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旧人心上过

　　小薇的声音在电话里雀跃得几乎要飞扬起来，每一个字都蹦跳着，带着按捺不住的、近乎眩晕的喜悦。

　　“他真的要来了！阿希哥！他买好票了，下周五晚上的火车，坐一晚上，周六早上就到我们学校！”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需要这样才能承载住那巨大的幸福，“十一个小时呢！他说在车上看看文件，睡一觉就到了。”

　　我能想象她在电话那头，一定正无意识地绞着手指，或是轻轻跺着脚，脸上洋溢着无可比拟的光彩。对她而言，这是一场盛大浪漫的奔赴。一个成熟、忙碌、事业有成的男人，愿意为她挤出时间，跨越漫长的夜与铁轨，只为见她一面。这本身，就足以构成她这个年纪对爱情最极致的幻想注解。

　　“我这两天都在想穿什么好……不能太孩子气，但也别太刻意，对不对？他说就吃个饭，在学校附近走走，看看我平时生活的地方。” 她已经开始事无巨细地规划，语气里满是甜蜜的烦恼，“我要不要带他去尝尝我们食堂最好吃的那个窗口？还是去外面找个安静点的餐厅？哎呀，好紧张……”

　　我听着她欢快的叙述，心底那抹担忧却像滴入清水的墨渍，慢慢晕开，越来越清晰。

　　小薇看到的是浪漫，是重视，是梦想照进现实的激动。而我，却不由自主地代入了阿希哥的视角，试图用更冷静或许更冷酷的逻辑去揣测。

　　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做事必然权衡利弊的男人，为什么突然决定进行这样一次耗时耗力的长途见面？尤其是在他刚刚提出关于未来的初步设想之后？

　　这不像是一次单纯为了慰藉相思的冲动之旅。它更像是一次关键的实地评估。

　　他需要亲眼见见这个在网络上和电话里让他心动、让他感到放松与珍贵的女孩，在现实的三维空间里究竟是什么样子。她的样貌、气质、言谈举止是否与想象相符？她面对真实世界的他时，是会更加吸引人，还是会暴露出网络滤镜下未曾显现的稚嫩与差距？这次见面，将是他决定是否要将那份“规划”付诸实践、是否值得投入更多成本。

　　他把网恋拉到现实，是为了验证，也是为了抉择。验证这段感情的“实物”是否与“描述”相符；抉择下一步，是继续深入，投入资源去解决异地等现实难题，还是……适时止损，让关系停留在美好的记忆阶段。

　　小薇沉浸在“他要为我而来”的公主式幸福里，而阿希哥，可能更像一位冷静的考察官，即将踏上评估“项目”可行性的旅程。

　　“你说，我要不要……稍微化一点点淡妆？”小薇还在那边认真地咨询，声音里全是纯粹的期待。

　　我握着听筒，看着窗外城市冷漠的霓虹，那句“你要保护好自己”在喉咙里滚了几滚，最终却只化作一句：“嗯……打扮得舒服自然就好。见面的时候，多留心……多听听自己心里的感觉。”

　　我知道，她此刻听不进任何“现实”的提醒。她正站在自己编织的、闪着光的肥皂泡里，仰头看着远处为她而来的身影，满心满眼都是梦幻的色彩。而我，除了作为一个朋友，陪着她，看着她，在她可能需要的时候伸出手，其余的一切——无论是浪漫的成真，还是现实的碰撞——都只能由她自己，去亲身体验，去承受，或去成长。

　　阿希哥的火车，载着的不仅仅是一个男人的期待，或许也载着一段关系真正的试炼，与小薇天真岁月里，第一道真正坚硬的现实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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