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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及至贾赦回府,薛蟠忙起身拜见,三人又坐下叙话,薛蟠虽得了邬思道吩咐不得语及雍府,但贾赦何等精明,未用多时便已知个大概,也不说破,因今日康熙宴请简亲王等王公令贾赦等上书房大臣作陪,贾赦看了看时辰便吩咐贾琏陪薛蟠用饭,自己又进宫应差去了。
晚间贾赦回府,贾琏又到书房将薛家诸事一一回禀,又问“老爷既知薛蟠及背后之人所图未明行止难测,为何还将他留于身边。”
贾赦有心指点于他便笑问“依你当如何。”
“自然当让他远离。” 贾琏想也未想便答了出来。
贾赦又问“然后呢?”
贾琏因近来常得贾赦指点一二,倒也敢在贾赦面前说些话,因贾赦问便沉思了片刻才答“一是打探背后之人虚实;二是派人盯着他,若是有异动,我们也好有所防备。”
贾赦点头又问“且不论所派之人能否胜任,若是那背后之人位高权重,不宜打探或者一时打探不得,当如何。再若那人见薛氏无功而返,又遣他人再来,被差遣之人让你无所警觉又当如何。”
贾琏沉默不语,贾赦知他受教了便打发他去安置。
贾琏回房仍在细思刚才贾赦所言深以为然,又想父亲今日只三言两语间便探知背后之人是谁,又思及自己此时恐无此能耐,便将贾赦白日所说之话一字一句细思起来,获益倒也颇多。
富察氏伺候完太太回房后进来与他笑说“今儿那薛家姑娘跟水葱儿似的,行事又大方得体,我在太太身边除五妹妹外从未见太太这么喜欢过谁。”
贾琏便问道“你怎么知道太太是真喜欢不是虚应着。”
“是真喜欢,太太与我私下叹息说好好的姑娘却要往那里送,可惜了,”富察氏笑着“我瞧着若不是薛家来的突兀不知根底,又因着二太太的关系,没准太太还想认下做女儿。”
“我不信,能比家里几个妹妹都好?”贾琏倒被她说的来了兴致。
“论模样,和林妹妹不相上下,论性情大家都说比林妹妹和顺许多。”富察氏说着“明日他们要办诗会,到时便知才学如何。”
贾琏因她这话便笑道“我听你这话,似乎更喜欢林妹妹多些。”
“林妹妹先来几日我们感情自然要好些,她虽有些小性儿,但胜在有什么话明着来,相处久了也就习惯了,”富察氏又想起一事笑与贾琏“宝兄弟今儿倒是长进了,问薛大妹妹有玉没有,薛大妹妹说没有,太太和我都怕他闹起来唬了客人,幸好到底懂事了些,得知没有也就罢了。”
贾琏听得宝玉之事只笑也不多说,两人因明日家里有事便早早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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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思道和文觉、性音见胤禛一脸怒气的走了进来,忙起身让座。
胤禛向来待邬思道不同于旁人,因此便由邬思道问道“四爷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胤禛冷笑道“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把贾赦和马武给告了,”又解释着“十三弟被斥后,内务府的那些混帐行子向来最是见风使舵,见十三弟落难哪有不死命作践的。昨年起就连十三弟的月例都敢扣发,年初我发作了一回收敛了些,我出京办事几天又故态萌发,贾恩侯知道了这事便托了马武照拂一二,也不知道哪个做孽的王八蛋竟然把这事捅到皇上面前。”
“皇上怎么说。”邬思道边问着边和文觉等交换着眼神。
“暂时还不知道,”胤禛气的来回踱步,“我出宫时贾赦和马武正前往养心殿请罪,我让坎儿留在宫外,有消息立即报我。”
文觉想了想才说“十三爷如今已在政局外,贾恩侯马武皆不是蠢人,料想应该拉扯不到擅自结交皇子之事上,况且十三爷和贾恩侯向来交好,皇上也是知道的,托人照看也是人之常情,皇上未必会怪罪。”
“话说如此,就怕有心人兴风作浪。”性音叹息着。
胤禛闻言点点头,他心里也是这种想法。
邬思道沉默了一会才问道“贾恩侯托马武之事是在什么时候。”
“今年年初。”胤禛想了想才回答“是三月的事,当时十三弟和贾恩侯都随驾去了蒙古,十三弟腿疾复发,他向来好强怎肯让人知道,强忍了几天,幸好贾恩侯心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后来回京后还荐了那个张友士给十三弟。”
“那应是无妨了。十三爷如今的境况皇上未必知道,贾恩侯请罪之时必定会说明缘由,皇上虽然处置了十三爷,不过十三爷到底还是皇子,岂能由着奴才作践的。”邬思道点点头笑道“此事过了明路更好,若我所料不差,皇上不但不会怪罪贾恩侯,还会让贾恩侯去探望十三爷。四爷,邬某想去十三爷府上会会这位贾中堂。”
胤禛、文觉等闻言皆是一愣,邬思道见性音要说话忙开口道“大和尚若是不信,邬某愿和大和尚打个赌,大和尚这会只管随我去十三爷府里静候,若是今日等不来贾恩侯,邬某便将那套宋版经书赠给大和尚,如何?”
性音看胤禛点头才笑道“大和尚输了也不过出一身汗,赢了却占老大的便宜,岂有不从之理。”
贾赦随着十三阿哥府里的管事进了内院,远远的见凉亭里坐着两人,见自己进来对着门口而坐之人起身相迎,贾赦这才看清这是胤祥忙上前行礼。
胤祥止住贾赦苦笑道“我又累及恩侯了。”
贾赦笑道“我倒觉得是因祸得福,原来就想来探望十三爷,却怕给十三爷招祸没敢上门,这会奉旨探视,光明正大。”
贾赦心思细腻见胤祥对面而坐之人并不起身,一双利目似乎在打量着自己,贾赦心里暗自思量此人身份,见他身旁有拐杖似是腿有残疾,心里一动,想起前世一些传闻。
胤祥引贾赦到桌旁,那中年人撑着拐杖站了起来,贾赦这才仔细打量那人容貌,只见那人有四十五六岁年纪,穿一件天青哆啰呢珍珠毛长袍,外头套一件小山羊凤毛坎肩,略显清癯的脸上泛着红光,两道弯月眉压在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上,显得十分深沉。
中年人拱手道“老朽身有残疾不便行礼望中堂勿怪。”
贾赦笑着回礼“邬先生请随意。”
那中年人正是邬思道,他见贾赦识破自己身份也只是一笑,倒是胤祥心里颇为惊讶。
“邬先生和贾中堂认识?”待三人重新坐定后胤祥问了出来。
“未曾见过却神交已久。左丘明有眼无珠,不辨黑黄却认家兄;赵子龙一身是胆,但见孔方即是乃父!”贾赦笑道“我还记得邬先生的揭帖里头对左玉兴、赵泰明二人诛心警句——朝廷待其不为薄矣……二君设心何其谬也?独不念天听若雷、神目如电?呜呼!吾辈进退不苟,死主唯命,务请尚方之剑斩彼元凶,头悬国门,以做天下墨吏!士立紫垣噤口不言。一旦有义士者挺身而起,或刺之阙下,或杀之辇中,四方闻之,独不笑士大夫之无人耶?真是骂的酣畅淋漓。”
邬思道笑道“贾中堂谬赞了,邬某对中堂也是仰慕已久,邬某一介文人感不平也只能发一言之愤,但中堂的密诏立储、铜钱革弊,却行的是利于天下之大道。”
贾赦笑道“以一言之愤能让圣上震怒之下又击节赞赏,进而革左、赵二人重开科场,让天下寒士得欢颜,又岂可不算利于天下之大道。”
胤祥见两人互谦笑道“怪道今早起来喜鹊便上门,原来是两位国士光临寒舍。”
贾赦和邬思道听得相视大笑。
待到三人笑毕,胤祥又以茶致歉,贾恩侯笑道“贾某与十三爷赤诚相交,贾某虽不及旬巨伯,但也知朋友之道,十三爷再如此客气,倒让贾某惶恐了。”
胤祥笑道“是我矫情了。”
三人又说了会闲话,邬贾两人皆是胸有沟壑之人,邬思道便时时向“贾中堂讨论”古今兴亡,贾赦虚实以对满口帝德君恩,又不时向“邬先生请教”朝政利弊,胤祥连逢不幸经历沉浮,也不再是原来那个黄口小儿,两人言语机锋往来倒也听的明白,只含笑倾听,这一番下来竟是口蜜与腹剑共酌,杯盏与谎言齐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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