肯定要给聂夫人一个交代的。
小丫鬟一副要去抓人的架势,薛玲珑立刻挡在了薛大夫人面前,高声说:“我伯娘怎么说也是工部侍郎正三品的诰命夫人,凭你们几个低贱的丫鬟婆子就想抓她?也不怕叫人看了笑话!穆府若是真要讨个说法,便叫了你们的老爷穆詹事过来,我们自会在他面前说个明白!”
事已至此,她如今也只有先保了伯娘无恙,回去再跟伯父从长计议了。
她知道伯娘一旦被人带回了聂府,想必这辈子也别想出来了。
吴嬷嬷听了便冷笑,“不过就是个侍郎夫人,也妄想跟我们穆府的人作对?你们倒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除了内阁的几位大人,詹事还从来没怕过谁。如今人都骑到头上来了,吴嬷嬷再好的脾气也没了,别看她年龄大,这练武的身板可也不是盖的,说话的时候,浑身都带着压迫人心的气势。
这事又确实是薛家的错,她底气十足,就算把眼前之人打残了,回去也是有理的!
“来人,给我带回去!”
一众丫鬟婆子撸袖擦拳过去抓人,穆朝颜眼睛已经哭肿了,听到吴嬷嬷的话,却有些听不下去了,在吴嬷嬷喊抓人的那刻,她忽然就抓住了吴嬷嬷的手腕,声音哽咽道:“放她们走。”
“小姐!”
“朝颜妹妹……”
吴嬷嬷和聂思娴皆有些不解,素来飞扬跋扈的穆朝颜,何时变得这般怕事了?
“没听到我的话吗?放她们走!”
丫鬟婆子没动静,穆朝颜便又说了一句,这次的语气像是从嗓子眼里吼出来的,足以可见态度有多坚决。
吴嬷嬷这才没敢忤逆她的意思,朝丫鬟摆手,薛大夫人头也不回地带着薛玲珑走了。
穆朝颜死死地咬着嘴唇,直到她们走远了,才朝吴嬷嬷伸出手,让她扶自己起来。
吴嬷嬷搀着她,与旁边的老板说:“烦劳店家替我们打盆水来。”小姐这模样实在不好出门。
店家被她们方才的架势吓得双腿都发软了,他这儿只是小本生意,又是刚开张不久,可得罪不起这些贵人。
听到吴嬷嬷这话,他如释重负一般,恭敬地点头应是,飞快地下楼打了温水来。
吴嬷嬷沾湿帕子给穆朝颜擦脸,嘴里还不忘道:“她把小姐打成这样,小姐何必给她们面子……”
这本身就是她的错,若不是她不孝,母亲又怎么可能会这么失控。
穆朝颜半边脸红肿的厉害,但神情却看不出半点愤怒,反而平静得可怕,她转过身,面对着一众的丫鬟婆子,声音清冷:“今日是我出言不逊才会惹怒薛大夫人,我若是听到你们回去乱嚼舌根,那以后便也不用在我身边待了!”
“小姐!”朝颜这话明显是要替薛大夫人隐瞒了……吴嬷嬷顿时有些气不过。
穆朝颜没理会她,反而走到聂府来的老嬷嬷身边,端端正正地对她屈下了身,“朝颜不懂事,害嬷嬷难做……还请嬷嬷别跟朝颜计较。”
她这做法明着是向老嬷嬷认错,实则也是求她,别把今日这事说出去……
她脸上的五指印还清晰可见,眼眶还红肿的厉害,嘴里却说着让人不解的话……老嬷嬷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非要袒护薛大夫人的理由,若要说,那便可能是可怜薛大夫人年幼丧女的一个做母亲的心吧?
没想到孙表小姐也是心善之人啊,老嬷嬷走过去将穆朝颜搀了起来,“孙表小姐这么说可是折煞我了,我只是听夫人的吩咐,来陪两位小姐逛街的。您出了意外,我自责都还来不及,又怎会自责怪小姐。”
这是默许了穆朝颜的做法了……穆朝颜又转向一旁的聂思娴。
聂思娴摊了摊手:“我什么都没看到。”
穆朝颜这个被打的半死的人都不怪罪,她这个旁观者,又还能说什么呢。
何况她本身就不是个爱嚼舌根的人。
闹了这么一遭,选首饰已经不大可能了,店家却怕事情牵连到自己,临走时,拿了好几匣子的首饰送给她们。
聂思娴掂着匣子的重量,估计值个几千两了,白送的东西不要就是傻瓜了,她毫不客气地接了。
吴嬷嬷和聂府的老嬷嬷也觉得这家首饰铺的老板确实没有眼色,好好的把人带到她们雅间里来,害穆朝颜受了这等委屈,也觉得确实该让他出点血,便也默认了聂思娴的这一做法。
老板巴不得聂思娴收呢,收就代表不计较了,不收他才该绞尽脑汁想想,该如何跟这首辅的家人交代呢,千恩万谢地把人送走了。
铺子里的小厮笑他把棺材本都贴给聂府的几个小姐了,他一拍小厮的头,瞪道:“你懂什么!”
留得小命在不愁没柴烧,得罪了首辅家的人,哪个是有好下场的。
能散财消灾就已经很好了,还想着要赚人家银子,那就是做春秋大梦了。
他嘱咐小厮:“今儿在楼里发生的事,一个字都不许吐露出去。谁若是说了,我便拔了他的皮。”
至于围观的太太小姐说不说,那与他无关了,他只要管好楼里人的嘴,那就可以了。
小厮见他神色凌厉,也不敢再打趣了,低头应是。
聂庭远坐在马车内,与户部的刘尚书说话,正说到福建福宁那边发生洪涝,圣上欲拨款赈灾,该拨多少银子的问题。
刘尚书就掀开帘子,恰好看到了铺子旁聂府的车架,当下便有些疑惑:“那是不是你府上的马车?”
刘尚书看到两个穿着挑线裙子,戴着幂篱的小姑娘,由老嬷嬷扶着上了马车,就问道:“那两位该是你的侄女吧?年龄瞧着倒与我家的几位姑娘差不多大。”
聂庭远抬眼望刘尚书挑开的帘子那儿望了一眼,果真看到个小姑娘在上马车,就淡淡道:“是我大哥的幼女和穆家三小姐。”
刘尚书一听是穆詹事的女儿,眼睛顿时都凉了不少,让车夫把车驾慢些,自个探出半个头,仔细打量,“早便听说穆詹事有位捧在手里的独女,我夫人将她传的神乎其神的,我倒也想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聂庭远听了就笑,马车内搁有茶几,他倒了杯茶,递给刘尚书:“不过就是个小姑娘,也没什么好看的。”
“她算是你的外甥女,你自然不觉得稀奇。我可得好好看看,回去说与我夫人听听。”别瞧刘尚书一把年纪了,心底里还是有些玩心的。
聂庭远只好不说话了,将茶盏搁到他跟前,自个端了茶轻轻抿着。
刘尚书看到铺子里的伙计出来递了几个匣子给她们,耳边还隐约听到是白送的意思,就笑一旁的聂庭远:“你们聂府真是好大的架子,只要人往那铺子里一站,伙计就恨不得把全副家当都奉到你们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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