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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早晨
一夜的梦境，让我觉得好累。
梦里，辰牵着我的手走在海边，我闭着眼睛跟着他的脚步，好像我们已经这样，走了很多很多年。后来突然起风了，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地涌过来，把辰卷进了海水里。我们紧握着的手被海浪打开，他被卷得越来越远。我哭叫着就要冲进海里去找他，却被一个人死死地拉住。我拼命地挣扎，拉我的人死抱着我不肯松手。我愤怒地回转身想要甩他一巴掌，却看到陈楚希受伤的眼眸中，有眼泪落下。
我仿佛只在他的怀里犹豫了一秒钟，可这一秒钟却是那样的漫长，待我回过神，辰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发疯一般挣开陈楚希的手往海里跑，一边跑一边喊着，“辰，你不要丢下我！”
海面已经恢复了平静，方才的那一场风浪似乎只是我的幻觉。我找不到辰了，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醒来时，我的脸上还带着泪痕。我摇摇头，努力甩去缠绕在我记忆中的梦境，告诉自己，那不是真的。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一丝声响。我打开房门，一眼便看见躺在客厅沙发上熟睡的陈楚希。昨晚的谈话一点一点挤掉脑中的梦境，我的生活便是个太过残忍的梦，我多希望那一切都不是真的。
我轻轻地钻到落地窗的窗帘后面，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望着对面7号楼，第24层的窗口。
天刚刚亮起，对面的家，还在沉睡中。整个世界都是静默的，一如我此刻努力想要拥有的心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开始觉得有些累，想把头靠在膝盖上的时候，听到身后的沙发上有轻微的响动。随后是拖鞋的踢踏声，向着我的房间挪过去。
大约是发现我的房间里没人，陈楚希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焦急，“忆轩，你在家么？忆轩？”
没人理他，在这屋子里，只要我不出声，便只有他自己对自己说话。
他的脚步从厨房挪到卫生间，又挪回到客厅里，在沙发边上停顿了几秒钟之后，转身向大门口挪去。
“陈楚希！”我叫住他，“我在这里。”
他闻声停住脚步，疑惑地轻轻叫了声，“忆轩？”
我想大概是沙发挡住了我坐着的地方，所以他看不到我吧。在如此静谧的空间里，兀得听到这一声，怕是以为自己遇到鬼了。
“我在沙发后面，窗户这里。”我引导他。
他循声走来，掀开窗帘，看到了坐在地板上，把头埋在膝盖里的我。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长叹一声。
我抬起头看他，“这里挺舒服的，你要不要也来坐一会儿？”
他看看我，又抬头看看对面的窗户，轻轻地坐在我身边。
我们并排坐在落地窗前，默不出声。我知道我在等待，等待着我爱的人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等待着能这样悄悄地，看他一眼。
“忆轩，你恨我么？”陈楚希突然开口，喃喃自语般，却又的确是在问我。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我发现自己竟说不清我对他的感觉。我应该要恨他，因为他左右了我的人生，欺骗了我，可是他对我时时处处的保护，又让我狠不下心来恨他。
“我不知道。”我只能这样回答他，“如果你从来没有骗过我，我就找不到理由恨你。”
他转过头来看我，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太阳缓缓地爬上天空，阳光照在我们身上，暖暖的，我觉得眼睛有些酸，一眨一眨的躲闪着。
对面的窗帘终于被拉开了，夏沫出现在落地窗前。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我第一次在心里，承认她的美。
陈楚希在窗帘被拉开的瞬间从地板上站起来，他伸手来拉我，“忆轩，起来吧。”
“我不要。我喜欢坐在这里。”我不理他。
夏沫走出了我的视线，大概是做早餐去了吧。我想辰起来之后，是不是会走到厨房里，从后面环抱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轻说一句，“老婆，辛苦你了。”然后他们就会坐在阳光里吃早餐，脸上漾着比蜜糖还要甜的滋味。
那样的画面，曾是我向往了许多年的幸福。只是如今这幸福对我而言，只剩下心头的刺痛。
我还来不及收拾起这落了一地的悲伤，辰舒展着手臂，出现在窗前。
我“蹭”地从地上弹起来，躲进了窗帘的帷幔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耳边传来陈楚希戏谑的声音，“我就猜你会是这个反应，哈哈！”
我甚是愤怒，转过头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现在是怎样，我跟你和好了么？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倒有心情开我玩笑。
他见我瞪他，立刻禁了声，用一只手捂住嘴巴，另一只手朝我摆摆，示意我他会闭嘴。接着竟然脚下溜烟，闪身钻进厨房去了。
我没理他，继续探出一个脑袋望着对面。辰已经在窗边坐下，打开了他的手提电脑。
仿佛只是霎那间，辰猛地站起来，喊了一句什么，说着转身从窗边的衣架上取下了他的外套。
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我猜想大概是遇到了什么紧要的事情，我的心骤地一紧，随着他的情绪，莫名的也紧张起来。窗帘被我攥在手里，绞啊绞啊。
夏沫许是听到辰的喊声，从厨房里跑出来，又像我上次看到的一样，拉住了辰的手臂。
他们立在窗边说话，看起来像是在争执。我隐约觉得，可能又与我有关。
我躲在窗帘后面，什么都不能做。我不想看到辰生气，以前每次看到他生气时眉头紧皱的样子，我的心也不由自主地皱在一起。
然后，在我自己还未察觉的当口，一声叫喊已经脱口而出，“陈楚希！”
陈楚希匆匆忙忙从厨房里跑出来，甚至还来不及擦干手上的水滴。他跑到我跟前，“怎么了？”
我脑子的转速分明赶不上语言和身体动作的迅速，这会儿我还在想我干嘛要叫他，手指已经不听使唤地指引着他的目光望向对面——争执还在继续。
他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对面楼的两个人，此时我的大脑终于转到了正确的位置上，“辰不知道在电脑上看到了什么，好像是要出门……然后夏沫出来拉住他，就吵起来了。”
陈楚希一拍脑袋，“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我在香港找了你好几天，还去找过你们的阿姨，哪里都找不到你，所以就打算先回台湾。昨天我到机场之后就给辰发了一封email，告诉他我在香港找不到你。谁知道邮件刚发出没多久，就接到你的电话。我赶着来上海，所以就没有再给他消息。”
我明白了，“所以，辰现在是收到了你的邮件，知道你找不到我，着急着要去找我？”
“应该是吧。”他说着，竟就要回厨房去。
“站住！”我叫住他。
“干嘛？”
“你……”我指着对面着急地说，“吵成这个样子，你也不管管？”
“我怎么管？”他愤愤地回答，“我现在管好你就不错了！天知道你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又从我眼皮底下溜走了！”
“哈？”我发现自己瞬间接不上话，脑袋宕机得厉害。
他看我不答话，无奈地摇摇头走回到我身边，“算了，你要我怎么管？冲过去？”
“打……打个电话过去。”我说得结结巴巴。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问我，“打过去说什么？”
我又是一愣，心想事情是你惹出来的，我怎么知道怎么收场。“说什么你自己想啊！让他们别吵了就好。”
电话接通了。我看见辰从争执中抽身出来，接起了电话。
陈楚希看着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辰，我找到忆轩了。”
我惊异地看着他，又不能出声阻拦，只好躲在窗帘后面踹了他一脚。
他索性放下手机，打开了扩音器。辰早已无暇顾及夏沫，他的声音透着无法掩盖的欣喜，“真的？她在哪里？你们现在在哪里？”
“她……”陈楚希的声音犹豫着。我冲他直摆手，真怕他一顺口就暴露了我的位置，那么不出意外，十分钟之后，我这里就会是新的战场。我实在是不愿意见到他们，尤其是夏沫。
陈楚希意味深长地望着我说，“辰，你信得过我么？”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当然相信你！”
“既然你信得过我，那么你就放心地把忆轩交给我吧。我会照顾她，保护她，不会再让她受伤害。只是，我不能告诉你她在哪里……”
我呆呆地看着陈楚希，我的确不想让辰知道我在哪里，最起码现在不想。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立刻转头去看对面的辰。
辰站在落地窗前沉默着。夏沫安静的站在他身边，我想她现在一定很紧张。
“我答应你。”良久之后，辰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我隔着两幢楼之间的距离，看着他的唇一张一合。“陈楚希，我把忆轩交给你。请你务必信守自己的承诺，不要让我失望。轩轩她，再也承受不起任何伤害了。”
“没问题。”陈楚希轻描淡写地回答。“我会再跟你联系。”
通话结束，辰颓然地坐下来，眼神无力地望着窗外。夏沫则是一脸的不知所措。整个画面像是一出默剧，惆怅的情绪无力地在空气里蔓延。
“你的目的达到了，他们不吵了。”陈楚希对我说。
我从窗帘里钻出来，刷刷两下，房间里便失去了原先所有的光亮。我把自己重新锁进深不见底的黑暗里，脑子里不断盘旋着刚才陈楚希说的话，心一阵一阵地抽痛。
辰，如果你爱我。那么在你听到刚才那番话的时候，心想必也是这样痛着的。
可是，我知道你不爱我。
那么为什么，我要这样心痛着你的心痛？
陈楚希有些怯怯地开口，“那个……我在做早饭，你要不要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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