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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香未散,余生共赴(回溯·雪夜木语)
圣诞前的那场雪,是南方的冬天里少见的大。谢辞从画室出来时,雪粒子砸在画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抬头望去,整个校园都裹在一层薄薄的白里,连老槐树的枝桠都落了雪,像缀满了细碎的银花。
他裹紧围巾,却没往宿舍走,反而绕去了木工房的方向——苏砚已经在里面待了三天了。
前几天谢辞随口提了句“圣诞好像快到了”,苏砚当时正低头磨着一块桃木,闻言指尖顿了顿,抬头时耳尖有点红,只“嗯”了一声,却从那天起,每天一放学就扎进木工房,连晚饭都要谢辞端过去才肯吃。
木工房的窗户透着暖黄的光,谢辞走到门口,就看见苏砚坐在工作台前,背对着门,肩上落了点木屑,手里握着刻刀,正对着一块木头细细雕琢。窗外的雪落在玻璃上,又慢慢融化,把他的侧影晕得模糊又温柔。
谢辞没敲门,轻轻推开门走进去。木工房里飘着淡淡的松木香,混着暖气的温度,比外面暖和太多。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才看见苏砚面前的木头上,已经有了圣诞树的轮廓,树顶还刻着个小小的星星,只是苏砚的眉头皱着,指腹反复摩挲着星星的边角,像是不太满意。
“还没好?”谢辞把手里的保温桶放在桌上,声音放得很轻。
苏砚吓了一跳,手里的刻刀差点划出去,回头看见是他,才松了口气,耳尖又红了:“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外面还下雪。”
“给你送热粥。”谢辞打开保温桶,里面是他在食堂特意打的南瓜粥,还卧了个荷包蛋,“你三天没好好吃饭了,再熬下去,木牌没刻好,人先垮了。”
苏砚放下刻刀,乖乖坐过来喝粥,却总忍不住往那块木头的方向瞟。谢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伸手拿起那块木牌——比之前送他的都要大些,除了圣诞树和星星,边缘还刻着细碎的花纹,像是雪花,只是星星的边角确实有点毛躁,看得出来苏砚刻了很多遍。
“想刻个星星在上面,”苏砚喝着粥,声音有点含糊,“总刻不好,要么太尖,要么太圆,不像你画里的星星那样好看。”
谢辞的心忽然软下来。他知道苏砚的性子,对自己的手艺向来较真,尤其是刻给谢辞的东西,总想着做到最好。他放下木牌,伸手握住苏砚的手——指腹上有个新的小伤口,应该是刚才刻刀划到的,还渗着点血珠。
“别刻了,”谢辞拿出纸巾,轻轻擦了擦他指腹的血,“已经很好看了,真的。”
“不好看。”苏砚摇摇头,喝完最后一口粥,又要去拿刻刀,“我想刻个最好的给你,圣诞礼物……”
谢辞按住他的手,把人拉到自己身边,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又拿起那块木牌,放在两人面前:“我教你。”
他握着苏砚的手,指尖裹着苏砚的指腹,慢慢握住刻刀。苏砚的身体有点僵,耳尖烫得厉害,却乖乖跟着谢辞的动作走——谢辞的手很稳,带着他一点点修着星星的边角,刻刀在木头上划过,留下流畅的线条,原本毛躁的星星,渐渐变得圆润又好看。
“你看,这样就好了。”谢辞的声音落在苏砚耳边,带着点温热的气息,“不用刻得那么完美,只要是你刻的,我都喜欢。”
苏砚转头,刚好撞进谢辞的眼睛里。暖黄的灯光落在谢辞的睫毛上,把他的眼睛映得格外亮,像盛着星光。苏砚的心跳忽然变快,鬼使神差地,凑过去,在谢辞的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像雪花落在皮肤上,轻得几乎看不见,却烫得谢辞瞬间红了耳尖。
“对、对不起!”苏砚慌忙要退开,却被谢辞揽住腰,按了回去。
谢辞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伸手擦掉他嘴角沾着的粥渍,声音有点哑:“苏砚,你知不知道,你比木牌好看多了。”
那天晚上,他们在木工房待到很晚。苏砚把刻好的圣诞木牌挂在谢辞脖子上,木牌上的圣诞树和星星在灯光下泛着光,边缘的雪花花纹里,还藏着两个小小的字——“辞砚”。
“我刻在里面的,”苏砚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别人看不见,只有我们知道。”
谢辞握着木牌,指尖反复摸着那两个藏在花纹里的字,忽然伸手,把苏砚紧紧抱住。外面的雪还在下,木工房里暖得像春天,松木香混着少年身上的气息,成了谢辞记忆里,最暖的圣诞夜。
离开木工房时,雪已经停了。苏砚牵着谢辞的手,走在雪地里,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谢辞忽然停住脚步,转头对苏砚说:“苏砚,明年圣诞,我们还要一起在木工房刻木牌。”
苏砚点点头,用力握住他的手,声音很认真:“不止明年,以后每一个圣诞,我都陪你刻木牌,刻一辈子。”
谢辞笑起来,伸手拂掉苏砚发梢的雪花,又摸了摸脖子上的木牌——那块刻着“辞砚”的木牌,后来被他和“槐下”、“余生”的木牌串在一起,挂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每次看到它,谢辞都会想起那个雪夜的木工房,想起苏砚慌乱的吻,想起他们握着同一把刻刀,刻下的第一个,属于他们的“我们”。
雪地里的脚印,被后来的落雪慢慢盖住,可那些藏在木牌里的心事,那些雪夜里的心动,却像木工房里的暖光,永远留在了他们的青春里,刻在时光里,成了往后岁月里,每次想起,都觉得温暖的回忆。
毕业季的风里,槐花香已经淡了些,混着离别的蝉鸣,落在美术系和木工系之间的小路上。谢辞抱着一叠画纸,站在老槐树下时,苏砚正蹲在树根旁,手里捧着个铁皮盒子,指尖沾着泥土,像个藏秘密的小孩。
“在干嘛?”谢辞走过去,把画纸放在石桌上,弯腰看他手里的盒子——是个旧的饼干盒,外面被苏砚用颜料涂成了槐树叶的绿色,还歪歪扭扭画了两朵槐花。
苏砚抬头,眼睛亮得很:“给你看个东西。”他打开盒子,里面铺着谢辞去年画的槐树叶标本,放着半块刻坏的木牌——是苏砚第一次想刻“槐下”时,不小心刻断了槐花花瓣的那块,边缘还留着粗糙的刀痕。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折得整齐的素描纸,画的是谢辞蹲在槐树下写生的背影,笔触生涩,是苏砚偷偷学画的第一张画。
“我想把这个埋在槐树下,”苏砚指着盒子,又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条,上面是他工整的字迹,“写了我们的约定,等以后回来挖,好不好?”
谢辞接过纸条,指尖抚过纸面——“今日,谢辞与苏砚,埋时光于此。约定:每年槐花开时,必回校看老槐树;十年后今日,共挖此盒;余生,一起看遍四季,刻木作画,永不分离。”末尾是两个歪歪扭扭的签名,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木牌和画板。
“好。”谢辞的声音有点发紧,他蹲下来,把自己手里的画纸拆开——是幅完整的画,画的是老槐树下的他们,苏砚坐在石凳上刻木牌,谢辞趴在旁边写生,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槐花瓣飘了满地。他把画折好,放进铁皮盒里,又摸出脖子上的“槐下”木牌,犹豫了一下,也放了进去。
“这个也放进去,”谢辞看着苏砚,眼神认真,“等十年后挖出来,我们再一起戴。”
苏砚点点头,伸手握住他的手,两人一起在槐树根最粗的地方,挖了个深深的坑。铁皮盒放进去时,槐树叶落在盒子上,像给他们的秘密盖了层印章。填土的时候,苏砚忽然说:“要是十年后,我们忘了这个地方怎么办?”
谢辞笑了,伸手捡起片槐树叶,压在土堆最上面:“不会忘的。这棵树的树干上,有你去年刻的小槐花,我们的盒子就埋在它正下方,只要找到槐花印记,就找得到我们的时光。”
苏砚记得,去年夏天,他一时兴起,在槐树干上刻了朵小小的槐花,刻完又怕被学校罚,紧张了好几天,还是谢辞帮他用颜料把边缘涂淡,才没被发现。原来谢辞一直记得。
填土的动作很慢,像是在把他们的青春,一点点藏进时光的缝隙里。最后拍实泥土时,苏砚忽然拉住谢辞的手,把他的手按在土堆上,又把自己的手叠上去:“这样,我们的手印就和时光胶囊在一起了,以后回来,一摸这里,就知道是我们的地方。”
谢辞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忽然俯身,在苏砚的额头印了个吻——很轻,却带着郑重的承诺。“苏砚,”他的声音很哑,“不管十年后我们在哪里,不管走多远,我都会回来,和你一起挖这个盒子,一起看老槐树。”
苏砚的眼眶红了,用力点头,伸手抱住谢辞的腰,把脸埋在他的颈窝。槐树叶落在他们的肩上,蝉鸣依旧,却好像不再是离别的调子,而是为他们的约定,唱着温柔的歌。
离开学校那天,他们又去了老槐树下。苏砚伸手摸了摸树干上的槐花印记,谢辞握着他的另一只手,两人站了很久。直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苏砚才开口:“走吧,我们回家。”
“回家。”谢辞重复着这两个字,心里忽然变得无比踏实——哪里有苏砚,哪里就是家。
后来的日子里,他们每年槐花开时,都会回学校看老槐树。有时候是春天,槐花开得满树雪白,他们就坐在石凳上,像大学时那样,苏砚刻木牌,谢辞画画;有时候是冬天,槐树落了叶,他们就站在树干旁,摸一摸那个小小的槐花印记,想象着泥土下的铁皮盒,里面藏着他们最珍贵的青春。
十年后的那天,他们如约回到老槐树下。苏砚的木工作坊已经小有名气,谢辞的画廊也开在了隔壁,他们带着当年串在一起的“辞砚”和“余生”木牌,在槐树下慢慢挖开泥土。铁皮盒被挖出来时,外面的绿色颜料已经褪色,却依旧能看清上面的槐花。
打开盒子,里面的画纸有点泛黄,槐树叶标本依旧完整,刻坏的木牌还在,那张约定纸条,字迹依旧清晰。谢辞拿起当年放进去的“槐下”木牌,轻轻擦去上面的灰尘,递给苏砚。苏砚接过,又从口袋里掏出块新的木牌,上面刻着“十年之约,如期而至”,递到谢辞手里。
两人把三块木牌重新串在一起,挂在彼此的脖子上——“槐下”在中间,“辞砚”和“十年”在两边,像把他们的青春、心动和余生,都串在了一起。
苏砚牵着谢辞的手,靠在槐树干上,看着远处的学生嬉笑打闹,忽然说:“当年埋盒子的时候,我其实有点怕,怕我们走不到十年。”
谢辞握紧他的手,抬头看着满树槐花,笑了:“可我们不仅走到了十年,还要走下一个十年,下下个十年,走到老得走不动路,还要一起坐在槐树下,看槐花落在我们的白发上。”
苏砚点点头,眼角的细纹里都藏着笑意。风穿过槐树叶,带来熟悉的槐花香,就像那年的夏天,那年的雪夜,那年的毕业季——所有藏在时光里的约定,都在岁月里,长成了最好的样子。
他们的故事,从槐下初遇开始,在雪夜心动,在毕业季约定,又在十年后重逢。那些刻在木牌上的心事,画在画纸上的时光,埋在槐树下的约定,都是他们爱情里,最珍贵的印记。
槐香未散,余生还长。他们会继续牵手走下去,看遍四季,刻木作画,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当年约定的样子——因为最好的爱情,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而是像老槐树一样,深深扎根,慢慢生长,岁岁年年,都在彼此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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