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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牢烬火:暗夜中的不屈之焰
他会让人提来冰冷刺骨的盐水,一遍又一遍地冲洗白沐峥背上那片血肉模糊的伤口。盐水渗入皮肉的那一刻,宛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肌肤,痛得他几乎要将牙齿咬碎,可他依旧强忍着不发出过多的声音。
当白沐峥因失血与剧痛而意识混沌、喉间干渴如焚时,顾岳峙命人端来清水,就在他的唇瓣即将触到碗沿的刹那,猛然将水泼向他的面庞。他凝视着白沐峥因本能而疯狂舔舐脸上水珠的狼狈之态,发出肆意而张狂的大笑,那笑声在黑暗的地牢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白沐峥始终紧咬着牙关,除了偶尔因极致疼痛而泄露出的闷哼,他不再发出任何声音。他将所有的痛苦、屈辱和仇恨,都死死地压在心底,仿佛那是他最后的坚守。那双深邃的目光,在黑暗中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和一种近乎可怕的冷静,仿佛在告诉顾岳峙,他不会轻易被打倒。
他知道,顾岳峙如此费尽心思地折磨他,就是想摧毁他的意志,想让他像狗一样摇尾乞怜,放弃自己的尊严和信念。
但他偏不。他在心底暗暗发誓,无论遭受多大的痛苦,他都要坚持下去。
每一次的折磨,都如利刃般刻入他的心扉,每一道伤痕都让他对顾家的恨意愈发浓烈。这恨意也让他想要活下去、想要带着月凝逃离这黑暗魔窟的信念,愈发坚定不移。月凝在绝境中都没有放弃他,始终在心里牵挂着他,他又如何能放弃自己呢?
顾岳峙凝视着他那双即便在酷刑之下,依旧清澈如泉、闪烁着恨意与不屈光芒的眼眸,心中的烦躁与暴戾愈发汹涌澎湃。他意识到,单凭□□的折磨,似乎很难彻底击垮这个男人,白沐峥的坚韧超出了他的想象。
“骨头倒是挺硬。”顾岳峙冷笑着,用沾着血污的皮靴抬起白沐峥的下巴,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就是不知道,等你那个病鬼大哥因为你,断了药,一命呜呼的时候,你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这句话,宛如最后一道雷霆,狠狠劈落在白沐峥的心头。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恐慌和动摇,他仿佛看到了大哥因为自己而陷入绝境的画面,那是他最害怕面对的事情。
顾岳峙满意地看到了他想要的效果,终于觉得胸中那口恶气出了一点。他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地牢,留下白沐峥在无边的黑暗和新的恐惧中独自煎熬。在那如影随形、令人窒息的恐惧氛围里,形单影只,无人可依,只能默默地独自承受着这份痛苦的煎熬。
昏暗潮湿的地牢之中,那厚重的铁门再次发出沉闷且令人心悸的轰鸣,伴随着一连串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缓缓地朝着门框的方向合上。这扇铁门像是一道无情的屏障,将顾岳峙那逐渐离去的身影与他口中恶毒至极的威胁一同封锁在了门外。
刚刚还因顾岳峙的闯入而有了些许光亮的地牢,此刻黑暗重新如汹涌的潮水般吞噬了一切。地牢的角落里,有一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显得无比渺小和无助,而空气中那愈发浓重的血腥气味与绝望的氛围,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个地牢紧紧笼罩。
白沐峥依旧维持着被顾岳峙用靴子抬起下巴时的姿势,身体僵硬地僵在原地,宛如一尊失去了生气的雕塑,一动不动。他那双原本如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眸,此刻已被巨大的恐慌与彻骨的寒意彻底地吞噬。顾岳峙临走时说的最后那句话,就像一条冰冷且狡猾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钻入他的耳膜,然后死死地缠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锥心的疼痛。
“等你那个病鬼大哥因为你,断了药,一命呜呼的时候……”
大哥……沐笙……
刹那间,白沐峥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大哥那苍白消瘦的身影。大哥虚弱地倚在床头,每一次剧烈的咳嗽都仿佛要将他脆弱的身体撕裂。紧接着,他又想起母亲那双因日夜不停地刺绣而布满了针眼与老茧的手,那双手虽然粗糙不堪,却依旧在顽强地努力支撑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大哥和母亲,他们是白沐峥在这世上仅存的、无法割舍的牵挂,是他即便背负着屈辱和仇恨,也咬牙坚持活下去的理由!
顾岳峙就像一个心思缜密的猎手,精准地抓住了他唯一的,也是最脆弱的软肋。顾家在这一带势力庞大,完全有足够的能力做到他所威胁的事情。甚至,他们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断掉那一直匿名的“贵人”对母亲绣品的收购,或者稍微在药铺“打声招呼”,就足以将白家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让白家陷入绝境。
一股比地牢里的寒气更加刺骨的绝望,如冰冷的潮水般,从白沐峥的脚底瞬间蔓延至全身。他之前所有的坚持、所有的隐忍,在家人可能因他而遭受灭顶之灾的威胁面前,显得如此的可笑和无力,仿佛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
他该怎么办呢?
如果继续硬撑下去,彻底激怒顾岳峙,那么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哥因为缺医少药而……他甚至连想都不敢想那个可怕的后果,光是脑海中闪过一丝这样的念头,就足以让他心如刀绞。
可是屈服吗?向顾家低头,像一只真正的狗一样摇尾乞怜,放弃所有的尊严和仇恨,以此来换取家人暂时的平安?
这个念头刚一在他脑海中浮现,就让他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和强烈的自我厌恶。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他还是那个曾经顶天立地的白沐峥吗?他又怎么对得起惨死的父亲和祖辈辛苦打下的基业呢?
可是……如果连家人都保护不了,他一直坚守的尊严和仇恨,又有什么意义呢?
激烈的思想斗争宛如两股巨大的力量,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拉扯着,让他的内心痛苦不堪。他背部的伤口因为刚才顾岳峙的折磨和此刻情绪的剧烈波动,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了,此刻内心的煎熬远远超过了身体上的疼痛。冷汗浸透了他那破烂不堪的衣衫,与血污混在一起,黏腻而冰冷,贴在他的皮肤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脸埋进了屈起的膝盖中。这个一向挺拔如松、即便在最残酷的刑罚下也未曾弯折过的背影,此刻却微微佝偻,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弯了腰。他的肩膀难以自抑地轻轻颤抖着。这颤抖不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而是源自内心最深处的无力与挣扎。
在这无尽的黑暗中,他仿佛能清晰地听到大哥虚弱的咳嗽声,那一声声咳嗽像是重锤一般,敲打着他的心房;能看到母亲在灯下疲惫却强撑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对生活的无奈和对家人的关爱;也能看到顾月凝那双含泪的、充满担忧和执拗的眼睛。
月凝……
想到她,白沐峥的心中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她被顾家软禁了,想必此刻也正遭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折磨,而他却无能为力。
此刻,她正为他忧心如焚,内心好似被无数根尖锐的针深深刺痛着,每一根针都扎在她最柔软的地方,让她备受煎熬。那种煎熬,就如同置身于熊熊烈火之中,被炽热的火焰无情地灼烧,痛苦不堪。他曾经答应过要陪她一起写字,在那静谧的夜晚,一同静静地看月亮,感受月光洒在身上的温柔。
那些在柴房里用血泪许下的约定,每一个字都饱含着他们的深情与期盼,仿佛是他们在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亮。然而,此刻在这残酷无比的现实面前,那些曾经无比珍贵的约定,就如同阳光下脆弱的泡沫,看似五彩斑斓、美丽动人,却在现实的微风轻轻吹拂下,瞬间破碎,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间在这令人绝望的静默中缓缓地流逝着,每一秒都仿佛被无限拉长,让人感觉无比漫长。地牢里,周围一片死寂,唯有他那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如同沉闷的鼓点,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她的心。还有那无声滑落的泪水,那泪水里不仅混杂着血水,更包含着他无奈的抉择,每一滴都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他所有的痛苦与挣扎。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抬起头来。他的脸上泪痕还未完全干涸,那一道道泪痕就像是岁月刻下的伤痕,记录着他所经历的苦难。此时,他的眼神已不复先前的恐慌与迷茫,先前的恐慌就像一团乱麻,紧紧地缠绕着他的内心,而迷茫则如同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旅人,找不到前进的道路。但此刻,他的眼神化作了一种死寂般、透着血腥气的平静,那种平静仿佛是暴风雨过后的宁静,却隐藏着更深的危险。
他似乎……真的没有选择了。
为了大哥,大哥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之一,他们一起经历过无数的风风雨雨,有着深厚的兄弟情谊;为了母亲。他必须活下去,哪怕是以最屈辱的方式。他不能拿家人的性命去赌顾岳峙那所剩无几的“人性”,顾岳峙的“人性”就像一盏即将熄灭的灯,随时都有可能彻底消失。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那冰冷的墙壁就像一块巨大的冰块,透过他的衣服,让他的身体感受到彻骨的寒冷。他闭上眼,任由黑暗将他吞噬,那黑暗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有着无穷的吸力,将他的一切都吸了进去。此时,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地盘旋——如何能在满足顾家、保全家人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守住自己最后的一丝底线,那一丝底线是他作为一个人的尊严和原则,也是他在这黑暗世界里最后的坚守。以及那份对月凝无法割舍、却也注定无望的牵挂,月凝是他心中最柔软的角落,即使这份牵挂注定没有结果,他也无法将其从心中抹去。
这注定是一条比承受酷刑更加艰难和痛苦的路。承受酷刑虽然身体会遭受巨大的痛苦,但那只是一时的;而这条路,却是心灵上的折磨,每一步都充满了无奈和挣扎,就像是在荆棘丛中艰难前行,每走一步都会被尖锐的荆棘划破皮肤,鲜血淋漓。
地牢的黑暗浓稠得化不开,仿佛是一潭浓稠的墨汁,将一切都淹没在其中。时间仿佛也在这里凝固了,不再像外面的世界那样正常地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定格了一般。白沐峥维持着那个倚靠的姿势,如同一尊失去灵魂的石雕,一动不动。只有他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那微弱的起伏就像在黑暗中闪烁的一丝微光,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他内心的风暴已然平息,那风暴曾经在他的内心翻江倒海,让他痛苦不堪。但它并未消散,而是沉淀为一种更为沉重、更为绝望的决绝。他宛如一头受伤的孤狼,在这绝境之中默默舔舐着伤口,仔细权衡着每一步可能付出的代价。每一个决定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在他的心上划下一道道伤痕。
若直接屈服,摇尾乞怜?那不仅会让他彻底迷失自我,让他失去自己的尊严和骄傲,就像一朵美丽的花朵失去了它的花瓣,变得残缺不全;更会让顾家对他嗤之以鼻,认为他是一个软弱可欺的人,甚至在他失去“价值”之后,毫不犹豫地抛弃他和他的家人,让他们陷入更加悲惨的境地。他需要一种方式,一种既能暂时满足顾家、保全家人,又能为自己、为月凝……
留下一线渺茫生机的方式。那一线渺茫的生机就像在黑暗中闪烁的一颗星星,虽然微弱,但却给了他一丝希望。
他想到了月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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