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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陶慕玄
白色的浓雾缭绕半掩了起来,谷玄之力凝成的香气,好似冰冷的一幅绸缎,萎落在每个人的肩头和耳畔,凉阴阴流遍了全身。
陶慕玄皱了皱眉,还是忍不住看向了阿葵:这女孩儿居然可以控制谷玄的力量……不得不说,有些人,你羡慕不来。
阿葵的感知也随着这扩散的香气,变得异常灵敏,她立即发觉了陶慕玄的注视,也歪过头,对他笑了笑:“原教长说我的体制比较奇怪,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修习任何一支的秘术,却可以凭借从别人那里汲取星辰之力,加以运用。就像是个……”她的笑意慢慢淡下去,最后变成了淡淡的忧伤和怜惜,“像他一样的容器。只是我们略有不同,我是秘术的容器,他是神的容器。”
陶慕玄则端正了仪容,微微涨红了脸,颇为正经地说到:“原教长秘术高深,心境修为更远非我等所能望其项背。”
阿葵摆摆手,助那些致命的香气散得更快些。即使在此时,她依旧笑靥如花:“陶大人很崇拜原教长吧……”她翻身下马,走在陶慕玄身旁,在一片泥泞中依旧片尘不染。污泥甚至没能脏了她的鞋底。“不用回答我。”说着掬水一般,抬高了双手,原本淡薄的香气,在她掌心聚集,变得浓烈得有些甜腻。
陶慕玄最不喜欢甜食,更是讨厌这种味道,又不好表现出来,最后还是忍不住微微偏过头去:“阿葵姑娘……”
“没关系的,这种香气只有遇到与施术者为敌之人,才是剧毒!”
“……恕在下唐突,我只是单纯讨厌甜味。”那味道愈发浓烈,陶慕玄已经想逃亡了。
“啊!”阿葵惊叫一声,“对不起啊,我忘了,对于除施术者的盟友……它就会变成最让人厌恶、恶心的味道……”可她这般说着,又偏偏往陶慕玄那边挪了挪,“不过陶大人怎么会讨厌甜味呢?明明那么美妙~”
陶慕玄连忙快走几步:这家伙分明是故意的!温文尔雅的原教长,难道平时也是这般受她荼毒吗?可怜的原教长啊!
于是,误会就这么产生了。但若是他知道自己敬若神明的原教长,其实是教坏阿葵的罪魁祸首,不知他会是何种表情。
隐匿在夜幕中的骑兵在两人的引导下,没有点燃火把,但依旧一路顺风顺水。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似是无喜亦无悲,此时他们依旧沉保持着缄默。
百里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沼中,夜色已经深了,远远的后方传来嘈杂的声音,似乎是喊叫声,又像是风吹过苇塘的声响。他突然脚下一滑,小腿一直陷到泥塘里,搭在他肩头的手立即拽住他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他及时地咬住舌尖,没有叫出来,那只手安抚地拍拍他,继续推动着他前进。
苏秀行的手里提着一个精巧的灯笼,照亮他们脚下的一圈地面,不时能看到呆呆的□□从光圈里跳出去,虽然这两兄弟的脚已经酸痛,身后渐渐显明的声音却告诉他们,龙十四和那个叫李季存的猎户并没有能阻挡他们太久。
突然破风声响,苏七将胳膊扬了一扬,几支断箭落在他们身边,而更多的箭支打在他们身边和身后的芦苇与泥塘中。
“我拦他们……”苏秀行跃跃欲试地说,旋即被苏七公兜后脑打了一记:“快走,就到了。”
三个人尽力地跑起来,后边的没有意料之中的喊杀声,但凛冽的杀气已经不需要敏锐地感知,影影绰绰之中,让人焦躁不安的香气已经将他们包围。
那不是檀香的清冽,不是沉水香的醇和。刚嗅出一点点乳香温暖的甜味,龙涎香那芳烈的寒意,又如摇曳的雨丝般飘落下来。蔷薇的粉香、夜合欢的浓妍、莲花的清寂,纷纷像幻影般错落闪过,却在刚刚分辨清晰的瞬间变幻消散。纤细得好像风吹就散的气息,偏又带着沉重浓稠的质感,让人喘不过来气。
脚下的泥泞更加显著,渐渐变为浅水,淤泥如章鱼的吸盘吮着他们的靴子,每一次拔脚都要费很大力气,百里恬突然身子一歪,一蓬血喷到苏七公的手上:一支黑羽箭从他的左上臂对穿而过,这少年痛得脚下一软,跪在水中。苏七公心中一惊,就要把百里恬背起来,百里恬已把手搭在苏秀行的肩膀上,一边咬着牙关,一边从牙缝里吸着冷气道:“七公,继续走,不要耽误,我……还行。”
苏七略一点头,心中飞快思忖:自己的行踪被跟上,这些箭雨也准确得离奇,这绝不是一般的兵法能做到的,只可能是秘术师,莫非是南淮城中那个使用印池术的老人?即使自己的妻子也只能用一些放火的技术来限制他的印池术法,若是那个人追出来,只怕麻烦就大了。
这样想着,他的手却没有停顿,腕子一翻,亮出一把小刀,只一挥,就把百里恬臂上的箭首削去:“忍着。”
香气愈发清晰,那唐国的夜里不该出现的寒意也越是深重。已经没过脚面的泥水也渐渐染上了清雪寒流的冰冷,让人眼前一片混沌,恍惚间仿佛置身烛火也不能照亮的宫阙深处,沿着宫墙夹道吹来的风,近乎绝望的寂寞,快要成为实体的执念。它们正被幽闭在沉重的香气的牢笼中,就快要突围而出,带着若隐若现的危机,折梅入梦,任自漂游。
情况迫在眉睫,已经由不得苏七多做思量。他回身,将一个弹丸远远投出,轰然一声,火光再起。
那是小黄曾用过的河络火油,此刻再次在梦沼燃起。后边的箭雨停顿了下来,苏七本来想用它来阻止印池的探知秘术,却歪打正着地打断了陶慕玄问道草木的岁正术。当箭雨再次开始散射的时候,他们脚下的水已经没到了膝盖。
“是这边了。”苏七公指着一块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的巨石,“水道就从那镇海石开始。”苏秀行不知道他是怎么在深夜的沼泽找到这块石头的,就看苏七公在石头边一阵鼓捣,竟拽出了一条皮筏子。
就在三个人爬上筏子的时候,芦苇猛地摇曳起来,没有风,但那些叶子却发出了金铁交鸣的声音,一个披头散发的长袍人排开苇荡,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妖孽!受死!”
他身后的阿葵嘴角一抽:那句“妖孽”其实是借机说我的吧!他们顶多是“叛逆”啊“余孽”啊什么的而已……其实,你现在更像“妖孽”哟,陶大人!
他抬起手,苇子都在应和着他的手势抬起。苏七把百里恬和苏秀行按在筏子上,身体猛地低下,好似一只蓄势待发的豹。陶慕玄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噗嗵”一声,一头栽进了水里。冷水呛入他的气管,他慌乱地挣扎起来。论肉搏,陶慕玄甚至不如一个普通的士兵。他在水里挣扎了半天,呛了好几口水,才喊出一声:“拉我一把!”
阿葵站在一旁,不禁扶额,说到:“站起来站起来!”
陶慕玄闻声,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水还未过膝。他一张嘴,噗地喷出一大口泥水,直盯着筏子。虽然面貌看不真切,但苏七和百里恬都能感到那人如同实质的目光。
不远处的苏七用力用长桨将筏子撑开,默默捂脸:随手牵个绳子,本想作绊马索的……不成想,意外地管用啊!
百里恬深深吸了口气,伸出右手,指着浑身是泥水的陶慕玄朗声说:“百里宗祠在上,我今必入天罗山堂,灭汝辰月。”
苏七叹了口气,将皮筏向更深的水中曲曲弯弯地撑去。
“他们在兜圈子!”陶慕玄握紧了拳头,他如此狼狈的样子,连他自己都不愿去看。还好阿葵带去的骑兵一个个训练有素,一路上都是安安静静的,甚至安静得让他胆寒。可他们分明都是活着的,既没有被控制,也没有失了心智,只是略略有些奇怪,但这也正随了他的心意,他本就不喜欢别人吵吵闹闹的。
“不会很久了,”阿葵捧着一个生了水锈的罐子,递给陶慕玄,“天罗的远探会将南淮的消息告诉那个守望人。”
“你似乎对天罗很是了解?”陶慕玄也不客气,接过水罐,喝了一口。一路上他已经习惯了阿葵习惯性的照顾他人,或是调节气氛。虽然那都是在让他出糗,但就他现在实则颇为宁静的心境来讲,颇具成效。
就在这时,路面突然振动起来,陶慕玄不再等待阿葵的回答,命令道:“起枪!”
骑兵们大喝一声,将肩上的过丈长枪举起,枪杆搭在前面人的肩甲上,发出整齐地磕碰声。
陶慕玄拽下一棵草叶,然后看似随意地知了一个方向:“放箭!”
两排黑羽箭射过去,但马蹄声依旧不见减弱,却听到对面烟中一阵呼哨,十七八根劣箭胡乱飞来。看那来箭凌乱无力,被掠阵营的士兵用皮盾俱都挡下了,可既然能躲过他指挥放出的箭,那就一定不是平凡草寇!
“不得大意,对方……”陶慕玄与阿葵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肯定的答案,也是一惊。但这惊讶转瞬即逝,他朗声道,“是乱党天驱!”
突然对面霹雷也似发了一声吼,冲出一骑。只看对面冲出一匹白马,马上那人没戴头盔,却扛了一把半尺宽的巨剑,乍看之下,只道是个蛮人,可既然与天驱有关……
阿葵向前一步站在陶慕玄身前,恬淡的风神从她身上一点点褪去,凛冽的蓝影,正从她的眼眸深处浮现出来,那是迷离而危险的颜色……
那白马上的虬髯青年眼睛如太阳般明亮锐利,巨剑随着马势荡出,白马跃起,剑光如明月在天。骑兵们见了连忙举起长枪,护在两人身前。可那并不够,七八杆长枪在顷刻间,被一挥而断!
巨刃撕裂□□的声音,并未响起,反而是金石撞击的嘶鸣在所有人耳畔炸响!
一个清冷的声音,如同飞扬飘下的雪花,在这一片腾腾杀气中,响起:“不知宗主到访,未及远迎,还望恕罪。”
清晰的碎裂声响了起来,不知何物在阿葵胸前破碎开来。阿葵也欣然从自己颈间拉出一条银色的链子,那上面是一个布满了破碎纹路的吊坠。那吊坠就像一盏淡紫色的琉璃灯,又似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它随着一个人影的逐渐清晰,很快粉碎成了晶莹的星屑。
迎着这一变故带来的气流,空气铸成了利刃,挡住了那雷霆一剑!
一击不成,对方也不忙乱。那神俊的白马在他们阵后兜转,青年将右手切在左拳上,越过三人,对这些骑兵们做了一个奇怪的礼节:“墨鹰团,魏长亭。”然后瞪视着那个模糊的人影,直到那影子终于明晰地出现在他眼前,“辰月!”
晶莹的碎片被卷入风中,扑向了林中枝头。碎片飘忽纷飞连作光带,骤然在这昏暗的荒郊满溢欲出。一时间,此处赫然被汇聚的点点光亮充盈,恍若被轻纱白绸、金粉色的丝带和丝线缭绕的画栋雕梁。光带一条条垂下,一道道铺展,如无尽的层云,随风各自飘荡,隔在了黑色与白色之间,将众人的视线切割成无数碎片。风声骤紧,大幅的光绸一卷,便再没了踪影。只剩下些许泛着银光的火星,跳动在握紧了众人呼吸的空气中。
随着原映雪的轻盈落地,那原本碎得不成样子的琉璃花,如今正停留在他身侧那原本失却了花瓣,孤零零的花萼之中,再度以这世间最娇艳的姿态,回归人世,再慢慢开放。只是这一次,它摒弃了它原来的色彩,只剩下褪尽了所有欢悦灿烂,被霜雪染成的一片宁静的莹白。可这样的浮华不过是南柯一梦,待沧海历尽桑田,不及独叹隙中驹,它终于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很快皱成一团,颓然落地,碎得不成样子。
“哼!”见法器必然失去效用,魏长亭心下一松,冷哼道,“果然喜欢故弄玄虚!”
阿葵见了,则颇为担忧地看向原映雪单薄的背影。
“天驱要与天罗结交?”原映雪不以为意,眼底满是笑意,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道,“难不成桂城君已经成了大宗主,天驱奥义即是辅助天罗刺客?”
魏长亭听了脸色一黑,当即横刀立马,又挥来一剑:“敌人的敌人,便是战友!”
草寇的武者已带着愤怒的杀意,向原映雪的方向包抄过来。
原映雪微微颦眉,徒手接下魏长亭一剑。剑刃停留在距他掌心不过一寸的地方,似是高温带来的威力,陶慕玄分明看到那坚不可摧的巨剑,在原映雪掌心化作了水银般的流体。几滴被星辰之力染作碧绿的铁水落下,蜿蜒成涓涓不断的细流,转折曲伸,像一道轻柔的波浪流淌而下,在原映雪身前织出一重水光滟滟的巨盾。
魏长亭忽然脸色一变:“等等,难道你!”
他还未说完,原映雪始终温和的目光,骤然一戾。比方才更强烈百倍的星辰之力,正从他身上一波一波发散开去,像最纯粹的金砂凝成的蓓蕾,以缓慢的姿态一点点展开,露出隐藏在最深处的空无。
“阿葵。”
阿葵闻声,点头一应。
陶慕玄虽然颇为窘迫地站在一个女人身后,但他知道自己如今无能为力,断不会像没事就头脑发热的天驱那般不自量力。可此时,他闻声心头一凛,隐隐生出些不详的预感,不等他暗叫一声不好,浓郁到近乎粘稠的甜腻味道,就充斥了四周……
魏长亭的人自知不敌,无心恋战。原映雪亦知穷寇莫追,便放他们离开。可阿葵还是有数不清的事要做。比如照看一下被她害得连连呕吐的陶大人,比如打包一下寒毒发作蜷缩成团的原教长……
“哎,这既是所谓‘劳碌命’?”阿葵看看自己手心的掌纹,仰天长叹,“看来那个算命先生还是蛮准的,早知道就不砸了他的摊子……”
辰月已经在了那小驿站安平的外面,将驿站团团围了。整个东陆叫安平的驿站没有几百也有几十,这个小驿站也没能免俗,桐油刷过的招牌在秋风里吱呀地荡着。这里本是安南国去平国的要道,只是三年前安南在诸侯兼并中被楚卫屠城灭国,这条路也就荒废下去,只有从云中去宛西的商人还有时在这里歇脚,只是此刻驿站里一片安静,连灯都没有,但陶慕玄分明察觉到他们要抓的人,就在里面!
陶慕玄叫了一个骑兵上去叩门。
那驿站的院门虚虚掩着,骑兵拍了两下,见无反应,便低俯下身,伸脚一踹,然后就就地卧倒——一支黑黝黝的短矢只有尾巴露在他脚边不远处,想来他若是站直了,那短矢定会钉在他咽喉下面一截。骑兵回头看着那短矢,几乎已经看到了空心杆中喷出如泉的鲜血。
“不错,倒是机敏。”陶慕玄随口夸赞道,其实他心里也是一惊:看来天罗这次是决心破釜沉舟了,“好重的煞气啊……”这个披头散发的宗正寺丞喃喃道。
似乎是沼泽的水汽吧,阿葵闻到他的身上散发出青苔和水藻的气味,忽然心中有些莫名的害怕,退到一边,就看到陶慕玄大步走进了门。
院子自己烧了起来。
陶慕玄微微闭着眼,火气缭绕在他周围——又是那种无色无味的燃油。他面对的对手似乎是一个善于用火的人,南淮城中一次、建水边一次、梦沼水道又是一次,虽然在建水边的那次陶慕玄并没有在,但薛旭被烧得焦头烂额的样子他却记得很清楚。
他并不擅长格斗,更不擅长刺杀或反刺杀,但他依然走进了这危机四伏的驿站,因为天已经暗下去,代表植物生发之力的星辰岁正已经遥遥出现在西方天际——那是他的本命星力。即使火焰中那些木板在发出呻吟和断裂的声音,那绵绵的星力还是一点一滴地在他的心中积聚。
“嘣”地一声,一道刀丝从无可知处破土弹出,却是已经没了力道,在半空就萎顿下去,却是叫地里的草根扳松了机括,陶慕玄自从谷玄坠饰碎裂之后,岁正之力飞速提升,单以强度而言,已经不在几个教司之下。但他依然感到冷浸浸的寒意从面前那小楼传出。
“好了,慕玄,你出来吧。”原映雪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苦守着于他们不利,他们自会出来的。”
陶慕玄无法,只好走出来:“教长这是要他们逃离?”
“什么时候,慕玄的任务变成剿杀余孽了?”原映雪轻咳一声,继续说道,“不如早早回去南淮,反正他们终将无功而返。”
就在他们转身离去之时,一个人影从屋内窜了出来:“辰月教长!”
原映雪眨眨眼,笑道:“真是被范雨时连累了……”他忽然收敛了笑意,右手平举,指尖一推,“唰”地打开纸扇,“既然如此,骑兵去后面包抄,不要让任何一个逃走。”
他转过身,站在陶慕玄身旁,对面前两眼通红的男人说道:“你的心,不静。”
阿葵不动声色,依旧没有回头,而是缓缓走到不远处的树荫下,端端坐好。
那男人正是苏七,丧妻之痛,已经让他抛却了一贯的沉稳,他如今唯一想要做的,就是杀死眼前的辰月!
空气中响起轻微的嗡鸣,似是伶人在转弦拨轴。
然而本该如他所愿,满目血光飞溅的现下,一切都没有发生。不,原映雪的手动了一下,玉骨的纸扇正抵在半空中的一点。陶慕玄分明看到了数根金丝一般的存在,自那一点放射状扩散开来……不,那是苏七的刀丝,被原映雪找到了关键的结点!
那淡淡的金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深,最后变成干涸的枯血色,化作星星点点的粉末,散入风里。
原映雪面对脸色大变的苏七,依旧云淡风轻,仿佛他只是在为虚心求学的学生,讲着一堂课:“将刀丝用秘术强化,也会有如此奇妙的现象呢。”
陶慕玄拱手道:“教长所言甚是。”
“事已至此,苏七先生何不回去山堂,从长计议?”
原映雪闲散的模样,彻底激怒了本就一心求死的苏七。只听他暴喝一声,直冲上来,但手指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紊乱。他就像是一个始终驰骋在黑夜中的影子,在网间极快地滑行,调整着数根刀丝的交错进退。
无声中,轻丝交错着掠过耳际和脸颊,如死神的发须。原映雪仰起脸,迈着缥缈的舞步,双臂张开如翼——看似简单地向前进了一步,与疾奔向前的苏七错身而过。但陶慕玄看得到,就在那一瞬,他的脚尖已经在地上画出一个奥妙的弧。被打开的纸扇,也已经在苏七双手之间一转,转而擦着苏七的面门,绕过后颈,割断了所有刀丝,而后收扇——翩翩而立。
而陶慕玄知道,他所需要做的,只是用留在指间的草叶,割开苏七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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