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心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体会到喝醉后什么都不记得的好处。舒茉频繁地与奚沅一起出入清吧。

　　起初奚沅对舒茉这变化感到非常意外，不过转眼一想，多半是舒茉乖了十八年，这叛逆期终于来了。奚沅看得挺开，舒茉不就是想喝点小酒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她自己也挺想去的。就这样两人一拍即合，时不时就约着去清吧点酒喝。

　　奚沅的酒量不行，怕喝醉了舒茉挪不动她，后来只好浅浅尝个味就算了，剩下的时间就是陪舒茉喝，一起聊东聊西。

　　舒茉没打算在外面喝醉，所以每次她们分开回家时，状态都还算清醒。但今天的她似乎却有意要把自己灌醉。
　　奚沅见她一杯接着一杯的凶猛架势，眼睛都瞪大了。

　　她握住舒茉的手，制止道：“诶，你喝慢点呀。你不就怕喝醉了回去被你爸妈教训？”

　　“他们今晚不在，”舒茉已经有了醉意，说出的话都黏黏糊糊的，“他们出去旅游了。”

　　“你爸妈旅游不带你？”奚沅疑惑道。
　　舒茉摇摇头，“我不想和他们一起去。”
　　“为什么？”奚沅看得出来舒茉是恋家的，怎么会不想珍惜一家人一起出去玩的机会。

　　舒茉抿着唇，吐出一个字：“烦。”

　　奚沅惊讶地盯着舒茉，没想到舒茉终于也体会到了她跟爸妈出去旅游时的感受了！
　　自己爸妈腻歪个不停，还忘记了他们小孩的存在，有时候是真的挺烦的。

　　“不过，”奚沅说，“你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烦心事？”
　　不然怎么会喝这么多？

　　“没有。”舒茉垂着头，低声咕哝道。

　　她们在清吧待了将近两个小时。此时外面霓虹四起，月亮高悬，时间走到深夜，好在清吧位处市中心，街道上仍有许多行人。她们两个女孩走在外面也不会感到害怕。

　　奚沅等会准备把舒茉送回她家，反正舒茉爸妈不在家。干脆跟舒茉睡一晚，第二天再回去。

　　“好了好了，”奚沅夺过舒茉的杯子，“不喝了，得先回家了。”

　　手里的杯子被人夺走，舒茉觉得有点可惜，还剩一点儿没喝完呢。
　　舒茉伸出手，奚沅轻声一躲，舒茉没抢回来，只好翁声回了一句——“好吧。”

　　两人走到清吧门口，一阵凉风拂过发热的脸庞。舒茉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她皱着眉打开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手机，“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奚沅回头看着舒茉一本正经地说着胡话的样子，似是觉得好笑：“到底是谁送谁啊，喝醉的可不是我啊。”

　　舒茉摸了摸红红的脸颊，对视奚沅的目光，解释道：“其实我没醉。”

　　“你还说你没醉，”奚沅也捏了捏舒茉滚烫的脸，“都开始说胡话了。”
　　灌了好几倍浓度高的酒还在强撑。看来，舒茉的“耍酒疯”就是假装自己没喝醉。

　　奚沅一边拉着舒茉，一边打开叫车软件，这时街道上突然飞过一辆摩托车，站在街边的奚沅反应极快，猛地攥着舒茉的胳膊往后一拉。

　　舒茉被扯得踉跄，站稳后却听奚沅惊讶的口吻说道：

　　“舒茉，”奚沅看向某个方向，“我好像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

　　“谁啊？”舒茉循着奚沅的目光看过去。

　　一群衣着西装的男男女女正从马路对面的粤菜馆里成群结队地走了出来。三三两两地站在门口商量着什么，看起来像是团建聚完餐后在互相道别。

　　舒茉第一眼瞄定了人群中的傅桉。
　　她一直都知道傅桉这种类型的男人很受异性的欢迎。
　　但傅桉的追求者，她却鲜少听闻。
　　难怪他父母也没在他们一起聚餐时聊他的感情史。
　　也许是他拒绝人真的有一套，这才导致他也没什么花边新闻。
　　就比如此时。
　　傅桉的车就停在门口，有位气质型美女同事站在傅桉面前，她似乎是想搭他的车。但傅桉神色疏离，不知道说了什么，女人显而易见的情绪低落，体面地笑了笑，转身朝反方向走了。

　　“请问这是在拍什么韩剧吗？”奚沅感叹了一句。

　　挺有氛围感的。
　　舒茉也认同。

　　“都见着你哥了，要不干脆让他送你回去得了。”奚沅说。

　　舒茉退后几步，“别了，我们先走吧。”
　　趁傅桉没往马路对面看过来，她拉着奚沅的胳膊就想走。

　　奚沅反应过来舒茉似乎是在躲傅桉，她赶紧也小跑起来。
　　“对对对，还是先走！要是让你哥知道我没管住你喝酒，说不定一个死亡眼神就给我砸过来！”

　　舒茉那次喝醉，后来尤恩渝绘声绘色地给奚沅描述了傅桉的脸色是如何的严肃，眼神是如何的冰冷，差点没把他吓死！
　　她怕了。
　　毕竟傅桉有着舒茉的半个家长的地位和身份。
　　况且傅桉本人不笑的时候是真的很有威严！

　　只是还没走多远，舒茉手里的手机就响了。

　　“吗呀，你哥好像朝我们这边看过来了！”

　　奚沅边走边注意傅桉那边的动静，结果一回头又见舒茉手机屏幕上赫然亮着的两个字 ——“哥哥”。

　　完了！

　　“舒茉，我看你还是跟你哥招了吧，看样子他抓定你了。”

　　舒茉没接电话，她回过头，看向对面的那人。
　　果然，他的人已经走在了人行通道上。

　　她也不打算躲了。
　　反正都被他发现了。

　　不行！舒茉赖着不走可以，但她不想继续留在这儿啊！
　　“那个茉茉，我就先回家了啊，你就让你哥送你回去吧。”
　　话音都还飘在半空中，奚沅就眼尖地拦下了路边经过的一辆出租车。在傅桉走在最后一条斑马线时一溜烟似的坐上了后座，急吼吼地喊着让司机赶紧走。

　　舒茉站在原地看着奚沅就这样离她而去。

　　视野的男人放下了电话，她手里的手机也不再震动。夜色浓稠，傅桉走到她面前，先是看了眼离他们不远的清吧，转而凝视着舒茉异常粉嫩的脸。

　　“又喝酒了？”声音冷冷的，似乎是有点生气了。

　　舒茉撇过头，小声道：“没喝。”

　　傅桉忽然凑近，鼻尖一动。嗅了嗅，随后没好气道：“不仅喝了酒，还学会对我撒谎了。”

　　“你今天晚上是在跟同事聚餐吗？”眼前的女孩忽然问起，很明显在转移话题。

　　“喝的什么酒？几杯？”傅桉没打算放过她。

　　舒茉不说话了。
　　刚才跟奚沅出来那会儿，她其实真没醉多少，脑子还算清醒。不过也可能是酒精才下肚，还没影响到脑子，但这会儿是真的酒气上头了。

　　甚至开始矫情地觉得跟前站着的人跟她说话好凶。

　　“又不想跟我说话了？”傅桉的声音放柔了些。
　　舒茉抿直唇线，一字一句控诉他：“你、好、凶。”

　　“我这就凶了？”他无奈笑了声。
　　“嗯，就是凶。”她说。

　　“那我给你道歉？”他说，“对不起，我不该凶你。”

　　舒茉嘴唇动了动，轻声道：“我接受你的道歉，原谅你了。”

　　“那既然原谅我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今天又把自己喝得这么醉吗？”

　　虽然夜间的温度比白天低了一点，凉凉的微风吹得舒茉脸上的热气也消散了一些，但她觉得还是有些难受。

　　“你能不能带我去兜风？”舒茉抬起头，祈求道。
　　“我的脸好烫啊……我感觉我要融化了……”

　　许久没听到舒茉说这么稚气的话。傅桉歪着头看着她，眼神不如语气严肃，。仔细一看眼底全然是温柔的笑意。

　　“那你下次还敢不敢喝这么多了？”
　　她下意识摇头，“不喝了。”

　　女孩浑然不觉自己落入了某个话语圈套。

　　“我录音了。”只听面前的人说，“这可是你亲口承诺的。”

　　“什么？”舒茉没听明白。她只感觉她的身体像座火山，脑子里都是滚烫的岩浆，再不吹点凉快的风，她的头都要烧没了。

　　“你现在就带我去！”她的声音急切起来。

　　傅桉被她追得紧，只好带着她走回马路对面，让她上了车。记好安全带，傅桉打开了车内空调，可冷风吹来，舒茉并不满意，觉得闷，又把车窗按下。

　　车窗一开，充满夏日气息的略带潮湿的夜风猛地迎面吹来。虽然不如空调凉快，但是舒茉却觉得当风把她的发丝吹向脑后时，脑子里的那团火焰正以一种奇妙的速度逐渐歇了下去。

　　“好舒服。”

　　望着窗外的建筑物，舒茉逐渐认出了这似乎是她回家的路。她扭过头，凑到傅桉身边，“我想去江边。”
　　她还不想回去一个人待在家。

　　“现在？”傅桉转头看她。

　　执拗的眼神给了他肯定的答案。仿佛在说：对，就是现在。

　　没多久，傅桉把车开到了江边。在附近停车场停好车后，两人就沿着路线一前一后地走着。舒茉走在前面，傅桉跟在她后面。

　　他们身边时不时还会经过一些晚上来这里夜跑的路人。舒茉的脚步逐渐有些虚晃，傅桉步子迈大了些，走到她身旁，做着随时扶稳她的准备。

　　只是舒茉除了那一下的踉跄外，接下来的步子却是却是四平八稳的。

　　两人安静地走了一段，舒茉忽然站定，转过身，面向江面。她眯细着眼睛眺望着平静的水面，轻声说了一句——

　　“我现在好像有点开心。”

　　傅桉忽然回头，眼神复杂地凝望着舒茉微笑着的侧脸。
　　“因为什么？”

　　“因为我好像忘掉了一些事情。”舒茉笑了一声。
　　她继续说道：“喝酒还挺有用的，难怪有些大人爱喝酒。”

　　“要是我一直都记不起来就好了。”
　　可是她清楚的知道，这神奇的功效是短暂的，就算她现在想不起来，酒醒后那刻意想忘掉的东西就会再次残酷地盘踞在她的脑子里。

　　有些冷了。
　　舒茉的身体抖了一下，然而下一秒她就被拥进了一个无比温暖的怀抱里。

　　好暖。
　　舒茉下意识抬起手臂环住了男人的腰。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来表姐对她说的一句话。她说——喝点小酒和适当的“玩玩”男人，能亲身体验到意想不到的快乐。

　　酒和男人，这两个她都不感兴趣。
　　可等她唱过酒后，却发现表姐说得确实有点道理。
　　既然第一个她尝过了。这第二个她也想试一试。

　　万一这俩合起来的作用更大呢。

　　“哥哥，你能不能帮我介绍个男朋友？”她突然问道。

　　男人身体有一秒的僵硬。舒茉以为他不愿意帮她，顿时从傅桉的怀里抬起头，眼神真挚地看着他，似乎是真的渴望拥有一个男朋友。

　　她几乎没有结交的男性朋友。傅桉是男性，认识的同性至少比她多吧。再说，如果是傅桉介绍的人，那人品和性格方面至少是他也认可的。某种程度上，能省去不少她自己接触陌生异性的麻烦。

　　“你想谈恋爱？”他问。

　　舒茉在他的注视下点了下头。
　　“对，想谈。想知道和男生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不知怎的，傅桉久违地回想起了那个叫翟峪的男同学。是因为那次过早地打断了她才萌芽的喜欢，以至于她念念不忘至今，还对恋爱有莫名的憧憬吗？

　　“为什么找我介绍？”傅桉拉开距离，微风吹进他们之间，语调沉了些，“我身边没有几个跟你同龄的男生。”

　　“没关系啊。”舒茉说，“也不一定同龄，聊得来应该就可以了吧。”
　　只是谈恋爱又不是结婚，那么较真干什么。不合适的话，大不了分手就好了。

　　“不行。”傅桉皱眉道，“你现在还太小了，等你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才谈也不迟。”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舒茉眉心蹙紧，有些不耐。她脑海那才熄灭不久的火焰似乎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她沉声道，态度固执起来，“我不想等。”

　　傅桉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跳跃到想谈恋爱这个话题上。可他能隐约感到舒茉内心的焦躁。

　　良久，舒茉才听到男人妥协似的说道。

　　“舒茉，感情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随意的开始，最终可能会给你带来你想象不到的伤害。我不想你因为一时兴起，有朝一日会感到后悔。”

　　“我也不想随便开始，可我真正喜欢的男生除了你和爸爸，就没人了。”

　　少女的声音因为不能第一时间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变得尤其的低落。她沉浸既失落又烦躁的世界里，完全不顾自己说的话在眼前男人的心里掀起了什么程度的震动。

　　傅桉一时无言。
　　半晌，只听他说，“再等等吧。”

　　等、等、等。
　　有些事情怎么能一味的等呢。
　　她只是想变得快乐一点。为什么他连这点忙都不帮？

　　她凝望着男人深邃的眉眼，随后细细描暮他俊美的五官——额头，眉毛，眼睛，鼻子，最后是那张现在总说一些她不乐意听的话的令人讨厌的嘴。

　　她最后再问他一次，如果他再不答应……
　　她一定会狠狠咬他一口。

　　“你帮帮我，有一个合适的就行。”
　　他像是被逼得不行了，重重呼出一口气。
　　“让我考——”虑考虑……

　　后面的话突然被人猛地封住了。
　　牙齿狠戾地咬在他的下唇上。有那么一霎那，他觉得她像是生气地想把他的唇肉咬裂出一道血肉模糊的口子才解气。
　　但其实唇齿磕碰的一秒后，他明显感受到了对方的僵硬和悔意。
　　颤抖的唇肉摩擦在他的上面，似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撤离。

　　好不容易熄灭的火山终究还是爆发了。
　　舒茉头好晕。她被一股一股温度暴涨的岩浆烫得说不出话了。

　　可此刻她盯着男人垂向她的极黑的眼神，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应该听他说完的。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