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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嫌弃的庶女的一生5
当朝国号“启”，如今已是第九代皇帝，年号“永平”，从年号就能看出皇帝改元时对治下启朝未来的期望，因为在平静的水面之下，无论是周边还是国内，隐隐之中都有暗潮涌动。
圣上乃先皇嫡子，然身体不佳，甚至因此迟迟未能被立太子，致使差点没登上龙位。登基后，圣上为了剪除拥兵自重的几个兄弟颇费心力，当时为了巩固帝位，圣上对嫡庶高下倍加推崇，上行下效，最严苛之时，庶子庶女在家中比奴仆子女也高不了多少，也是到近些年才又平和下来。
之所以平和下来，其实也是无可奈何。
圣上本就身体不好，加之政事繁重，早些年子嗣艰难。但他又极重嫡庶，皇后许是压力过大，竟早早去了，一儿半女也未能留下。其后过了几年，淑妃和贤妃接连有孕，皆诊为男胎，圣上大喜过望，不惜逾制，双双封为贵妃，待产下男婴还有晋封。然而正所谓“夫物盛而衰，乐极则悲”*，淑贵妃生产时与腹中子一尸两命，经查乃贤贵妃戕害，于是贤贵妃在产女后也被赐死。
第一个顺利产下皇子的是良妃，而从此开始，皇宫仿佛突然开了怀，孩子一个接一个蹦了出来。因有淑、贤之事，良妃怀孕时并未得封，直到生下皇子，圣上大喜，就想封后，奈何受阻。良妃家世普通，宫中还有高位妃嫔有孕，宫里宫外都有私心，虽有圣上支持，但良妃最终只得封皇贵妃。
皇贵妃并不气馁，宠冠六宫，又位同副后，一时间风光无两。但对圣上来说，“副后”也只是“副”后，其子仍不能算最名正言顺的“嫡子”。圣上还是想让皇贵妃升为皇后，然而还不等事成，一场急病，皇贵妃薨了。
皇贵妃死后，追封其为皇后再次受阻，最终虽还是以皇后礼下葬，但追封之事却没有再提，到底追封的皇后嫡子比不上活着的皇后嫡子名正言顺。
生下二皇子新晋的淑妃家世显赫，二皇子又聪明伶俐，很得圣上喜欢，眼看淑妃就要得宝印封皇后，二皇子突然摔下高台没了。淑妃获罪，连带着家里都吃了挂落。那些疑似害人的，有证据没证据，总之死了一片。
没了小儿子，圣上又想起大儿子来，才发现皇贵妃死后，大儿子竟然受了苛待，病了都没人照看，想起了儿时自己一病就前簇后拥数十人，一时百感交集，又是心疼又是愧疚，不再固守嫡庶，一举封了太子。
此后宫里又有了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一直到如今尚小的七皇子，妃嫔里有人落也有人起，贤良淑德都换了一茬，贤妃都已经是第三个了，却仍没有皇后。因为只要一有谁有要封后的迹象，不是娘娘就是皇子，定有一个要出事，然后就是一车一车的死人拉出去。
渐渐地，不说圣上了，就是宫里高位的妃嫔们基本都死了封后的心。暗地里，有人说这是先皇后的诅咒，也有人说这是先皇贵妃的诅咒。但明面上，所有人众口一词，都是称颂圣上对故人情深。
诅咒是没有什么诅咒的，宫里却真是住着真龙的，有想作恶的鬼，只要害人的邪念一起，香都来不及点就灰飞烟灭了。但就算是真龙，也管不了人的事。
为什么会死人，大家都心知肚明，除了不懂事的小宫女小太监，至少高位的那些主子们没人信什么诅咒。
只有一个人，大抵是真心实意地希望有这样的诅咒。这个人就是太子，皇贵妃生前母家就没多少势力，就算封了太子，太子殿下在这位置上也一直坐得不稳当，不过晃晃悠悠地却一直没被掀下去，至少暂时还没被掀下去。
但如今，圣上龙体“欠佳”，有时候病起来早朝都上不了。眼看再不动手恐怕就要为时已晚，成年的皇子们都有些蠢蠢欲动，东宫之中也有些不太平。
到了这月，圣上总算是大好了，那些不太平似乎又太平了下来，至少面上是这样。
正是此时，德妃娘娘突然要办赏花宴，邀了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女眷带女儿进宫，末了还特地提了一句，各家适龄的庶女也都带去。
如同抛下一颗石子，湖面之下风起云涌，然而湖面之上只不过泛起了一圈涟漪。
德妃娘娘乃镇国大将军之女，家世显赫，不过她所生的七皇子年纪还小，才刚到去上书房读书的年纪，一直以来都是哪边都不参与的模样。但这一次，之所以办赏花宴，其实是因为李贵嫔求到了她那儿。
李贵嫔是四皇子的生母，家世不显，当年也是因为生下了四皇子才得以升到嫔位，之后十几年虽得升贵嫔却未能获得封号，甚至远不如有封号的贵人得宠。
虽嫔位也已是一宫主位，但还不能自己召外命妇进宫，就更别提办赏花宴这样的事了。如今四皇子年已十六，太子和三皇子这个年纪时早已娶亲，但因母子俩都不大得宠，圣上似乎也忘了他。李贵嫔十分着急，但又见不到皇上，便找了德妃娘娘求主意。
说起来，李贵嫔之父当年曾与德妃父亲一起出征，但只是德妃父亲麾下一名低位郎将。所以李贵嫔年纪虽比德妃大不少，但却从不敢拿大，不过凭着同为武将之女，性情上倒十分合得来。这几年，李贵嫔母子俩仍不得宠却也过得不错，正是因有德妃庇佑之故。
原本，李贵嫔本想趁今年的大选，看看入宫的秀女，求圣上给四皇子指婚。然而打去年冬天起圣上的身体就不大好，今年就免了选秀，叫李贵嫔的打算落了空。四皇子已经十六，断不可能再等五年，虽打听了些适龄的女子，但不能亲眼一见总归不太放心，这才求到了德妃面前。
本来这事说得好好地，谁知贵妃娘娘忽然来插了一脚。道说既是为了相看，不若就办得更大些，宫里还有两三个公主，最大的都快误了花期了。
于是这场赏花宴就从宫里移到了大公主的荷园，参与的人也从各家贵女扩展到了少爷公子身上。大公主的荷园是出嫁时圣上着人为她建的，地方大、景色美，大公主接待女眷，驸马接待男宾，宫里的娘娘们可以派信得过宫女和嬷嬷去代为相看儿媳或女婿。
本来这和芳宁没多少关系，就是和玉淑也没多少关系。四皇子再不得宠，也不是她们五品官的女儿可以高攀的。不过依三太太看来，贵妃突然出手定是不想四皇子凭着婚配得了助力，如今四皇子已成年，对三皇子也是一重威胁。他们家不过是五品官，定是碍不了贵妃娘娘的眼，但他们家老太爷也曾为宰辅，大老爷二老爷也官居高位，说不定正和了李贵嫔的意。玉淑那样好，又早已美名在外，皇子也是嫁得的。
当然，这还是和芳宁也没什么关系。她早就打定主意看准云清表哥，所以即使被圈进了能去赏花宴的范围内，也没有多激动。甚至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略有些不想去，但宫里的旨意，若非病得下不了床，谁敢不去。
玉洁只有十一，在“适龄”这个字眼上是可去可不去的境地，但她闹着要去，三太太也觉得是个好时机让她出场开始积攒好名声了，所以也就同意了。而玉洁能去，芳宜还比她大一岁，钱姨娘吹了好几宿的枕头风，三老爷就发话了。
桐姨娘也想靠着枕头风把周琮也吹去，可惜三老爷一直没枕她的枕头。她就让芳宁去求三太太，芳宁倒替她说了，但三太太说娘娘的旨意里只说了庶女没提庶子，不敢带去。
周琼已经定亲，婚书都换了，当然不会去参加这次相亲……赏花宴，所以这次去的只有家里的女眷而已。
桐姨娘再哭再闹，三太太不答应，芳宁也没辙，只能安抚着。眼见真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桐姨娘就想让芳宁在赏花宴上惊艳四座，最好能抢了玉淑的风头，掀了三太太的打算，然后吊回个金龟婿来。
芳宁当然没听桐姨娘的，她只想低调地、平平安安地度过这次赏花宴，然后再继续她原本的图谋。所以赏花宴当天，芳宁打扮得比较朴素，价值上当然不能落了周家的面子让三太太难堪，但什么凸显缺点她就穿什么，就连脸上的妆容都特地画得丑些。就是这样了，站在姐妹中间时，还是让三太太皱了皱眉，芳宁连忙低下了头，三太太这才满意地带着大家上了车。
就芳宁当时来看，那天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很顺利的，进了公主府，她一个庶女自然是站在嫡女们后面，低着头、畏畏缩缩的样子，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等到太太们聚在一起聊家常，叫她们自行在东园赏花的时候，她就找了个不招眼的角落里和同样不受待见的其他庶女们站在一起。
庶女们当然也有庶女的交际，但芳宁很少出门，和她们都不认识，又不想引人注意，就显得有些沉闷，不多时周围就安静了下来。芳宜原本是和她在一起的，不过很快就没了踪影，芳宜也很少出门，芳宁不知道她竟然在外也是有交际的，不过没了芳宜，坠在人群的边缘，不远不近地，也没人和她说话，倒是可以自个儿惬意地真赏会儿花了。
可惜这样惬意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公主让女官拿来了些茶点和玩乐的东西，写诗作画、投壶射箭也都是有的。来这里的贵女们有几个是真来赏花的，都铆足了劲儿表现。芳宁不想出头，但也不能一个人站得远远的反而引人注意，于是就聚在人群边缘，仍然没什么存在感。
然后玉洁就千里迢迢地特地过来、然后“不慎”把茶水泼在了她身上，芳宁一眼就看出来，这还是芳宜挑唆的，必是想看她出丑。但也没辙，谁知道他们在娘娘和公主的宴会上也敢这样。芳宁只得去换衣，本想着这样也好，就在换衣的地方多待一会儿消磨下时辰再回去。谁知她的丫鬟拿出备用的衣裙竟然是坏的，根本穿不了，原来这计谋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在家时就算计好了。
这下芳宁有些着急了，多待一会儿是没问题，但若是一直不回去，也不知她们又会跟三太太说什么，等回了家又是一桩错事。可若是穿着原先的衣裙出去，湿了那么大一块不仅丢人，而且三太太肯定会生气，要是还惹了公主不快，说不定治她个失仪之罪，那才真是完了。
正当芳宁踌躇之时，玉淑的贴身丫鬟春雪竟然找了来，原来是玉淑知道了前因后果，就叫春雪把她备的衣裙送了来。
芳宁不疑有他，连忙换了玉淑的衣裙。只是有一点，玉淑的衣裙都是三太太精心准备的，芳宁这一穿上就再无法像之前那般隐没于众人之中了。更糟糕的是，这套衣裙和玉淑现在穿的那套十分相似，不细看几乎看不出区别来。这一出去，恐怕抢了玉淑的风头，遭三太太恨。就算她说她的衣裙被人弄坏了，三太太也不会信的，说不定就以为她就是故意设计想踩着玉淑上位。
芳宁觉得不妥，又想换回去，实在不行就真在这里躲到众人归家时候算了。然而春雪却在她换回去之前又来了，说是玉淑催她回去，三太太正四处找她呢。
芳宁不敢耽搁，只得跟着春雪出去，春雪叫跟着芳宁的丫鬟把她的衣服先送回马车上去，她带芳宁过去。走了一会儿，芳宁觉得这好像不是来时的路，刚要询问，只见前面路口走出个公主府打扮的丫鬟。说是等她们半天了，不由分说就急匆匆地引着她们往前走。
又走了一段，芳宁觉得公主府那个丫鬟神情紧张，怎么看怎么有点不对劲，芳宁不肯再往前走，那丫鬟竟然过来拉扯她。春雪见状也不上来帮忙，反而说回去叫人撒腿就跑。
芳宁好容易挣脱开了丫鬟，转身就往回跑。虽是跑了，可是她以前从未来过荷园，也不知到底往哪跑才对。
忽然，芳宁循着人声鼓乐的方向跑过一个岔路口时，一个人影从那岔路追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拉住了她，压低了声音叫道：“玉淑？”
芳宁吓了一跳回头看去，两人都是一惊。这时，一个衣着华贵、馒头珠翠的贵妇带着两三个衣着也不俗的妇人从前面快步走来，赫然见到他俩这般拉扯不清、挡在路上也是一愣。
抓着芳宁的男人连忙放开了她，对着为首的贵妇恭敬下拜，“下官孙稹，拜见太子妃娘娘。”
*“夫物盛而衰，乐极则悲。”出自《淮南子·道应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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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被嫌弃的庶女的一生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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