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长歌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六月末的风微凉，兰雪哆嗦了一下，抬起微麻的脚回厢房。刚好遇上了审讯回来的赤顿。
　　兰雪上前道了一声：“辛苦了。”便开门让他进屋。
　　“你要先睡一会吗？我有新的打算。”没得到赤顿的回应，兰雪却早已整理好了床铺。
　　一夜没睡，赤顿的黑眼圈愈发的严重，兰雪给他倒了杯茶，赤顿接过但没喝，只是沉沉地开口：“羽民这个国家，不能留。”
　　兰雪顿了一下，问道：“为什么？你审讯出了什么？”
　　“很多。”赤顿的声音很沙哑，“我来处理就好。”
　　“好，你处理。只是，如果是羽民的话，即使有错，只是参政的那些人吧？她所爱之人的国家，我想好好留着，不想让她伤心。”
　　“她”是指以前的兰雪，属于清巽的国家，她要好好的管理。
　　“我答应你。”
　　……
　　门口想起“笃笃”的敲门声，流轩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都在吗？”
　　兰雪道：“流轩你进来。”
　　“已经确认闹鬼事件主谋是谁了吧？”这句话是兰雪问赤顿的。
　　“是沈贵妃。”
　　“那就好办了。柿子要挑软的捏。”兰雪笑，虽然说这沈贵妃有一女一子，那昭平公主才五岁多，却不在自己身边养，也可见这沈贵妃重男轻女之心。
　　那皇子也才十余岁，掌控起来还是非常容易的，也不管他以后会不会记恨起自己。
　　想害我的人那么多，一一除去就好。
　　不讲人情，不顾仁义。
　　“让芊儿找人想个法子拖住风舒皇子，皇兄那边就需要麻烦赤顿走一趟了。流轩和那鬼身形差不多，明天晚上就装作他的模样，夕照朝露和我一起追赶流轩扮作的鬼，咱们到华清宫套人。”
　　几人应声，都明白兰雪是什么意思。
　　“赤顿先去休息吧，”
　　“我们现在去兰陵殿收拾。”
　　……
　　暗卫像是不知疲惫一样，夏天的太阳很毒，站在那边俨然像一尊尊雕塑。白天热腾腾的空气，气氛却很阴冷。
　　尸体已经抬在院子里，一具一具摆放着，尸首都盖着白布，早已有人写好了死者的身份及地位放在每个对应的位置。
　　一共八具尸体，其中有两具是鬼的帮凶，都穿着白色袍子，有两个是华清宫的太监，有一个是司衣坊的宫女。还有一对私会的宫女侍卫，估计以为兰陵殿没人便跑到这边私会，结果被暗卫误杀了。
　　华清宫的两个太监无缘无故到兰陵殿，兰雪要好好听听沈贵妃的解释，至于司衣坊的宫女，倒值得细细盘查。
　　“皇上驾到！”
　　听见太监尖锐的声音，兰雪还是很不习惯。风岚羽来到兰雪这边，眉头微蹙着，“这些是……”
　　“啊。”兰雪啊了一声，“今天一早让暗卫们巡查了兰陵殿，结果发现了这么多具尸体，也不知道是谁做的。”
　　强行把锅甩给别人，反正风岚羽对这种事情不会去细查，就算查到她头上，她有足够的理由应对。
　　风岚羽瞅了一眼地上标记的身份牌，没再多说什么。
　　“如果需要人手，可以叫上内务府的人过来帮忙。”风岚羽道。
　　“阿雪定当竭尽全力。”
　　送走了风岚羽，兰雪才唤来夕照。“确认兰陵殿没有任何人了吧？”
　　夕照点头。
　　“公主……”芊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兰雪身边，微微弓着腰，“我把司衣坊的尚宫和华清宫的掌事宫女叫过来了。”
　　正纳闷芊儿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权限的时候，看到元宝站在一旁，一切都了然了。平日里在兰陵殿当差的人都很不受其他地方人的待见，除了兰雪的公主令。
　　芊儿现在也开始学着处理一些麻烦事了，不错不错，兰雪在心里把芊儿夸了一番，面不改色地看着司衣坊的尚宫，已经是年老珠黄了，脸上的皱纹也遮挡不住，只见她开口道，语气是那种久经世事的老成，“奴婢姓钟，是司衣坊的尚宫。”
　　“那本宫就直言明说了，司衣坊有明文的规定，为何有司衣坊的人深夜出现在兰陵殿？”
　　钟尚宫一直低着头，不知是年老的原因，腰一直弓着，回答道：“每个月月底司衣坊都会派人到每个宫里收衣物，最近人手不够，也有人深夜到别的宫里去，只是兰陵殿和司衣坊相离甚远，老奴也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
　　解释行得通，下一个。
　　“华清宫的？来说说理由。”
　　华清宫两人上前，腰却直挺挺地立着，向兰雪行礼，“奴婢夏竹。”
　　“奴婢秋云。”
　　“哦？”兰雪拉长了语调，连她都不放在眼里了，更何况是兰陵殿的人呢……“华清宫和兰陵殿一向不往来的，华清宫的人深更半夜出现在兰陵殿，是不是太过蹊跷？”
　　秋云回话道：“我们家贵妃娘娘出了事，我们也是出于担心，派了两个小太监过来巡视。没想到……”
　　“没想到本宫滥杀无辜？”兰雪回呛。
　　夏竹和秋云两人不说话，应当是默认。
　　“以为本宫只是派人看守，偷偷潜入观看现下的局势，没想到本宫给暗卫下了死令，反蚀了把米。说来可惜，昨晚上跑了一个，不然定当严刑拷打。你家娘娘估计在被窝里偷乐着呢。”
　　“你别血口喷人！我家娘娘岂会是这种人？！”
　　果真是狗仗人势，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还不见示弱。
　　两个人突然之间住了嘴，两把短刃横在她们脖子上，兰雪冷冷地开口：“你们知不知道，就凭你们刚才的话，本宫可以诛你们九族！”
　　“公主……公主饶命！”性命攸关，两个人瞪着眼，也不敢喘大气，一心留意着自己脖子下的短刃。
　　“先收押着吧，反正你们贵妃娘娘现在也躺在床上，晚上我们一起看一出戏。”兰雪笑，夏竹和秋云两个头皮发麻，以前没和兰雪打过招呼，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人。
　　“钟尚宫，这么急着走吗？”兰雪见钟尚宫不时地踱步，很不自在的样子，开口说道：“今晚和本宫一起去看戏吧，也好给你们司衣坊一个解释。”
　　兰雪一个眼神，两个暗卫就拥在钟尚宫身边，看似护她安全，实则是监视。
　　兰雪说的看戏有两层意思，她确实是命人在御花园搭了戏台，唱的是霸王别姬。
　　当天晚上，戏台上响起了铜锣声，三个黑影追着一个白影出了兰陵殿，在屋顶上打了几个回合，白影不敌，但速度却没见慢下。追逐着到了华清宫，三个黑影停在正宫门口，门口看守的侍卫一脸茫然，看着眼前人不知是该拦还是不该拦。
　　“本宫一行追着嫌犯到这边，难道你们想窝藏？”
　　沈易之的侍卫还是懂点分寸的，向兰雪行抱拳礼，道：“请公主容我们向娘娘禀告！”
　　兰雪摆摆手，“快去！”
　　看着一个侍卫匆匆忙忙地开门进去，另一个把门关上，盯着兰雪一行。
　　沈贵妃寝宫内，一道白影落在窗口，沈贵妃急急忙忙从床上起来，烛火弱了也没让下人去点，知道夏竹秋云被兰雪扣押了，心中有火气发作不了，就把气全撒在眼前人身上，怒道：“你是做什么吃的？！本宫给你那么多好处竟然连件事情也办不了！还连累了本宫的两个人！”
　　白影不说话，只是站在窗口。
　　沈贵妃发现自己的语气过冲，大口大口地呼吸了两口又说道：“幸好你没让那死丫头抓住，不然本宫和你都吃不了兜着走！”
　　门外侍从还来不及开口就被打晕在地上，兰雪三人听到里面的人动手了，夕照眼疾手快打晕了眼前的侍卫，朝露开门，三人大大方方地从正门进去。寝室门口流轩正在等待着她们，满脸笑意，这次的任务出奇的简单。
　　从外推门而入，沈贵妃惊诧地看着兰雪，又慌张地对着白影怒斥：“你还不下去！”
　　“看来贵妃娘娘好的差不多了啊。”兰雪进去拉了把椅子坐下。
　　沈贵妃平复了心情，说道：“好歹本宫也是贵妃，也是你的妃嫂，公主还是注意点仪态。”
　　“沈贵妃教训的是。”兰雪笑，抬起右脚搭在左膝上，把玩着桌布垂下来的流苏，“皇兄还是太忙，没时间管教我，你说是吗，皇兄？”
　　沈贵妃脸色大变，看向兰雪身旁，夕照几个都不动，白影摘下兜帽，迈着步子，和沈贵妃擦肩，走向兰雪的方位。
　　沈贵妃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臣…臣妾参见皇上。”
　　“流轩，传朕口谕。贵妃沈氏恃恩而骄，恃宠放旷，弄权后宫，意欲加害上兰公主，十恶不赦。念皇子年幼，免去死刑。皇子交于皇后抚养，沈氏今革除一切封号，贬为庶人，交由刑部处理。”
　　“流轩遵旨！”
　　兰雪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风岚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风岚羽连话也不想和沈贵妃说，只和兰雪说了句早点回去休息便离开了华清宫。
　　这件事情她没有和寒语嫣说，风岚羽现在需要一个人清静，如果她现在知道，肯定会因为风岚羽而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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