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回国
清晨的的微光透过窗柩的缝隙明亮地扑洒在床沿,我睁开一直假寐的眼。这已经是我连续第七天夙夜难眠,白天的时候或是站着或是坐着都累得不行,然而明明落日都歇了下来,烛芯也暗淡了光芒,脑子里却说不清是混乱是清醒,即便是什么都不想,发着呆仍是辗转反侧闭不上眼。
珠帘“噼啪”碰撞着,只见一个侍女捧着铜盆走进来,荷叶的绿色裙边飘转流连着煞是好看。
她将乘着清水的铜盆轻不可闻地搁在木架上,便又转身去取了托盘上的紫砂壶,素手扶着壶盖,一股细细的水柱从壶嘴徐徐注入杯中,在晨光熹微中升腾旋转着温热的水雾。
方等她徐徐转过身来了,手中捧着茶盏,我斜躺在床榻上,看着她熟悉的眉眼,不免心头一跳,声线略微嘶哑脱口唤道:“汀兰?”
她见我竟是已经醒来了,不由得也是一惊,在那一瞬,卑微之色几乎漫出眼眶,慌乱地低垂下脸,无从应答,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我惊讶于经年未见的故人如今却在朝夕间已站在我面前,更是惊讶与她的面容。
朱红色的疤痕顺着颈侧向上蔓延爬遍右颊,其中隐隐有浅白色的筋络夹杂,左半边脸仍是当初干净清秀的样子。我看着那双我所认出来的眸子,积满了厚厚的泪,一如此去经年那天,她跪在我脚下时的无助神情。
心口好像被狠狠地揪了一下,我几乎从床上一跃而下,快步走到汀兰面前,她却“咚”的一声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我滞了半刻,复而弯下腰,细细端详着她的脸,直到呼吸阻塞地眼睛通红,方才幽幽地问她:“你的脸....这是...怎么了....如何会变成这样?”
汀兰呆呆地跪在地上,低垂着眼眸,她的声音好象是破旧的风箱在吱呀摇晃,从喉咙深处被撕裂着拖拽出来:”当年背弃小姐,害得小姐背井离乡心碎神伤........无望苟生,不能忘记,只求一死,奴便欲投身灶火以自焚。谁料命途多舛,贫贱多福,还未全身投入便已被救了下来。只留下,这具破皮囊。“
她一边说着,大滴的眼泪亦随着她一字一句砸落在地面上。
我感到自己全身仿佛生了锈的机器一般摩擦颤栗着,恐惧悲哀积累如洪峰般突然倾泻。扑住她紧紧的搂住,不受控制的哽咽起来。
往事秦国仿佛是一片曾经笼罩过我的云烟,挥之即散却在不知不觉间早已深入骨骼。此时此刻我所能够感受到的一切不过是身边人一个个大相径庭的如今。这变化如此迅雷不及掩耳,让人还未来的及回头张望。唯一能做的仅仅是这样跪下来,伸出双臂,拥着眼前这个同我一同长大的孩子,脆弱的像张薄纸。
汀兰日夜兼程赶来这远在北方的燕国,必不是只为了心血来潮见我一面。正如昨日里成趫所言,一年春花秋月,总是到了我该回家的时候了。
——————————
不须半日,启程回秦国的行囊便已收拾停当,正午阳光铺在锦帛的门上,家丁侍女来来往往的影子匆匆。静静地坐在青铜妆镜台前,轻阖双眼,汀兰正执着牙簪,徐徐轻刮着我的鬓角,她微微翘起的唇角像幼年端午前夕浅粉色的腰菱,眼里枕着细碎的愉悦的光芒,想来是在念着什么好事了。这番光景不免让我的心也柔和舒适了起来,抬起眼眸望向她,轻声问道:“这么多日不见,家里可有什么好事么?”
“家里....”汀兰微微侧眸想道:“夫人的寒疾是好些了,是要多亏王上的恩泽,不隔半月便要太医令丞专程来相符里为夫人请针问脉....”她话锋一顿,面露难色的说:“另外.......大小姐...不,是姑奶奶,刚刚得了一女。”
“得了一女?!”我正经地坐直了看向她,“姐姐她...与嬴子婴,得了一女?!”
汀兰垂下眸,继续说道:“是还未过百日的小小姐,小姐您刚去燕国一月,姑奶奶便被诊出喜脉.......”
话未说完木门便被推开,随着吱呀一声,嬴成趫踏进来。半个身子漫浸在阳光里,丝绸衣料折射得耀眼,他见了汀兰微微颔首,转而看向我问道:“可收拾好了?我们走罢。”
————————————————
车马的辕辙扬起路边风尘,已是阳春,和风暮云高悬,汀兰温顺的坐在我身边,一言不发的样子竟然和我记忆里她喧哗唱闹的样子相得益彰。也许是这孩子这一年里独自承受了太多,担忧,恐惧,失望,悔恨种种磨灭了她青涩的张扬。让我极想安慰她,却也觉得她长大了。
再次将目光投向马车外广袤的草场。
再逢若遥想,却恨它,音容渺茫。
插入书签
《黄帝内经》分《灵枢》、《素问》两部分,起源于轩辕黄帝,代代口耳相传,后又经医家、医学理论家联合增补发展创作,于春秋战国时期集结成书。在理论上建立了中医学上的“阴阳五行学说”、“脉象学说”“藏象学说”等。还重点阐述了经络腧穴,针具、刺法及治疗原则等。
封建时期称谓:姑奶奶:①父亲的姑母。②娘家称已经出嫁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