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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天使
车轮碾过最后一段颠簸的土路,终于在一声沉闷的刹车声中停了下来。
森林太郎率先下车,军医外套的下摆划开一道利落的弧度。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温和表情,仿佛刚才车上那场因爱丽丝消失而引起的短暂波澜从未发生。
“我们到了,孩子们。”
他转身,对着依次下车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说道,语气自然得像是带领一次寻常的郊游。
中原中也脚踩在坚实却布满碎石的地面上,第一时间感受着脚下大地传来的、微弱却令人安心的力量感,这稍稍驱散了些许车厢内带来的憋闷和……那个叫太宰治的家伙碰到他时带来的、令人不快的异样感。
他先整理了一下衣袍,确保神子的威仪无损,才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起四周。
同时,他下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那只脏猫,对方正低着头,慢吞吞地跟在后面,鸢色的头发遮住了眼睛,看不出情绪。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相对独立的核心营区,比外围要安静一些,帐篷的排列也稍显规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与营地远处隐约传来的沉闷声响一起,构成了一种压抑的背景音。
森林太郎没有多做停留,引着两人走向其中一顶稍大些的帐篷。
“先带你们认识一下另一位同伴,她比你们来得稍早一些。”他语气温和,仿佛只是在介绍一位普通的邻居。
掀开门帘,帐篷内的光线有些昏暗。
一个穿着略显宽大护士服的黑发少女正背对着他们,坐在一个简易的木箱旁,手里似乎无意识地摆弄着一些医疗器具,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听到动静,她动作一顿,却没有立刻回头。
“小晶子。”森林太郎温和地开口。
少女——与谢野晶子,缓缓转过身。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紫色的眼眸像是蒙着一层薄雾,缺乏焦点,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疏离。
她的目光先是掠过森林太郎,没有任何表示,然后淡漠地扫过太宰治,最后,停留在了中原中也身上。
森林太郎像是没有察觉到她那明显的冷漠,继续用他那特有的、带着安抚力量的声音说道:“小晶子,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中原中也君,他拥有非常独特的治愈能力。”
他的目光随即转向身旁赭发少年,语气自然地补充道:“中也君,这位是与谢野晶子,我的得力助手,一位非常出色的战地医生。”
他微微侧身,将中原中也更清晰地展现在晶子面前,语气格外温和地补充道,“我想,有他在附近,或许能在某些时候,为你分担一些压力。”
太宰治敏锐地察觉到了森林太郎话中隐藏的含义:分担压力,岂不是也是在告诉眼前的与谢野晶子,你的工作,我已经找到了可以替代你的人来做?
这对于普通社畜来讲恐怕都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话,更何况对于这个明显精神状况不佳的女孩。
=(‘o’*)))唉。
太宰治在心底无声叹息,突然开口小声嘀咕,声音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不惹人厌的委屈:“那我呢?我能分担什么?分担苹果糖和大螃蟹可以吗?”
森林太郎一来就给这个少女上这么大的压力,恐怕这个少女就是关键了。而他,为了缓和这过于紧绷的气氛,只能插入一点幼稚的表演了,也顺便维持自己无害的形象。
中原中也对太宰治的心思一无所知,单是听了他的话就忍不住瞪他一眼,用口型无声地说:“安静点,笨蛋!”
然而,在这种陌生且压抑的环境下,太宰这熟悉的作妖行为,反而让他紧绷的神经莫名松弛了一瞬。
森林太郎仿佛没听到这小插曲,他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太宰治,脸上那公式化的温和笑意真切了几分,红眸中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对特殊人才的欣赏与重视。
他并没有直接点破太宰治的能力,而是用一种更显郑重的语气向晶子介绍:“而这位是太宰治君。”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一个合适的词,最终选择了意味深长的表述,“……一位拥有着,连我都感到惊叹的、极其特殊天赋的年轻人。他的到来,同样是我们难得的运气。”
太宰治低着头轻轻挑眉,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特殊天赋是指做清洁工的天赋吗?”
这个森林太郎,对自己的招揽意图未免太明显了,不过他也乐于维持这种被看重的情况,这有利于他后续的行动。
森林太郎的话像是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拧动了与谢野晶子身上某个生锈的开关。
她那双原本空洞的紫色眼眸瞬间锐利起来,冰冷的、如同实质的目光精准地钉在中原中也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好奇,没有欢迎,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混合着悲悯与极度嘲讽的情绪。
“又一个……”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砂纸摩擦般的沙哑,清晰地穿透了帐篷内沉闷的空气,“……被骗来的‘工具’?”
中原中也愣住了。他湛蓝的眼睛里写满了错愕,随即涌上的是被冒犯的怒火。
工具?这个词汇与他十年来被供奉、被仰望的神子身份形成了尖锐的讽刺。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用最严厉的神谕斥责回去,但残存的理智让他死死咬住了下唇。他不能,至少在森林太郎面前,不能轻易失态。
晶子向前倾了倾身体,视线如同手术刀般刮过中原中也尚且带着稚气的脸庞,和他身上那套虽然陈旧但明显不同于普通士兵的神子服饰。
“治愈?”她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某种快要崩溃的绝望,“你治好他们,然后呢?”
她抬起手,没有指向特定方向,但那姿态仿佛囊括了整个营地,乃至营地之外那片广阔的、充斥着硝烟的土地。
“看着他们被重新包扎,被送上卡车,再回到那个绞肉机一样的战场,然后变得比现在更加支离破碎,最后变成一具冰冷的、连我都无法再拼凑起来的尸体……运回来?”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中原中也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同情。“你的神恩……究竟是什么呢?是延缓死亡的仁慈,还是……”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将话语如同冰锥般刺出,“……延、长、痛、苦的诅咒?”
中原中也的呼吸猛地一窒。
诅咒?
他的力量……是诅咒?
从小到大,他听到的只有感恩、赞美和敬畏。信徒们匍匐在他脚下,感激涕零地亲吻他走过的土地,称他是荒霸吐神派来人间的慈悲化身。他所做的一切,就是将痛苦从伤者身上驱离,赋予他们新生。
活下去,难道不是这世间最理所当然的正确吗?
一股被亵渎的怒意在他胸中翻涌,神子多年的伪装让他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内心的动摇与混乱。
他缓缓抬眸,湛蓝的眼底强行凝聚起凛然的神性光辉,声音虽不高昂却带着他所能展现的最具穿透力的虔诚:“你说错了。”
每个音节都如同落在玉盘上的冰珠,“生命本身就是荒霸吐神最珍贵的恩赐。延续生命,抚平伤痛,乃是神明赐予我的神圣职责,亦是我存在的意义。”
他的目光如利刃般直指与谢野晶子,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不可侵犯的神性光晕:“你口中的诅咒,恰恰是对生命、对神明恩泽最大的亵渎。”
他在用最坚定的语气,试图说服对方,也试图说服自己内心那一丝刚刚萌芽的、不该存在的疑虑。
“意义?”晶子重复着这个词,脸上的嘲讽之意更浓了,那是一种看透了循环悲剧后的麻木,“活着去经历一遍又一遍的地狱,眼睁睁看着同伴在眼前炸开,感受着恐惧和绝望一点点啃噬掉最后的人性……这就是你所谓的存在意义吗,天真的神子大人?”
“你……!”中原中也气得几乎要上前一步,信仰被践踏的愤怒让他险些彻底撕破温和的伪装。
就在他即将失控的边缘,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搭上了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意味,瞬间拉回了他险些溃散的理智。
是太宰治。
他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靠近,站在了中原中也身侧。他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既没有中原中也被激怒的愤慨,也没有晶子那深沉的绝望。
那双鸢色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与谢野晶子,仿佛在透过她激烈的言辞,解析其背后沉重的真相。
太宰治的思绪正在飞速运转。
与谢野晶子……这个名字,以及她所展现出的、对治愈本身如此深刻的绝望与抗拒,几乎瞬间就与他之前获取的关于“不死军团”的零碎信息拼接了起来。
是了。
森林太郎麾下那支传闻中不死的队伍,其核心秘密,恐怕并非在于士兵们真的拥有了不死之身,而是在于这里——在于这位拥有强大治愈异能的少女,与谢野晶子。
是她一次又一次地将濒死的士兵从地狱门口拉回。
所谓的不死,是以她承受着这永无止境的、治愈后再送返战场的残酷轮回为代价的。她的崩溃,她的绝望,正是这奇迹之下的真实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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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子故事线会大改,白月光回归人间。
这个时期晶子的性格,多谢阿埃柯斯天使的鼓励,我决定就按自己的理解自由发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