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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困1
天很快就亮了,又是新的一天,而我的徒弟,我在这个世界的唯一朋友,随时可能都看不到新的太阳。
“天亮了,这儿什么都没有,师娘还习惯吗?”
“没什么习不习惯,这儿就是思过崖的翻版。”和他并坐在窗前聊了一夜,这一夜交谈并没有给我们之间的分歧带来突飞猛进的缓解,他的盲目乐观在我的脑海已根深蒂固,就像早已与他相识很久,早已习惯这样并坐一夜,挑刺、辩驳、无奈。
天光从屋外竹林的间隙射进屋里的那刻,我起身便忘了这一夜都说了些什么,也或许我们根本没有交谈,我感同身受到他身逢绝境反而无谓,一夜时间竟如百年沉重。
“知道有和你一样倒霉的人吗?”
他摇摇头,“没有。”
“有,你还梦见过她,专业倒霉三十年,从未幸运过,一直在倒霉,但生活还是要继续。”
他困惑了一下下,马上表示想起来了。
“别这么给面子,想不起就明说。”
他摸后脑勺,“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师娘。”
我拍拍掌,打散自怜自艾的气氛,“今天的任务,将这儿好好打扫?”
他从地板上一跃而起,阳光让他苍白的脸色发了光,“行,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得先添置点东西。”
说走就走。
可眼见我们走的方向,我就有顾忌了。
“我得跟你说个事。”
他停下来等我说事。
“来的路上,我动手打了几个酒保。”
他诧异回头,“难怪你脸上有伤,师娘你可知你的力气很大,普通人是受不住的?”
“一时之气才下的重手,完全没考虑后果。”心里想,这人原来早就注意我脸上的伤了,我不说他就识趣不多问,他可真是安于自己徒弟位置,一点都不逾越。
“我们先回去探探情况,是哪一家酒楼酒保?”
“不是出来买东西的吗?”我不耐烦道。
他耐心对我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在这儿停留,最好不要惹本地人,以免后患无穷。”
“出府第一家,他们先调戏我。”
结果他以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我,“真是狗胆包天,调戏良家妇女也不找对人。”
我噎住,才意识到他暗指我男人婆,“可不是,我这不适应不良才用力过猛的么。”
去到酒楼外,我站得远远地,他进去了会儿就大摇大摆出来了。
“死没?”
“没,你只伤到他们筋骨,休整一两月就会好。”
我摸摸胸口,“还好还好。”
“不过我又教训了,估计这次要躺三四月。”
我看他不像开玩笑,才跳起来,“你不是火上浇油吗?”
“谁叫他们调戏你。”
我在心里为那几个倒霉鬼默哀,忽然觉得不对,问他:“你不是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吗?”
说话间酒楼里突然跑出几个人,吓得我赶忙摆好迎战的架势,令狐冲一动不动,我把他扯到身后。
那些人跳出来只做了一个动作——关上大门,关闭之前,门缝里几双眼敬若门神地窥视,生怕我们扑上来腌了他们下酒。
现在可正是营业高峰啊。
我便知道我又输了。
一路上我就在思考,同样都是教训,为何他能起作用,我的却不能呢?之前跟那几个酒保起冲突,下手太黑差点引起了围观人群的民愤,本来有理的我反而落荒而逃。
想来从思过崖开始,他就像读书时不用埋头苦读就可以拿好成绩的优等生,处处让老头子欣赏,而我总是做什么都要花别人几倍的功夫,用上旁门左道,也鲜能成事,从不像他这样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虽然我没把疑虑表现出来,但令狐冲还是嗅到一丝迹象。
“师娘看见那人了吗?”
他手看上去那么随便一指,我还以为有什么娱乐项目上演,却见他所指方向,一人跟在别人身后,动作遮遮掩掩,被跟的人是名正在挑选物品的妇女,那鬼鬼祟祟的却是个身形高壮出一倍的猥琐大汉,我的心情陡然紧张起来。
“是小偷!那女人肯定打不过,怎么办?”
令狐冲双眉一挑:“为什么良家妇女要会打小偷?”
因为新时代女性要上得了厨房下得了厅堂翻得了围墙打得跑流氓啊。
他绕到小偷背后,本以为三下五除二就要拿下小偷,赢得群众呼声,却见他忽然被小偷锁住右臂反扭过来,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他大喊:“师娘!”
我这才明白:这小子没内功护体,近身战不行!
“喝!”救人心切,我一脚横跨小摊贴中小偷的脸,那汉子看着体型壮硕,却被我还没他脸长的脚板踢得在地上连打几个滚。
受害妇女听到动静,回头看看我们,又看看血流满面的小偷,神情困惑,慢慢地,她的手支起来,指着令狐冲,“抓小偷啊!”
我晕,忘了令狐冲穿得跟叫花子一样,小偷看上去反而像正常人,我刚要上去辩解,却被女人拉住袖管大叫:“还有个贼婆子,快帮我抓住她!一公一母贼夫妻啊!”
令狐冲拖住我手肘,埋头就带我往人堆里钻,“要被偷了还搞不清楚状况,我就知道她要怀疑我们是小偷。”
“搞错没?做了对的事还要跑?”
他见我脸色阴沉,赶紧放开拖我手肘的手,但若有若无拿身体挡着我去路,“不然、不然…….他们都是些没武功的普通人,犯不着跟他们计较。”
“谁说我要跟人计较?我只是要去讲道理。还有你这姿势是什么意思?怕我去报复?我像心胸狭窄的人吗?”说完原路返回。
多谢拥挤的人堆,半路的时候我看见被偷钱的妇女带着官差模样的人正在人群搜索。
这样的情形白痴都看得出是无尽的麻烦,三秒钟之内,我的身体自动转身,四处搜寻隐蔽处,街边蹲着的一乞丐朝我招手,定睛一看,正是混进乞丐堆的令狐冲。
我赶紧跑过去,刚好看到背后的墙和衣服颜色相近,便贴上去装背景,令狐冲在后面敲打破碗做响应,敲声结束,也代表躲过搜寻的人耳目。
我从墙上扒下来,就听见他自言自语:“小心驶得万年船,这话果然不假。”
想不到今天还轮到年轻人给我上江湖课。
他见我一脸阴霾,支支吾吾道:“那种情况下,只要别想着做好事要留名,直接走掉不是最省事的吗?.”
“谁说我是想留名了?”
“那是?”
“自古英雄豪杰,战死沙场固然悲哀,但更悲哀的是死在小人手上。”
“小人说得太严重了,一介妇人,无心而已。”
“死在无辜之人手上是最悲哀!越是看上去无害的人,越是要提防注意。你看我可以撂翻一个大汉,却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的有理说不出口,知道这是多糟糕的事吗?”
他笑起来,“那还不简单。”说完,突然身体一侧,钻入另一拨人堆。
“你去哪?”
“抓小偷。”
市集里小偷还真多,平日当上班族小心翼翼力求自保,看见他们都不敢出声,这儿却不一样了。我在上方飞来飞去地俯瞰,三步就遇一个,令狐冲一动手,我便精准地跳下去,抓小羊一样把人拎着。
渐渐我发现令狐冲都是把人找中却并不出手,直等到我来处理,发现猎物却只把猎物定住,等我流着哈喇子来欢快地验收。
我明白了他是想告诉我,面对误解,以德报怨就是解决办法。
不得不承认,这让我阴霾渐扫,知道我不服输,他就不露痕迹转移了我的好胜心。
可能别的女人不会对这样野蛮的带动感到受尊重,但不能否认的是,只要能切中属于你的内心“点”,别人带你打架和送你鲜花,本质上是一样的,更何况对于我这么一个长久禁锢自己的人,处处鬼打墙的现实是迷幻的,能在人群中奔走自如,这反而是清醒的。
拥堵的路到中间,一辆马车上车夫忽然将鞭子重重抽在马身上,马车停下来将人群截为两半,就见车夫嘴里骂娘地跳下来,推开路人扯住挑担子卖馄饨的小贩,“你这个王八蛋羔子的不长眼睛,挑子撞到我的车了知不知道?”
这种事情在我住处附近的街道上太常见了,那是一个十字路口,两边都是小门市铺面,中间路道刚够两辆车并行,小门市常在人行道上摆放物件,行人有时不得不走到车道上来,这种你撞了我我撞了你的摩擦从没断过。
一看那车夫就知道是仗势欺人,人来车往的,同时驶过的打眼望去就有好几辆马车,别的马车比他豪华,他八成是让道的时候跟小贩撞了,没法找大头出气就找弱小耍起横来,那小贩被推搡得馄饨摊子散了一地,诺诺地不敢语,围观人群更是冷漠懦弱,指指点点看戏。
我和令狐冲相视一眼,从对方眼里,我们都看到了对这种事的厌恶,“这个是我的。”我和他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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