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谣，江山美男

　　洛邑繁闹市井中，一间上好茶楼二楼靠窗的位置。

　　“大人……您就放了小人吧。”那日医馆里的小胡子大夫抹袖擦泪地哀求着，跪在地上拱手不断求饶。

　　他对面上坐着一个一身白袍，长得温秀的美男子。那人撑着下颚，温润安宁的眸子，有许多别人看不清的意味，静静地望着窗外，静静地摸着腿上的白狐，温笑一句：“帮我们阿盾寻到他中意的姑娘，自会放你走。”

　　“呜呜……可是都几个月过去了，该找的地方我们都找了，不是找不着嘛，大人，您就放了我吧，那姑娘的相貌我也记不得了。”那小胡子伏上前抱着他的脚腕。

　　他低首看着他：“哦，忘了？”

　　“是是，忘了。”

　　“一点都不记得了？”

　　“对对，一点都不记得了。”小胡子立马点头，一脸真诚地望着郤缺。心里却阴暗着，真不知遭什么罪！那日他就不应一时贪金跟这外表看似善良温润，其实是个恶魔的人走！也不应答应那女子把那晋国的公子带回家，遭来这么一群身份神秘的可怕剑客。每日他白天就如他的狗替他寻人，晚上被关进密室，和外界完全断了联系，一点自由没有，还要时刻担忧自己的小命，精神快要被逼疯了！他料定他们不是本国人，恐怕此番来大周有什么阴谋，逃出去之后，一定要去司狱府揭发他们报仇，顺便领些赏金！

　　见当下这平日都不怎么理睬他的大人，今日心情似乎不错，终于有了些回应，小胡子当下有了希望，继续求饶，“小的记忆本就不好，那姑娘早记不得什么摸样了，只依稀记得她行为举止怪异，不似寻常的女子。”

　　谁知，他弯眼如月，声如一阵煦风吹过：“呵呵，这样啊……那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呢。”微侧了头，随意道了句：“拉走，便杀了罢。”

　　小胡子全身一抖，脸皮抽搐地发青。身后站立的剑客接到指示，一把从后拖起他的领子，他的目光渐渐绝望地看着对面人的笑脸，越来越远，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煞寒煞寒的。

　　他抱着白狐站起，小胡子目光惊惧地随之抬起头。郤缺的目光看向身后的两个剑客，依旧的温笑：“处理干净些。”两个剑客公式化地冷冷颔首。“诺。”

　　小胡子面色一阵扭曲，“大，大人！”尖叫带着恐惧地拔高到一半，被一个剑客从后打晕。因这整楼的茶座全部被郤缺包下，自无人见那小胡子被两个剑客用麻袋捆起，背了出去，下了楼梯，不知去向何处。

　　他抚着白狐，看着楼下的街道，目光温良，身后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

　　一个剑客上来，按剑恭谨：“大人，这次鲁卫百万大军压境晋国，将军必很需大人在营内出谋划策，那女子便不要寻了，我们回军营吧！”

　　一阵静默，带着笑意：“器，又不是第一次打仗，淡且从容些。”

　　“可……”

　　“阿盾会赢的，况且小厥厥流浪也回了，自会在一旁相助，鲁卫这次出兵本就无名，这场战争从开始，就是个笑话。”嗓音带着些遗憾：“只是我不在，那鲁卫两国的金子城池和美人，他们定下不了狠手，趁着战乱多捞些罢了。”弯起的弧度，一阵阴风刮过，撩起白袍一角。

　　一旁的剑客面部一阵抽搐，额角一阵虚汗，突然想起某年与陈国打仗……他们在前线打得如火如荼，军师在后营忙前忙后地备了许多空长的马车，等战报大捷，他一车一车地开进人家城池，把人家几座城给搬空的事情……好几年，陈国的国君因为经济一度拮据，后宫空无一人，厚着脸皮来晋国找军师借金子赎老婆，然后被逼暗中签下许多丧权辱国的条约。回去时，军师笑眯眯地拉着他的手，希望他有空多来晋国玩，没事多煽动下邻国的君主来晋攻打，那陈国国君的脸色是多黑僵，牵着王后回去的背影是有多凄凉，至今难忘。

　　“器，我下去带白狼散散步，这孩子天冷了，腿脚越来越懒了。”将白狐放在叫器的剑客手上，郤缺拉着蜷缩在他脚边的白狼，朝着楼下走去。

　　白狐似乎不愿意离开他，在器的怀里挣扎了几下，他转身望了白狐一眼，温润一笑，那白狐奇异地安静下来，虽然脸色还有些不情愿，可是咬了那器一口，便闭上了眼睛。

　　“大人！”

　　“莫要跟上，不然，我可会生气的。”

　　“……”

　　*

　　君谣在大街上晃荡着，不时眯眼仔细瞧着洛邑大街上的年轻男子，那日她眯眼瞧见车公絮是棵柳树，现在心下困惑着纠结，到底什么样的事物，比较适合与一棵柳树相守一生呢？

　　看了半天的鸡鸭鱼鹅，石头扫帚杀猪刀……君谣扶着抽筋的额角，怎么办……完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

　　算了！还是不要眯眼看了，虽然几次看人的直觉告诉她，她眯眼缝隙里的另一个世界，更加接近一种存在的真实。可这个世上，一切看得太真切，是不是一件对的事情，她暂时没有答案。

　　“那个，这位公子，可婚嫁了？”君谣见对面走来一个相貌还不错的男子，抓头不好意思地问道。

　　那公子愣了一下，甩了君谣的手，“有病。”

　　君谣见人就这样走了，看着自己被甩的手，有点打击：“是不是太直接了？”

　　在人群中，她又拉了几个年轻的男子询问，效果都不太理想，不是奇怪看她跑掉，就是趁机想调戏她的，君谣窘了，看来这种直接找夫婿的方法，行不通。

　　舍弃之后，她继续晃荡着思寻其它的办法，连去找媒婆要点资源都考虑到了，走着走着，见一群人堆处，脚步不由停下。她够头瞧见街边角坐了个老算命的先生，生意好像还不错，君谣看凑过去。

　　“先生，我想求个功名。”一个年轻的男子满脸壮志凌云地问着那先生。

　　那老先生摸了一下胡子，笑问：“公子是要测字，还是卜挂？”

　　“怎么都成。”

　　“哈哈。”那老先生拿了个竹简，递了只毛笔给他：“那公子便写个字吧。”

　　君谣见那年轻男子似乎也是个读过书的，抓来就写，和那老算命的交谈一番，竟把自己的身世经历、家庭状况还有未来的归处打算都对老先生一一道来，周围的人都说神了，纷纷排队站好想让老先生指点一下他们的人生。

　　君谣抱胸认真瞧着半晌，突然眸光一亮，歪头，眼眸亮出一丝慧黠。“有了。”

　　*

　　“白狼啊白狼，那小胡子忘了阿盾的定情夫人相貌，你可不能忘了那凤凰玉主人的味道，不然今年可真不知该送他什么生辰礼的好。”郤缺牵着懒洋洋的白狼，在街上异常招风地碎碎念着。“哎呀，你说这天下竟然有我找不到的人，明明这洛邑的老鼠洞都被掏空了，都寻不她。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呢，莫不是练了什么消影神功，还是果然是阿盾中意的女子，那般与众不同……”

　　“呜呜。”白狼呜咽一声算是回应他，郤缺蹲下，抚了抚他的银白的毛，无精打采地一阵叹息，找一个人竟找这么久，对于晋国暗探的头领，真是说不尽的打击。

　　“哎哎，你看，那公子好美啊，真想找他说说话。”

　　“我也很想呢，可是他牵的那是狗还是狼啊，眼睛又细又长又凶狠还泛着红丝，好可怕的样子。”

　　“还好哪，我见那公子摸着它，温顺的很，应该很好相处的样子。”

　　“是吗？”

　　不远处两个女子双眼泛着花痴地看着郤缺，由于目光太过炽热，被灵敏的白狼感觉到，转身它原本慵懒的神色一下子凶利起来，张开锋利地牙齿，朝着打他家主子的两名女子，一声恶狠的长啸。

　　两个女子被吓得大叫一声，“哇！”地一声惊哭跑了。

　　郤缺抬了抬首，见街上的人都一脸惊惧地绕着他奔走，他的周围渐渐地空了一个大圈，只留他与白狼在这个圈内。他怔了怔，垂下头，手温柔地抚了抚白狼的银毛，渐渐地安抚它，可周遭无意中透出些孤单的清落。

　　“这位公子，算个命吧！”

　　一声带着笑意的清爽声音从背后响起。

　　郤缺回头，见一个年轻细秀的小哥，头戴蓝色高帽，一身藏青宽大道袍，左手拿了个‘天下第一算’的竹牌布，右手一下下摸着两撇俏胡子的其中一撇，眸色明亮清丽地朝他笑，如同皎洁的弦月，笑容那般清澈明灿，莫名感觉到心田的位置，有一束暖阳投落下。

　　君谣在他转身的时候，眼睛一亮，这男子生得好相貌啊！五官清晰，鼻梁高挺，面容净白而温秀，墨黑的发被一条绸缎束起几缕，一身白衣有点出尘出世的感觉，腰间结了美玉，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而且旁边还养了条雪白稀罕的长毛狗，家境应该还不错。

　　她没想到刚换了一套行头出师，就遇到了车公絮的良人，真是天助她呀……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又抿了抿，侧头将好心情压了压，“咳……”转头，她凝起眉头，清了清喉咙，满脸忧愁走向郤缺。

　　在他身前蹲下，闭眼掐指一番复睁开，正经八百地忧郁道：“公子，完了，你今日有血光之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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