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

　　周六上午，南大国际会议中心。

　　科技与艺术创新大赛决赛现场。舞台灯光璀璨，评委席坐着五位资深专家，观众席座无虚席。林知意和江屿南被安排在第六个出场。

　　候场区里，江屿南正在做最后的设备检查。他的手很稳，但林知意注意到他的呼吸比平时快。

　　“深呼吸。”她轻声说，“就像我们排练的那样。”

　　江屿南照做，然后看向她：“学姐，如果待会儿我紧张了...”

　　“看我的眼睛。”林知意平静地说，“我会给你信号。”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知意！”

　　林知意转头，看见顾清河正穿过候场区走来。他今天穿着深色西装，气质出众，不少参赛者都侧目看向他。

　　“顾老师。”林知意礼貌地点头。

　　“别紧张，你们的项目我看过，很有竞争力。”顾清河微笑，然后转向江屿南，“江同学，设备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江屿南谨慎地回答。

　　“那就好。”顾清河看了眼手表，“我特意推掉了一个会议来看你们比赛。结束后，无论结果如何，我请你们吃饭庆祝。”

　　“谢谢顾老师。”林知意说，“但结束后我们可能要和团队其他人一起...”

　　“理解。”顾清河点头，“那改天。对了，”他压低声音，“论坛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有几个投资人对我提过你们的项目，很感兴趣。”

　　江屿南和林知意对视一眼。顾清河的关注有些...过度了。

　　“我们会认真考虑的。”林知意说，“等比赛结束。”

　　顾清河满意地笑了，拍了拍林知意的肩：“加油。我期待你们的好消息。”

　　他离开后，江屿南小声说：“学姐，他刚才...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不管他。”林知意整理了一下衣领，“专注比赛。”

　　很快轮到他们上场。舞台灯光暗下，又亮起。林知意和江屿南站在舞台中央，背后的大屏幕显示着项目名称：《南风知意——基于AR技术的校园四季艺术体验》。

　　“各位评委老师好，”江屿南开口，声音清晰稳定，“我是计算机系的江屿南，这位是我的搭档，美术史系的林知意。今天我们将为大家展示一个虚实交融的艺术世界...”

　　演示开始。江屿南戴上AR眼镜，林知意在旁边操作平板，大屏幕上实时显示着他看到的虚拟场景。

　　一切顺利。樱花飘落，荷花绽放，银杏飞舞，雪花纷飞...每个场景切换流畅，交互自然。

　　江屿南的讲解也越来越放松。他偶尔看向林知意，她总是给他一个鼓励的点头。

　　直到最后一分钟。

　　江屿南正准备展示“隐藏彩蛋”——那朵金色的樱花时，舞台侧面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

　　很轻微，但江屿南的眼镜信号受到了干扰。虚拟场景开始抖动。

　　林知意立刻察觉，迅速切换到了备用演示模式——她在平板上调出了预设的视频录像，同时轻声提醒江屿南：“继续讲，看大屏幕。”

　　江屿南会意，转向大屏幕：“正如大家所见，我们的AR系统不仅能呈现静态美景，还能...”

　　他流畅地衔接，观众和评委完全没有察觉异常。而林知意则快速检查设备——发现有人故意干扰了无线信号发射器。

　　她看向观众席，目光扫过。在第三排角落，她看到了一个人影匆匆离场。看不清脸，但背影有些熟悉...

　　演示结束，掌声响起。问答环节，评委的问题都在预料之中，两人回答得从容不迫。

　　下台后，江屿南长长舒了口气：“学姐，刚才...”

　　“有人干扰信号。”林知意低声说，“但解决了。现在先别声张。”

　　等待所有队伍演示完毕，进入评委评议时间。林知意和江屿南坐在观众席，周围是其他参赛队伍。

　　“你们刚才演示得真好！”旁边一个队伍的女孩称赞道，“那个冬季雪景太美了。”

　　“谢谢。”林知意礼貌回应，但心里还在想刚才的干扰事件。

　　这时，顾清河走过来，在他们旁边的空位坐下：“很出色的演示。尤其是临场应变——刚才的信号问题处理得很专业。”

　　林知意心头一紧：他看到了？

　　“顾老师注意到了？”她尽量平静地问。

　　“做数字艺术的，对信号问题很敏感。”顾清河微笑，“不过你们应对得很好。这种应变能力，在学术界也很重要。”

　　他的称赞听起来真诚，但林知意总觉得话里有话。

　　评议结束，主持人上台宣布结果。

　　“三等奖...”
　　“二等奖...”

　　林知意和江屿南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本届科技与艺术创新大赛一等奖——”主持人停顿，聚光灯在几个热门队伍间移动，“《南风知意》，来自南州大学！”

　　掌声雷动。林知意愣住了，直到江屿南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臂：“学姐，我们赢了！”

　　他们上台领奖。奖杯沉甸甸的，聚光灯晃得人眼花。评委代表致辞时特别提到：“这个项目不仅技术先进，艺术性强，更重要的是展现了真正的跨学科合作精神...”

　　下台后，记者和祝贺的人群围了上来。林知意礼貌地应付着，目光却在寻找那个离场的背影。

　　“林同学，江同学，恭喜！”顾清河穿过人群，“我就知道你们会赢。怎么样，现在可以考虑论坛的事了吗？”

　　林知意还没回答，一个清亮的女声插了进来：“知意！屿南！恭喜你们！”

　　是周瑶，她兴奋地挤过来：“我就知道你们能行！对了知意，顾学长刚才说论坛的事，你一定要答应啊！这可是天大的机会！”

　　“我需要时间考虑。”林知意说。

　　“还考虑什么！”周瑶拉着她的手臂，“顾学长亲自邀请，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而且...”她压低声音，“我听说顾学长可能要调去北京的重点实验室，如果你现在跟他合作，以后说不定能跟他一起去...”

　　这话说得太直白，林知意皱眉：“周瑶——”

　　“我是为你好！”周瑶认真地说，“顾学长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跟着他做研究，比你自己摸索强多了。”

　　江屿南站在旁边，没有说话，但林知意看到他握紧了拳头。

　　这时，赵教授也走了过来：“知意，屿南，恭喜。顾研究员刚才跟我说了论坛的事，我觉得是个好机会。你的论文如果能得到他的指导，发表会顺利很多。”

　　导师也这么说。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

　　“教授，我会认真考虑的。”林知意只能这么说。

　　颁奖典礼后的招待会上，顾清河几乎一直跟在林知意身边，介绍她认识各种专家、学者、投资人。江屿南则被冷落在一边，偶尔有人问技术问题，他才说几句。

　　“林同学，这位是王总，数字艺术投资公司的。”顾清河引荐着，“王总对你们的项目很感兴趣，想谈谈合作可能。”

　　王总是个中年男人，笑容和蔼：“年轻人很有想法啊。顾研究员说你在数字艺术研究上很有潜力，我们公司正需要这样的人才...”

　　林知意礼貌地回应，但心里越来越烦躁。她看了眼远处的江屿南——他一个人站在点心桌旁，默默地看着这边。

　　“抱歉，我去拿杯水。”林知意找借口离开。

　　她走到江屿南身边：“还好吗？”

　　江屿南笑了笑：“挺好的。学姐在拓展人脉，是好事。”

　　他的笑容有点勉强。

　　“江屿南...”
　　“学姐，”江屿南打断她，“顾老师说的机会真的很好。你应该认真考虑。”

　　“那你呢？”林知意问，“如果我去做研究助理，项目后续怎么办？”

　　“项目已经获奖了，可以告一段落。”江屿南说，“学姐有更好的发展，我应该支持你。”

　　他说得很大度，但林知意听出了言外之意——他在后退。

　　“江屿南——”
　　“知意！”顾清河又找了过来，“王总想跟你详细聊聊，关于数字艺术档案的项目...”

　　林知意看了眼江屿南，他轻轻点头：“学姐去吧。”

　　她被顾清河拉走了。回头时，看见江屿南独自离开会场的身影。

　　招待会结束后，林知意疲惫地走出会议中心。天已经黑了，秋风萧瑟。

　　手机震动，是江屿南发来的消息：【学姐，我先回学校了。今天辛苦了，好好休息。】

　　很简短，很客气。

　　林知意想回复什么，但手指停在屏幕上。最后只回了个：【你也是。】

　　她站在路边，看着来往的车流。

　　赢了比赛，却感觉输了什么。

　　顾清河的机会、导师的期待、周瑶的劝说...都在把她往一个方向推。

　　而江屿南，那个陪她经历了所有混乱、所有突破、所有意外的人，正在默默退场。

　　因为觉得“应该”支持她的“更好发展”。

　　林知意握紧手里的奖杯。

　　金属冰凉。

　　就像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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