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一对谁信啊！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霍玫却是第一次从张妈妈脸上看到那样的神情——一直保持淡淡的冷酷风的脸，现在却连眼角都弯的温暖而宠溺。

　　她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再看到和母亲一样的眼神。

　　霍玫情不自禁地应了一声“啊”。

　　但张妈妈的眼睛却没有在看她。而是没有焦距，仅是盯着空中的某一处。

　　“玫儿。”张母又说话了，“我是爸爸。”

　　“……”霍玫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父女相见会是这么囧囧有神的一幕，但眼前这个躯壳里呆的应该就是她二十几年没见的老豆没错吧！

　　她捂着嘴，整张脸皱成一团。一阵水雾漫上眼眶，看不清周围。

　　不知道是感动，激动，责怪，还是别的，总而言之无数个念头像走马灯一样从她心里闪过。但有一点，她从前对重逢的设想应该是，激动地喊一声“爸—爸！”然后像个萌萌小鹿一样撞进他的怀里，可是眼前却是一个前不久还在追杀自己的女人……

　　她擦干眼角，迟疑地看向旁边围观的群众：“大家，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米娜桑，我需要真相！

　　“阿玫，师父只是魂魄来了，肉身已弃。在这边他本来可以寄宿在你手上那枚魂戒里，但里面却被另一个不知名的魂魄霸占着，师父与他斗争受了一些伤，便不敢再争，只好附身在张氏身上了。”霍司马憨憨地说着。

　　“所以说我们当时在木屋里看到的那个人真的是张妈妈啊？她死了吗？怎么会死的？之前不是还好好的？还有，用死人的身体真的没有关系吗？”

　　无恒大师微微一笑，径自坐下了。“小姑娘，聊天的时候问题不要一次抛太多，佛祖也没那么多张嘴一起回答你。”

　　“咳，这位女居士被他们几个捡到的时候其实人没死，只是生魂被吞噬了。她身上明显有修行某种法术的痕迹，阳气严重缺失。要知道，无极化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分阴阳，不管男人还是女人，自身的阴气阳气都有一个平衡点。就如大家所说的，男人主阳，女人主阴，但这不意味着男人就可以没有阴气，女人可以没有阳气。”

　　“这位女居士阳气衰弱，阴气过重，失衡太明显，碰上了百鬼夜行，就算十里外百鬼也能发现她，自然成了诸鬼的美食。”

　　“大秃捡到她的时候已经是个活死人，就是魂魄被吓出了窍，估计早已经被撕扯干净了。以前这地方经常有百鬼夜行，附近的村民都知道。所以他们到了晚上是不会轻易出来的，十年来这还是头一次。要不是你们来了，我还不知道怎么处理。正巧你爸爸无处可去，中阴身在人间呆不了太久，就只能先让他借窍罢，否则魂飞魄散也不是那么好玩的。至于之后的事情……只能随缘了。”

　　之后的事情？……那超然怎么办？没了母亲他自己知道吗？他娘现在变成我爹了他不知道会怎么想？霍玫忽然有点头大。

　　张氏张开手臂，缓声道：“玫儿，到我这里来。”

　　霍玫这次是真的毫不犹豫地飞扑进怀里，虽然来回蹭着柔软的胸部喊爸爸真的非常奇怪，但……还是很开心啊！【喂！】

　　不管怎么说，事实是她曾经预想过最坏的那种情况并没有发生，她的爸爸没有跟着别的女人跑了，没有抛弃她，而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为她谋划……双眼湿润。

　　“玫儿，对不起，这么多年来，我缺席了。我不是一个好爸爸。”张氏圈着她，双手在她背后轻轻拍打着，柔声说道。

　　霍玫眼泪更止不住地流。

　　所以说，如果妹子和孩子受了委屈，一定要抓对时机安慰或者道歉，否则换来的通常只有强忍后的全线崩溃。

　　“……没关系的，爸爸……你回来了就好，请不要再离开我了，求你了……”霍小玫呜咽着。

　　“嗯，我不会。”张氏手一顿，突然问，“妈妈……临走前，还好吗？”

　　一股新的热泪顺着脸颊滑下来。“妈妈，是在一个凌晨去世的，临走前抱着你们的结婚证，微笑着跟我说要去找你了，让我要勇敢善良地……”

　　张氏搂紧了怀里的少女，心里无比的悲伤。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的爱人。

　　于是两人忽略了一屋子看戏的人（妖怪），沉浸在重逢的巨大喜悦和悲伤中。

　　“咳咳，霍先生的魂魄还没与□□完全糅合，心情不要太激动，否则前功尽弃，会大伤了。”无恒大师带着清新的春风般笑容抢镜头。

　　“好，谢谢！”张氏摸着霍玫的头，“不过无恒师父不知道，我虽结婚生子，但阴差阳错地去了另一个时空，在那里也皈依了佛门，法号无印。说起来真是缘分，我们还是同个无字辈的呢。”

　　“哦？是吗？怪不得呢……呵呵呵！”无恒与无象大师都一副了然的样子。

　　“爸爸，跟我回家吧。我带你回家。”霍玫埋着头，闷声说道。

　　“好。”

　　无象大师突然说话：“不可。这两天山里有人带着恶鬼四处搜寻，如果没错应该是在找你们。司马小兄弟还认出了其中一个男人是你的男朋友。”

　　超然吗？是在找他娘或是还不放过她？但再怎么样，带着恶鬼找人是什么意思？

　　“我这里有迷阵，一般人进不来的。这几天你跟你父亲就好好养身体吧，叙叙旧，等段时间再走。这里也不缺房间。”无恒大师接话。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师父！”张氏说。

　　霍玫眼里饱含着热泪，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向张氏：“爸爸，你当年……咦？你……的眼睛……？”

　　她这才发现，张氏一直没在看着她，而是像极了一个盲人，她的眼睛毫无神采，眼球不动，光是头在转，定定地看着某一个方向，动作充满了迟疑和小心翼翼。

　　张氏咧开嘴一笑：“爸爸瞎啦，特地跑回来找你养老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坏？”

　　“没有……”

　　“是时空契约吗？”无恒大师突然问。

　　张氏震惊：“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我的皈依师父跟我提过这个。以真目换时空移魂，几乎没有几个人愿意做。无印师父爱女之心，实在感人肺腑。”无恒大师垂眼，双手合十道。

　　张氏却没再答话，表情渐渐恢复平静。

　　霍玫问道：“真目是什么？”

　　无恒大师表情有些不忍：“真目就相当于一个人的视觉，没了它，生生世世只能是盲人。”

　　霍玫咬紧嘴唇：“爸爸……”

　　“没事。”张氏轻松地笑了，“能拉回你一条小命，眼睛而已嘛！没了就没了，又不会死，就算死了又如何，爸爸妈妈都只求你平安幸福就好。”

　　眼泪簌簌地，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霍玫再也说不出话来，泣不成声。

　　后面一群妖怪也顿时受不了，哇哇哭了起来。父爱什么的，不要太感人啊！呜呜！

　　人头君：想当年我爹对我也是超级好呢……可是他还是白发送黑发了……呜呜！

　　木魅：想当年……为啥我没有爹呢掀桌！自己修炼成精完全没人带忽然觉得自己好可怜啊！呜呜！

　　“好了，你们都需要休养，还是不要太激动得好，免得以后落下后遗症就麻烦了。我们先去准备晚饭……小的们，走了！”无恒大师扯着无象就要走，临走前回头，“对了小姑娘，有果必有因，有为必有报，旧人已去不再来，生死情爱皆是空，一切，随缘便好。”

　　说完他便潇洒地脚一抬就出了门。

　　身后一众泪流满面的妖怪拖着鼻涕随之呼啦一下一哄而散。

　　屋子里仅剩霍家三人。

　　一下子清静了。

　　顾不上安慰泪涕横流的霍玫，司马急急上前：“师父……我，我娘她……”

　　张氏，阿不，是霍父，摸索到司马的身体，霍司马急忙将手交给他。他叹了一口气：“你走了以后，你娘就到月明观出家了，让我带话给你说，从此青灯伴古佛，我儿不必再挂念，顾好自个和媳妇就好。”

　　霍司马闻言一呆，过了一会亦轻叹了一口气。

　　“谢谢师父。以后，以后我和阿玫会好好照顾你，你，你别担心。”

　　霍玫吸吸鼻子：“是啊是啊！”

　　张氏朗声笑道：“我担心什么？不见光明还可闻花香，你们俩就是我的眼睛我怕什么！再说我一个出家人，除了还放不下你们之外，别无所求。这么久没回来，都不知道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玫儿可别取笑爸爸老土。”

　　霍玫：“才不会！爸，跟我讲讲你是怎么穿越的呗？我一直以为是小说乱写的诶！那天听一个朋友说时空扭曲，唔，是那样子吗？那瞬间是什么感觉啊！”

　　张氏摸索着身后，扶着床头半躺下，说：“这件事说起来就长了。真要说呢，就得从我认识你妈妈开始。”

　　两个少年赶快找个位置坐好。

　　“我原来呢，是个摄影师。有次帮一个大公司拍宣传照，洗出来的照片都很古怪。从照片里可以看到许多若有若无淡淡的白影子，有的甚至能看清楚是人脸。当时他们公司就去找人来看，然后我就遇见了你妈妈。你外公带着她到现场，我第一次看到那样的女孩，温柔又明朗，眼睛里好像有月亮，不太热烈又让人甘之如饴。”

　　“她让我帮忙用拍立得在几个地方拍下照片给她，然后她就和你外公忙碌了起来。虽然看不太懂，虽然我以前并不信鬼神，因为那个时候正逢各种先进科技新风吹入中|国，我一直觉得什么都可以用科学解释的。但你妈妈认真的样子，让我好着迷。她笑着问我说相信有鬼吗？我支支吾吾地说还好吧……咳……青葱岁月啊！”

　　张氏满脸都是回忆的美好：“后来你妈妈问我喜不喜欢她，我当时就震惊了！一直找不到机会表白，没想到心爱的人也喜欢自己，那种兴奋是没办法说的！但她家里始终不同意，因为他们的职业挺危险，所以一般只找行内的做家里人，要不然就不成家。后来是你妈妈以死相逼，你外公才同意的。和你妈妈准备结婚前，她告诉了我一些事。”

　　“你外公家祖祖辈辈都是阴阳师，传男不传女。在当年最鼎盛的时期，这行里最有份量的五大家，席家为首。那时候席家有两个儿子，能力都非常出众，大儿子天资聪明后天勤奋，小儿子更是天生捉鬼体质一入道便能以肉眼识灵体。后来有人邀请他们到东洋交流阴阳术，大儿子因为已成年，事务繁重无法脱身，便只有小儿子一人去了。”

　　“没想，这一去就是三年，再无音信。后来国内出现了一股□□力量，收钱以邪术杀人，□□越来越强大，四处血洗，无论百姓还是官民，四处人心惶惶。五大家无法坐视，便全力出动，欲剿灭这股力量。没想到在有一次交锋中，大儿子认出了对面的领头居然是自己多年不见的弟弟。”

　　“大儿子再三犹豫下，弟弟便趁乱逃走。别的家族自然也认出了那是谁。临走前，弟弟还抓走一个人质，说‘谢兄长不杀之恩，弟弟这便去取了那昏君人头来报答你！’原来大儿子曾与当地一大户人家闺女私定终生，无奈选秀时被家人强送入宫，被皇帝留在了宫内做了妃。此话一出，江湖朝廷顿时大乱，大儿子无奈之下，只得亲手设计了一个陷阱，联合五大家能手擒住了弟弟，当场杀死，并以天葬，一块肉都没留下。”

　　“江湖中人个个夸他大义灭亲，却没注意到亲手弑弟的他早已悄悄地收起了弟弟的魂魄，并让其钻入自己体内养着。他盼着弟弟能改邪归正，没想到他却至死都不悔改，反而怨念深重，企图报复当时的所有人。没两年，五大家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两大家，大儿子非常清楚地明白是谁捣的鬼。绝望之下，只好将弟弟强行封印入一个骨雎，埋入了祖陵，世代派人守护。”

　　“到了我们这一代，因为你外婆生了你妈妈这胎后就难产去世了，你外公没有再婚，就只好破了传男不传女的规矩。结完婚第一年，我与你母亲按祖传规矩，得去守陵一年。我们住在陵墓边上的祖屋里，你妈妈也不用出去做事，我也辞了工作，有山有水一开始也挺快活。后来你妈妈怀了你，变故突然就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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