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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章
好说歹说,总算劝得三个小祖宗停了哭,陵越长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
脚踝传来一阵剧痛,陵越动作一僵,若无其事地站直身体,避开师弟师妹的视线给自己施了一个术法。
芙蕖还挂在他的胳膊上,眼泪汪汪地吸了吸鼻子,怯怯地问。
“大师兄,你、你们没事吧?”
“无妨。”
陵越摇了摇头,握着陵端的手臂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小胖子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眼圈红红的,仍然心有余悸地拼命往陵越身边靠。陵越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向拉着自己衣角站在一边的百里屠苏。
“你们感觉如何?若是继续,我们便向前,若是心中恐惧,我便即刻取出咒符将我等传送回山。”
“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芙蕖连连摆手,睁大了眼睛。
“要是现在回去的话,我们的试炼就失败啦,那多难为情啊。”
“我、我也不回去!”
飞快地看了陵越一眼,陵端咬咬牙,板着脸硬撑。
“我是天墉城二弟子,怎么、怎么可能连一个小小的妄境都过不去!?”
“……”
百里屠苏不言不语,看起来倒像是默认。
“不要勉强。”
陵越一一看过自己的三位师弟师妹,皱了皱眉,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劝诫似乎产生了反效果。
他回头看了一眼祭坛,那里现在平静肃穆的模样,实在很难想象之前的漫天剑影。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百里屠苏的身上,陵越沉默了片刻,最后仍是在芙蕖和陵端闪亮亮的期待眼神中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便继续向前。不过,你们须得谨记——”
“不要胡思乱想!”
芙蕖和陵端异口同声地抢着说出了后半句话,彼此对视一眼,又各自嫌弃地转过头。
陵越无奈地摇了摇头,率先迈开脚步。
“走吧。”
百里屠苏放空了自己的思绪,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看,只低着头,拉着陵越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跟着。
陵越注意到了百里屠苏不同寻常的沉默,他皱了皱眉,伸手将百里屠苏的手从衣角拉下。
手中一空,百里屠苏匆忙抬起头,满眼的惊惶来不及收敛,尽数撞入陵越的眼中——他从未见过百里屠苏这般模样,即便是师尊最初将那幼小的遭逢大变的男孩交到自己手里的时候,他也不曾流露出这样深刻的恐惧。
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陵越坦然地迎着百里屠苏的目光,将他的手握进了掌心。
芙蕖眼尖地看见了,满脸艳羡地仰着头哀哀盯着陵越。
“大师兄,我也要~我也想被牵着嘛~”
“不要胡闹。”
牵着百里屠苏,陵越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义正言辞地拒绝。
芙蕖失落地低下头,撅着嘴生气,被牵着的百里屠苏也低下头,唇角几不可见地弯起。
陵端难得没有呛声,趁着陵越三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他挪过去,心满意足地拉着陵越的剑鞘,跟着他一步步往前走。
之前似乎望不到边际的祭坛,现在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头。
踏着石阶而下,陵越四人走进了一片树林。干硬的泥土路在树林中蜿蜒,两旁不知名的树木郁郁葱葱,阳光透过枝叶落在树下的茂密的野草花上,枝叶拂动,跳跃的光斑惊起了停在鲜艳花朵上的蝴蝶。
芙蕖和陵端自小生长在天墉,连剑阁的那棵松树都不多见,哪里又见过这么生动的景色。闻着花香,听着鸟鸣,祭坛上的漫天剑影都远去了,之前受到的惊吓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平复下来。
芙蕖开心地摘了几朵花,捧在手里凑到鼻尖轻嗅,模样说不出的可爱。
陵端端着他那二师兄的架子,就是眼神不住地往身边瞥。
唯独百里屠苏目不斜视,满心满眼只有交握着的手和牵着他的人。
“大师兄,大师兄,你之前经历的妄境,是什么样子的啊?也是那么危险吗?”
恐惧淡去,之前的生死危机就变成了一种微妙的炫耀,芙蕖背着手,好奇地问着陵越。
“大师兄,告诉我嘛,说嘛说嘛~”
陵越正看着树林深处的一个简陋草棚出神,胡乱铺着的稻草上,一口大铁锅歪歪斜斜地架在树枝搭起的撑子。
有那么一错神,他看见了两个小男孩围坐在锅边,眼巴巴地望着一锅绿油油的野菜,不停吞咽着口水。
“咦,快看,那里有两个人。”
芙蕖抬手指向远处的草棚,伸手拽了拽陵越的衣角。
“大师兄,他们会不会是你说的恶灵啊?”
“胆小鬼。”
陵端挑衅地冲着芙蕖做了个鬼脸。
芙蕖挑了挑眉,立马转移注意力,一手掐腰一手指着他。
“陵端,你还说我呢?明明你之前都被吓哭了~”
“哭?谁哭了!你、你看错了!”
“还赖皮,我们都看到啦!”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就是没有!还不知道是谁哭得稀里哗啦,现在精神了,反过来倒打一耙。”
“陵端你——”
芙蕖气不过,狠狠跺了跺脚,转头就冲着陵越撒娇,声音又软又腻,故意拖长的尾音百转千回。
“大师兄~~~”
“够了。”
陵越喝住两个小孩子毫无意义的争执。
草棚中的两个孩子已经烫伤了一个,大的男孩着急地叮嘱了几句,就匆匆跑进树林里去找草药。陵越知道不应该,却无法控制地想要去看。
他太想要知道,那两个孩子分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受了伤还发着烧的弟弟,究竟是生是死,流落何处。
大一点的男孩渐渐接近,陵越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握着百里屠苏的力道加大了些,引得他抬眼看了看。
被强行制止的芙蕖和陵端互瞪了一眼。
周围的场景如同水面一样泛起涟漪,陵越一愣,伸出手想要阻止,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围的树林变成湖边草地。
他收回手,沉默地看向芙蕖和陵端,语调有些冷。
“你们之前答应过我什么,现在都忘记了?”
陵越顿了顿,眉头紧紧皱起又松开,克制着重重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看着敏锐察觉到自己心情不悦的芙蕖和陵端,不厌其烦地再一次叮嘱。
“妄境之间,一念生变,争执之念也是同样,莫要……妄动心思。”
芙蕖和陵端忙不迭地点头,模样一个赛一个的乖巧。
大约是最开始的剑影重重把他们的坏运气耗完了,接下来的试炼一帆风顺。
不过这对陵越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好事情,因为在从没看过的美景中玩疯了的芙蕖和陵端毫不意外地,都在离开妄境后困得睡着了。以至于在从祭坛到临天阁的那段台阶,他不得不背上背着一个,怀里吊着一个,身后跟着一个,拖着自己受伤的脚,躬腰驼背地慢慢向前。
……这滋味,简直难以形容。
交完任务,领着自家乖巧的师弟回去剑阁,坐到床榻上的时候,陵越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要不是身边还粘着个师弟,他恨不得立刻扑进自己不够柔软的被褥中,舒舒坦坦地睡个天昏地暗。
陵越默默地看了一眼身边低头不语的百里屠苏,最终还是顺从了浑身上下的抗议,向后仰躺在床榻上。
紧绷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舒坦的陵越抛下了一贯自持严肃的模样,眯着眼睛愉悦地呻/吟了一声。
倦意海潮一样涌了上来,耳边似乎传来百里屠苏的声音,陵越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即要睡去。
脚上忽然一凉,陵越有些迷蒙地睁开眼,感觉到有人握着他的脚,将鞋袜一齐褪下。心中一惊,陵越猛地弹坐起,只看见百里屠苏蹲跪在自己腿前,右手握着自己的脚,左手并指状似胡乱地在脚面上按来按去,目光专注。
陵越有些不太自在,轻咳了一声,他用力缩了缩,想要把从百里屠苏手中挣出。
“屠苏师弟,你——”
被一指按到了痛处,陵越嘶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百里屠苏抬起头,皱着眉不赞同地看向陵越。
“师兄,你受伤了。”
师弟的眼神太有震慑力,陵越油然而生出一种自己做错了事情的不安感,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百里屠苏也没打算等他的答案,看了他一眼后就低下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瓶金创药,用手指勾了些许,细细抹在陵越的脚踝处。
陵越低下头,只能看见百里屠苏头顶的发髻,他有些出神,恍惚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心里却又有些偎贴。
伸手摸了摸百里屠苏的发髻,陵越轻轻开口,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屠苏,祭坛上的剑影,可是焚寂?”
百里屠苏动作一顿,头垂得更低了,陵越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见他翻来覆去地念着一句。
“对不起。”
叹了一口气,陵越弯下腰,伸手把百里屠苏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师兄不是怪你。”
环抱着百里屠苏,陵越低下头,看着他的眼睛。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师尊将你交托给我,这两年来,我只当自己照料你也算尽心尽力,却从不曾想过,你失去记忆,晋入天墉便从师尊和掌教真人处知晓焚寂凶煞,心中该是何等的不安与忧虑。”
感觉到百里屠苏眼中的不安,陵越伸出手顺着他的脊背由上而下地轻抚。
“你往日寡言少语,我只当你天性如此,从不曾想过你对身负凶剑煞气之事如此恐惧。”
陵越心中愧疚,将百里屠苏搂紧了些。
被师兄说的一愣一愣的百里屠苏还没回神,只本能地伸出手,紧紧箍住陵越的腰,偎进他的怀里,听着他承诺一样开口。
“日后,师兄一定勤加修行,好好保护你。”
百里屠苏仰起脸,额心的朱砂红似鲜血。
他没有去看陵越的眼睛,只将视线锁在他光洁的下巴上,扬了扬唇角。
“师兄,我保护你。”
陵越只当他是小孩子置气,无奈又宠溺地笑了,亲昵地揉了揉百里屠苏的头发。
“……那好。待你修为有成,师兄,便把性命交托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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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头,再一次被师弟按倒床头的陵越无力望天,觉得当年会那么想的自己实在是太甜了。
以及,脑补虽是好物,仍需适可而止,师兄你长点心吧。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二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