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保罗·蛇影2

　　“不必谢我。”叶馨蒙收起工具，转头看向钟妍妍，语气依旧平静，但比起平时，少了几分疏离和冷淡，“你是因为追查冒充我的邮件才陷入危险的，我来处理是应该的。再说了，要是你真被黑了，咱们部门年度信息安全考核又要扣分了，我可不想年底写检讨。”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夜鹰很擅长利用人的情绪和关系。他冒充我，就是为了在我们之间制造猜忌和混乱。他巴不得我们互相怀疑甚至变成敌对关系，这样他就能更容易地分化瓦解我们的力量——说白了，他就跟那种专门在闺蜜群里发匿名留言的初中生一样，唯恐天下不乱。”

　　钟妍妍并不笨，之前只是被恐惧冲昏了头脑。此刻冷静下来，仔细一想，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叶馨蒙确实没有理由用那种方式来恐吓她，这完全不符合逻辑——除非她突然转行去拍恐怖片，而且还预算不足只能靠邮件吓人。

　　窗外，夕阳温柔洒落，照亮了两人之间那道曾布满误解的缝隙。或许，真正的防御从来不只是防火墙和杀毒软件，而是信任本身。

　　“我……我当时太害怕了，根本没想那么多……”钟妍妍的声音轻得像是从门缝里溜出来的气音，头低得几乎要埋进胸口，仿佛下一秒就能钻进地心去躲起来。她甚至怀疑自己刚才那句辩解是不是被空气吸收了，连蚊子听了都忍不住打个哈欠。

　　“恐惧是他的武器。”叶馨蒙语气平静，却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适合遛狗”，然后顿了顿，补了一句，“不过别担心，他还没发明‘尴尬’这种情绪，不然你早就阵亡了。”

　　钟妍妍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她——这人居然在一本正经地讲冷笑话？但奇怪的是，紧绷的神经居然松了一圈。

　　叶馨蒙继续道：“夜鹰搞事情比搞对象还认真，陷阱设得比自助餐还丰盛，一不小心就吃撑送医。你一个人冲进去，跟拿着塑料叉子挑战全自动加特林有什么区别？”

　　钟妍妍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那我岂不是连炮灰都不够格，顶多算个背景板群众演员？”

　　“不不不，”叶馨蒙摆摆手，眼神忽然认真起来，“你能发现那个异常权限请求，还能顺藤摸瓜找到内部IP，这操作简直比我家猫偷鱼时还敏锐。说实话，我之前还以为你是靠运气撞上的，结果一看日志记录——好家伙，逻辑清晰、路径精准，差点让我以为你在偷偷参加黑客奥运会。”

　　钟妍妍的脸微微泛红，这次不是因为羞愧，而是有点受宠若惊：“你……你这是在夸我？”

　　“当然。”叶馨蒙耸肩，“我不随便夸人，除非他们值得，或者请我喝奶茶。而你，目前属于前者。”

　　这一刻，钟妍妍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总是神神秘秘、走路带风的女孩，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近了。之前的误会像块发霉的饼干，虽然味道不好但至少现在有人愿意拿扫帚把它扫出门外。

　　“我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准备跳水前的心理建设，“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我不会再像个热血番主角一样直接开大招了。我会先冷静分析，收集证据，然后——然后给你们发个群消息：‘兄弟们，出事了，速来救场，外卖我请。’”

　　叶馨蒙忍不住笑出声：“行，那就这么说定了。至于这台电脑嘛——”她指了指桌上那台曾被“夜鹰”觊觎的设备，“建议暂时退休，改行当相框或者垫桌脚。它已经为人类网络安全事业做出了杰出贡献，可以光荣下岗了。”

　　处理完一切，叶馨蒙留下几句叮嘱和一个写着“紧急联络”的小纸条（背面还画了个笑脸），潇洒转身离开，背影仿佛自带BGM《孤勇者》。

　　门关上后，钟妍妍盯着那台“功成身退”的电脑，心情五味杂陈。恐惧还在，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如影随形、半夜吓她起床刷手机确认防火墙。现在的感觉，更像是刚从恐怖片现场逃出来，却发现门口等着一位手持热咖啡和防狼喷雾的朋友。

　　而另一边，走在夜色中的叶馨蒙嘴角微扬。她知道，今天不只是阻止了一场入侵，更是在钟妍妍心里成功种下了一颗名为“信任”的小蘑菇——虽然现在只冒了个头，但只要浇水施肥（比如多请几次奶茶），说不定哪天就能长成遮风挡雨的大伞。

　　对抗“夜鹰”的战场依旧凶险，但至少现在，她们不再是各自为战的独行侠，而是有望组成一支——虽然风格迥异但勉强能合体变身的“网络安全特攻队”。

　　毕竟，谁说正义不能带着点幽默感上线呢？

　　钟妍妍的鲁莽追踪，就像一个刚学会开车的新手一脚油门冲进了一条单行道， 还顺带撞翻了路边卖玫瑰糖水球的印度裔大爷的摊子——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又混乱。她本想来个“英雄救场”，结果差点把自己搭进去，成了反派剧本里的背景板小配角。好在夜鹰似乎压根没把她这出即兴演出当回事，转头就甩出了下一波操作，仿佛在说：“别闹了，正片才刚开始。”

　　这一次，夜鹰玩得更高级了。他不再像上次那样大张旗鼓地黑进公共系统、群发恐吓邮件搞得全院打印机集体罢工打印出“你们都被监视了”这种中二台词。不，这次他走的是极简风、低调奢华有内涵路线——信息藏得比你妈藏私房钱还深。

　　他的线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医院内部几个学术交流用的核心加密论坛里，比如“基因编辑爱好者联盟（仅限教授级以上）”、“RNA剪接技术深夜茶话会”这类连Wi-Fi密码都得背三遍才能记住的地方。这些平台平日里讨论的都是什么“CRISPR-Cas9在老年斑中的应用前景”之类的高深话题，用户总数还没餐厅早餐高峰期排队的人多。

　　而就在这些冷门帖子的搜索历史记录或匿名回复区，突然冒出来一串由符号和数字组成的神秘字符串，长得像是某个程序员加班到凌晨三点时误触键盘的产物：#%&!7x@SG-73-Archive_Digitized$%^。乍一看，像是电脑中毒后自动生成的乱码；细一看，还是像乱码。但军方技术团队偏偏在这堆“电子垃圾”里发现了猫腻——这串字符不仅重复出现，而且出现的位置极其讲究，精准得像是有人特意把藏宝图碎片贴在了图书馆《如何科学养猫》这本书的第47页第三段第二句下面。

　　经过一番烧脑解密（期间技术人员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AI骗去参加了一场行为艺术展），终于破译出一句话：

　　“追溯源头，方能理解进化。答案藏于‘生命之书’的扉页之下——SG-73-Archive_Digitized。”

　　这句话一出，整个调查组的空气瞬间凝固，连空调都自觉调低了两度以示肃穆。

　　SG-73-Archive_Digitized？！

　　档案室的老管理员听到这个编号差点把手里的咖啡洒在一台价值百万的古籍扫描仪上。这不是那个传说中的项目吗？那个连医院年鉴里都只敢用“某早期科研尝试”含糊带过的禁忌篇章？

　　没错，“生命之书”计划，代号SG-73，是四十多年前瑆洲立国初期搞的一场“人类升级内测版”实验。当时的科学家们雄心勃勃，想通过基因干预治疗遗传病、延长寿命，甚至探索“超级人类”的可能性。听起来很酷，对吧？可惜现实不是科幻小说，伦理委员会拍桌子怒吼“你们这是要造神还是造孽？”，再加上技术实在跟不上想象力，项目最终被紧急叫停，所有资料封存，相关人员闭嘴，仿佛那段历史从未存在过。

　　而现在，“夜鹰”居然把枪口对准了这段连档案柜都蒙着防尘布的历史，而且还指名道姓要大家去看已经被数字化的档案。这就奇怪了——既然他已经能入侵如此机密的系统，为什么不干脆直接下载全部数据？非要搞这么一出“寻宝游戏”？

　　除非……数字化的版本，根本就是个“阉割版”。

　　小金环蛇盯着屏幕，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追溯源头，方能理解进化’？”她喃喃道，“这家伙怕不是一边破解防火墙一边还在读哲学硕士吧？”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不像是一次简单的信息泄露，倒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行为艺术展，主题名为《论如何用最少的字让最多的人失眠》。“夜鹰”不是在传递情报，他是在布置谜题，而且还是那种答不出来就会被自动推送十年高考三年模拟题的那种。

　　更重要的是，这个项目和陈永仁教授的研究方向有着诡异的重合度。难道说，陈教授不只是当代基因编辑界的顶流，还是当年那场“禁忌实验”的遗孤？亦或是……知情者？参与者？甚至是……实验品？

　　想到这里，小金环蛇打了个寒颤，赶紧甩甩头把脑补的科幻剧情清空。但她心里清楚不管真相如何，她必须亲自去一趟档案室——去看看那些躺在恒温恒湿柜里、积满岁月灰尘的原始纸质文件。

　　毕竟，数字化可以篡改，可以删减，但泛黄的纸张上那一行行手写批注、那一枚枚褪色的公章，往往藏着最真实的历史指纹。

　　与此同时，周品孝也收到了这条消息。当时他正在办公室慢条斯理地擦拭眼镜，动作优雅得像个准备登台的魔术师。可当“生命之书”四个字跳入眼帘时，他的手指微微一顿，镜片反射出一道难以捉摸的光。

　　“终于……还是挖到这里了吗？”他轻声说道，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天气预报，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种平静，往往是风暴前最后的宁静。

　　也许在他心里，早已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毕竟，有些秘密埋得再深，也会因为一根错位的数据线、一段异常的字符序列，重新浮出水面。

　　而此刻，圣保罗医院的地底深处，那间常年不见阳光的档案室，正静静地等待着访客。铁门之后，不仅是尘封的文件，更是一段被刻意遗忘的过去。而“夜鹰”，就像一位穿着黑袍的导游，手持火炬，缓缓掀开历史的幕布，低声说道：

　　“欢迎来到起源之地。”

　　这场游戏，从一开始就不只是关于谁抓谁、谁逃谁。它是一场关于记忆、身份与代价的追问。而每一个试图解开谜题的人，都将在其中看见自己的影子——或许还有，未来的轮廓。

　　只不过，没人知道，当最后一页被翻开时，等待他们的，是真相的曙光，还是更深的黑暗。

　　又或者……

　　是一张写着“恭喜通关！奖品为终身心理阴影”的恶作剧卡片。……

　　“生命之书”项目的线索像一块磁石，准确地说，是那种专吸铁屑、顺便也吸走理智和睡眠时间的强力钕磁铁，把小金环蛇（但本人坚称自己更像一条优雅又带点毒舌的蟒）和山蝰（私下里被同事戏称为“行走的阴郁天气预报员”）再次拽回了圣保罗医院那堪比迷宫、还自带回音效果的档案室。这地方大得离谱，据说连保洁阿姨进去三天都没走出来，最后靠无人机投喂泡面才获救。

　　这一次，两人默契得像是共用一个Wi-Fi密码的室友——心照不宣，各干各的，表面上互不干扰，实则都在偷偷观察对方有没有翻出什么劲爆八卦。他们就像两条在黑暗中并行探索的毒蛇，只不过一条忙着刷电子档案，另一条则沉迷于翻祖宗级别的纸质文件，活脱脱上演一出《毒蛇探案：谁动了我的实验报告》。

　　叶馨蒙这边，仗着庞教官给的“超级管理员权限”——据说是用三顿火锅加一次替写年终总结换来的——直接登录了SG-73-Archive_Digitized系统。界面一打开，好家伙，满屏都是文件夹，层层嵌套，仿佛进入了某个程序员的精神世界：混乱、深邃、且充满隐藏彩蛋的可能性。

　　她开始快速浏览，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得飞起，眼神锐利如扫描仪。然而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了——这些电子档案，简直就像是被人精心P过图的记忆相册，关键帧全被删了！

　　比如那份标题吓死人的《关于“生命之书”项目阶段性伦理审查的综合评估报告》，目录写得头头是道，结论页却凭空蒸发，只剩下一个指向“File_Not_Found_404”的幽灵链接。这不是疏漏，这是赤裸裸的数字谋杀。

　　再看几份标注为“高优先级”的季度进展报告，文档图标闪闪发光，点开一看，里面空得能养蚊子——只有标题、页眉页脚，连个水印都没有。仿佛当初撰写的人写到一半突然顿悟人生无常，当场出家去了。

　　最离谱的是那份最终叫停项目的内部决议文件。抬头写着“绝密”，落款盖着院长大印，正文却一片雪白，干净得像是刚被格式化过的U盘。叶馨蒙盯着屏幕看了十秒，忍不住喃喃：“这哪是文件？这是留给后人猜谜的空白诗啊。”

　　显然，这不是技术故障，也不是实习生手抖误删。这是有人提前几十年就开始玩“记忆清除术”，把最关键的证据一页页撕掉，还顺手贴上了无关痛痒的替代品——比如某年某月采购三十支移液枪的发票复印件，附言写着“请财务尽快报销”。

　　与此同时在物理世界的另一端，周品孝正蹲在恒温恒湿的密集架深处像个考古学家兼特工混合体，小心翼翼地撬开了标有“SG-73”的金属档案箱。箱子一开，一股混合着霉味、旧纸香和历史阴谋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差点让他打了个喷嚏——还好他忍住了，毕竟在这种地方打喷嚏，可能会触发某种尘封已久的生物警报系统。

　　他戴上白手套，动作轻柔得如同在拆一枚定时炸弹。翻开那些泛黄脆化的纸张，结果越看越不对劲：本该装着核心数据汇总的文件袋，薄得跟薯片包装袋似的。抽出来一看，好嘛，全是些边角料——项目组团建聚餐报销单、办公室绿植养护记录、甚至还有一份《如何提升科研人员幸福感的小建议》，建议第一条是：“多喝热水。”

　　真正的研究日志呢？会议纪要呢？伦理争议讨论稿呢？统统人间蒸发。

　　而且，替换手法极其专业，伪装得天衣无缝。要不是周品孝对医院行政流程熟到能背出每任文书员的生日，还真就被糊弄过去了。他在一份被塞进来的设备采购清单边缘，摸到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印记。掏出随身携带的微型紫外灯一照——嚯！一个荧光归档章清晰浮现，编号尾数是“WJQ-07”，属于那位传说中的前任档案室主任吴万青。

　　这位老哥早在七八年前就退休移民，据说去了南太平洋某个小岛种椰子，从此音讯全无。现在他的私人编号却出现在这份被动手脚的档案里，难不成他是远程操控？还是说，他在临走前完成了这场跨越时空的信息清理大业？

　　叶馨蒙和周品孝，一个在虚拟世界遭遇“404 Not Found”，一个在现实档案堆里挖出“狸猫换太子”，两人虽相隔数十米，却在同一秒停下了动作，仿佛被同一道雷劈中。

　　他们心里同时冒出同一个念头：这不是遗漏，是谋杀——对真相的系统性谋杀。

　　“生命之书”的记录，早在多年前就被人为清空、替换、数字化掩埋。这哪里是档案管理失误？这分明是一场高端定制版的信息阉割手术，主刀医生至今逍遥法外。

　　而引导他们来到这里的“夜鹰”，究竟是什么角色？

　　他是想让他们看看医院有多擅长“选择性失忆”，然后冷笑离去？

　　还是说，他知道这些记录早就没了，故意指路到这个“空白现场”，好来一手心理震慑：“你们找吧，我等着你们绝望。”

　　亦或者……他手里攥着那批被销毁的原始文件，正躲在某个角落，一边喝茶一边盘算着什么时候拿出来换点好处？

　　迷雾不仅没散，反而因为这个“人为制造的空白”变得更浓了，浓得像极了医院餐厅那碗号称“营养均衡”的黑糊糊汤。

　　叶馨蒙迅速整理电子端的异常情况，准备写份报告，标题都想好了：《论如何用空白文档掩盖惊天秘密》。

　　周品孝则默默记下“吴万青”三个字，以及那个荧光编号，没声张，但眼神已经飘向远方——也许，那位退休大叔的椰子林下，埋着不止一颗果实。

　　这条意外的线索，说不定能通向另一个更深、更暗、更不适合讲冷笑话的角落。

　　至此，“生命之书”不再是本书，倒像一本被撕得只剩封面的练习册。扉页之下，没有答案，只有一个巨大、沉默、带着嘲讽意味的问号。

　　这个问号，像黑洞一样吸引着所有靠近它的人，也预示着——一旦真相揭晓，恐怕不只是某个项目的黑历史曝光那么简单。

　　搞不好，整个圣保罗医院的基因实验史都得重写，连带修改院庆宣传片的旁白：“我院始终秉持科学与伦理并重的原则……呃，除了198X到199X年那段‘特殊探索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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