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吾聘汝

　　玄黑的衣角从屏风后闪了出来，褚灵均急忙从榻上翻下来，叩首道：“参见陛下！”

　　“王兄不必多礼。”俯身扶他，“王兄体虚，先回榻上躺着罢。”扶起他往床榻边走。

　　“陛、陛下！”褚灵均急忙扯住他的袖子，觉得不妥又忙地松开，手不知该往哪里摆。“臣，微臣已经好啦！怎还要躺着？您看！”拍拍胸膛，“结实得很！”

　　褚衍瞧他一眼，不置可否，松开他的肩膀，自己坐到了榻上。

　　男人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坐着更不是，一时纠结得直想挂到东南枝。

　　“昨日……昨日……”拢着袖子垂着首，不晓得怎么措辞才不会冒犯圣上，尽管睡在龙榻上已经是冒犯他了……

　　“昨日王兄在朝堂上晕倒，寡人命人将王兄安置在此处。”

　　“但是，但……”

　　“昨夜，寡人在王后寝宫歇息的。”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截住他的话头。

　　“哦……”

　　褚衍挑眉：“难不成王兄以为寡人和王兄同床共寝了么？”

　　“当、当然不是！”摸摸鼻头，搪塞道，“只是……此为陛下的龙榻，微臣睡在上面……这有、有失体统！”

　　褚衍笑：“不让你睡在这里，难道要你也睡在王后的榻上？还是王兄相中了寡人后宫哪个妃子的床榻，在埋怨寡人没有成全你们？”

　　“……”一时语塞，涨红了老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响，低低地回了一句，“陛下就知道戏弄臣，陛下知道臣没有这个意思……”

　　理了理衣袖，摩挲着自己的玉扳指，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王兄和左卿的关系，很好吧？”

　　有些跟不上褚衍的思维，抬头诧异地问：“嗯？臣不懂陛下的意思……”

　　低头看自己的手指，道：“宋卿也经常和王兄开这种玩笑？”

　　“回陛下，左卿确实会经常拿微臣开涮的……”那小混蛋私下里的确挺不正经。

　　“那王兄，作何反应？”也像待寡人这样严肃么？

　　“……回陛下……”

　　“这里没有旁人，你我相称便好，不必拘束。”

　　褚灵均别别扭扭地应了一声，却仍是改不了口，接着道：“回……咳，臣从左卿很小的时候便把他接到臣的府中，算到现在已有十多年了。他经常同我开玩笑的，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啦，所以大多时候是不理的，但偶尔忍不住也会同他闹一下，嘿嘿……”

　　“还和他打闹么……”低低地道，“为什么别人可以，寡人却不行呢？你不妨一次说个清楚，你还要防着寡人防到什么时候？”

　　“微臣怎敢防着陛下！陛下威仪天下，勤勉为政，英明神武，万民敬仰！陛下之德堪比唐尧虞舜！微臣对陛下是绝对的赤胆忠心，天地可鉴！只是臣过分地尊敬爱戴陛下，故而可能会显得较严肃罢了！”跪下向褚衍磕了一个头。

　　稍稍抬眸看着男人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不必如此。”

　　“可臣说的句句都是大实话！”

　　嘴边露出一星笑：“好，你的大实话，寡人就爱听大实话。”继续拿眼睛看他似笑非笑地道，“最近巴蜀郡的老太守想告老还乡，寡人惜才，便劝他再任两年的职，他却和寡人说他甚是孤单，一门心思想辞退。所以寡人便想着派个嘴吧甜的会装疯卖傻糊弄人的人去和他说说话，把他留住。奈何……满朝文武的嘴巴却没一个如斯甜腻的，所以，想来派王兄去是再好不过的了。”

　　褚灵均垂下头，左思右想憋了半天也想不出怎么回答，只好讪讪地又向褚衍揖了一揖：“谢陛下夸赞……”

　　“那，净说实话的王兄便回府收拾一下包袱吧，明日我遣护卫将你送至巴蜀，等到……”俯下身子对他眨了眨眼睛，“等到那老太守归天了你再回来。”

　　褚灵均惶恐，拂地，膝行至前，无比沉痛，就差没抱褚衍小腿的样子，道：“陛下！陛下！您就当微臣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玩笑话罢！陛下把臣下放到巴蜀，臣要怎样修史，臣要怎样陪您批阅奏折，要怎样在陛下身边帮您揪出叛党？！”

　　褚衍笑着赶他：“我用不着你，王兄还是去巴蜀陪那孤独寂寞的老太守吧。”

　　褚灵均惶恐，急得一把扯住褚衍的衣角，赶忙认错：“微臣知错了，微臣知错了！”

　　“哪里是你错了，是我一开始就错了。”笑着扯开男人的手，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吧，到巴蜀郡的时候别忘记帮我同那老太守带声好。”

　　男人连去见先帝的心都有了。

　　巴蜀那鬼地方环境闭塞，道路什么的只是些勾连着的天梯石栈，一旦踏进去了，出来都难。倒是自古以来的那些个兵家，每个都会想着夺这块易守难攻的宝地。

　　翌日，褚灵均带着褚衍对老太守沉甸甸的关爱上路了。

　　一路风餐露宿，几乎是渴饮山泉水，累歇树荫下。尽忠尽职的影卫们马不停蹄地赶着他往巴蜀之地行，经过一个多月的跋山涉水，安远王一行人终于踩着十一月的尾巴行到了巴蜀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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