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三郎

作者:谢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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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方媮脸色变了变,却见梅凌岱面色如故,心中更慌,眼泪立时滚了下来,垂泪却不过片刻,随即又胡乱用手背抹干了,抽抽噎噎的说,“你就气我好了。就气我好了。我才不是那些娇小姐,说两句我就当真了。你说两句我就能当真了?”
      “嗯。”梅凌岱似有些歉疚,婉言又道,“我现在不想回去。我是说回家。”他掌心抚着方媮发丝,已然轻柔至极,却不可避免缠下了数根发丝。见状便又拢回袖中,稍顷握住剑柄道,“等来日想明白了。无论回与不回。自亲去府上提。九娘,幸亏你还小。”
      “小什么小咧。方家我一刻都不想呆了。”方媮破涕为笑,拧着他剑穗笑道,“我不怎么见你使剑。不使剑你挂着剑做什么?你剑法是不是很好?”
      “挂着好看啊。就是花架子。”
      “骗人吧。怎么可能?”
      “真的。”
      “又胡说八道。我觉得你轻功就够瞧的了。三郎一眼就瞧出来了,还问了十七郎。”
      “三郎能识不算什么。”言语之间虽不以为意,却忍不住露了些得色,不由又道,“三郎自幼眼尖。我使什么,用什么他都能记住,也是我梅家这一辈中最灵慧的一人了。”
      “这么夸他?我就看不出来什么。武功内力看着都平平无奇的。我随意抽一鞭子都避不开。除了会藏些暗器,没见你说的这么神。”方媮一得意不由说漏了嘴,便把自己抽了梅凌垄一记的事都抖落了出来,话一漏出便觉不对,立时又矮了些身道,“我打了你家三郎。你知道的吧?”
      “嗯。”
      “你会不会记恨我?”
      “无心之失。也没什么好记恨的。”他见梅凌垄执杖迈出,脚步和缓却也颇为稳当,虽无法如通晓轻功之人那样轻盈飘逸,却也与常人无太多差异,见梅凌岱回首,停下高兴笑道,“二郎在说些什么。”
      “说什么都得你知道!”方媮见与情人小聚被他扰了,本就一肚子火,况且与梅凌岱本也没多少时间私下相处,这时也算是久别重逢,被打扰更是不快,脱口便道,“平时不见得你走多快。今天倒是快得很。”
      “这是自然。”梅凌垄心下畅快,也不顾及她话中带酸,含沙射影,只昂头唤道,“二郎在说些什么,倒是开怀。”
      “故友重逢。自然开怀叙旧些。”梅凌岱也听出他话中吃味,不觉好笑。他虽暗中跟随梅凌垄这些时日,兄弟二人却是有些年头未见,心中所念那懵懂少年业已长大,所可谈可说可话的并不算多,似反倒不与方媮亲近。说来也是不该。
      此时他见梅凌垄立于面前,旧日所伤遗憾亦难以尽去。面上有片许忧色却也有三分喜色携三分不驯之色。三郎自幼聪颖,好胜之心极重,往常便可见一斑。伤后却未曾相伴其左右,性子想是不会大变。
      梅凌岱微一叹息,摘了斗笠挂于树枝,迎上前道,“三郎这是怪兄长不理会了?”
      “没有。自然没有。只是随口一问。”他见二郎近前,不由低头生笑,“二郎。我与你也久别了,你却不与我多说。”
      “是我错了。”梅凌岳听他说得明白,只觉心中如刀刃所割,说不出的滋味。
      他兄弟二人重逢之时,只字不提这些年来二人所历为何,却二人均知所历不少。
      只见梅凌垄面目清明,似幼时又与幼时有异,见他睁目望了片刻,方道,“二郎。我不问你为何不肯回家。你告诉我你是如何‘死’的?好不好?”
      “死?”梅凌岱眉间一蹙,“他们说我死了不成?”
      “长辈们都说你死了。”梅凌垄眼光微微一闪,“二郎你不知道么?”
      “我死了。你看我会知道?说我死了就死了?你见到尸首了么!”梅凌岱似懊怒至极,碍于三郎在前,倒不曾真的发作。他只见三郎依着拐杖的指节微微紧了紧才抬头道,“二郎。我真没见过你的尸首。那会儿我病着,后来大朗他们提的少,明细都不肯说。我猜想是有些问题,但总不能真挖坟掘墓看个究竟吧。六郎你知道么?”
      “不。”陈璞依声近前道,“有心瞒你之事。怎么可能不连同我一起瞒着。”
      “是么?”梅凌垄似笑道,“你们都不想说就那算了。我日后再找人问。二郎,三郎求您件事。”
      梅凌岱气息稍顺,和声道,“什么事?你哪里是说求的人?”
      “那我不求了。二郎,反正也无事,你舞剑我看吧?”他目光企盼,梅凌岱不愿拒绝。只得抬手按上剑柄,沉思片刻,拔剑道,“三郎。九娘。陈六郎。刀剑无眼。避开些。”
      方媮从未见他拔出剑过,便以为真如他所言,剑技平平无可言道之处。这次将一起剑,便得大家之风,加之内力修习深厚,剑式虽起初平平却觉剑气拂面而过,似耳畔凌冽声起。真如三郎所言精妙无双。
      梅凌岱久未舞剑,手中亦有所生疏,彼时剑式既起,渐也觉出稍许酣畅,似又回少时家中闲适,舞剑逗弄三郎之时轻快有趣。他轻功本也数得上精妙无双,加之剑式则身形更为曼妙,身形渐快,便如鹤鸟舞于云端,精妙与雅致并行。
      方媮与陈璞不由看得痴了,却不见梅凌垄眉间渐显忧色。
      梅凌岱舞过片刻,正欲横剑平削落叶,却不料腕上一松,脚下急追不得,宝剑脱手,剑锋直对着方媮飞了过去。
      方媮正为剑招所沉,醒转之时已避让不急,只当今次要殒命于此,却被肩侧一掌握住了剑锋,甩去一旁道,“二郎。你腕上也有伤。”他似有所防备,探手从怀中摸出创药擦上,握住丝绢咬呀缠紧,抬头道,“我就是想试你一试。”
      梅凌岱弯腰拾回剑仍旧悬于腰间,“这些年早不使了。挂着附庸风雅。三郎爱看,逗乐罢了。”
      “伤愈了几成?”
      “约摸有三成。平日生活基本无碍。使剑就勉强了。”
      “那就好。”梅凌垄拄杖近前,牵着他的手看了看他道,“筋断了?”
      “已经接上了。”梅凌岱似有些不情愿,“好过不接。却比不得从前。”
      “谁接的?”
      “岑溪。西北名医。长在伤科。可惜去时时日已久,剖开重缝也不如何顺畅。算是回天乏术。”
      “记下了。日后我去登门拜谢。谢他救我二郎。”梅凌垄似面露喜色,缓缓又将梅凌岱一只手放了下去,却不知在想些什么,“二郎。名医里还有顾七娘的。七娘所长是内家?”
      “内伤杂病。家学渊源。”
      “那她有一子,花矜花四郎的,你听说过么?”
      “花四?你认识他?”
      “去家里时见过一面。”
      “听说过。听说与官家的人有些牵连。得罪过一些人。”
      “我受七娘之托。”
      “嗯。”梅凌岱轻轻抽回了手,抚了抚手腕道,“三郎早猜到了。就不该让我舞剑。刀剑无眼。”
      “我有眼睛。别人还不能在我面前舞剑呢!”他低头咬开了手中所缠丝绢,擦破之处血已经止了,比了剑指在面前划了几下方道,“二郎你也别伤怀。你使不了了没干系,反正我也用不了。你我兄弟俩都一样。他眉眼含笑,似少年无知,不多时却见他从身后抽出一支抚得光亮的尺八,“那你晚些吹首曲子我听。”
      梅凌岱接过比了比,立时呜呜咽咽吹完了一曲,又将尺八递了回去,“也许久未吹了。指上按不对音。错漏了好些。”
      梅凌垄执在手中笑道,“这不打紧。横竖错了伤不了人。反正我也好多年没听过了。早忘了原曲是什么样。”说罢,又将它递了过去,“二郎。这原就是你的。当日悬在氅上,我留下了。给你。”
      梅凌岱又接过来别在了腰间,垂首笑道,“三郎当真是长大了。”
      梅凌垄先是背身过去,不多时又转了回来,但见眼角泪痕未尽,仍旧笑言,“那是自然。三郎总不能事事叫二郎替我犯险。二郎。我。你要不是为了我。”语及此处,他心中悔恨再也无法压制,只觉心中如同被巨石击中,他所忆二郎总是神采飞扬,少年得意,无论是剑法还是音律俱是出类拔萃。却不料已再难执重剑,指弯亦再难奏准音。
      梅凌垄哽咽半晌,不多时又喃喃只道,“二郎。你若不是为了我。若不是。”
      “这世上没有若不是。三郎。”梅凌岱抬手擦了擦他面上泪痕,“既大了就不能再哭了。二郎平生对这件事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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