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虫与冰

　　“你去林绮家，不算非法入侵民宅吗？”胡婉问赵知意。

　　赵知意盯着手机，心不在焉的回答：“放心吧，这边的监控拍不到我，我都来这么多次了，哪里是监控死角我了如指掌。”

　　“那张照远呢？他也拍不到吗？”

　　赵知意忽然想起了什么，皱起了眉头，“应该没事，毕竟他也没进林绮家里。”

　　林绮指认出的那个背影，正是张叔。

　　再往后，便是监控死角。

　　“可是这条路不是通往你们家的吧，林女士。”警方翻查了一下建筑内部地图，“这个方向是通往......”

　　“公寓的空中花园。”林绮犹疑的回答，“这层还有其他角度的监控吗？”

　　“好像，没有了。”物业人员扫了一眼屏幕，“只有一楼电梯间的监控了。”

　　“麻烦您调出来看看。”

　　又在监控室待了几个小时，，物业人员已经有些不耐烦，警方和林绮一无所获。他们甚至没从一楼的电梯间看到张照远的身影。

　　“林小姐，单凭您指认出的这个背影，我们是无法对他采取法律行动的，只能先将他列为密切观察对象。”

　　再浪费时间下去也没有意义。

　　“好的，那今天就先这样吧，麻烦你们了。”

　　“不过......”民警顿住了脚步，“经过我们的技术人员排查后，你家里的门锁并没有被撬开的迹象，您可以列一个觉得可疑的清单，我们配合你调查。”

　　“没有撬开的迹象？”林绮猛地想起了什么，从随身携带的记事本上扯出一张白纸，又拿起前台的笔，写下一个名字。

　　“赵知意，江淮人。他之前有我家的钥匙，不过我很久以前就收回来了。”

　　“好的，”民警接过纸条，“这位和您的关系是......？”

　　“前男友。”

　　民警露出了然的神色，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一眼。

　　“我和他现在有点经济纠纷。”

　　“好的，我们回去后，会从赵知意和张照远两人的行程上着手调查。”

　　林绮回到家中，仔细检查了放财务的地方，皆没有丢失。

　　不会是像电影里说的那样，把我常吃的药换成慢性毒药来毒死我吧。

　　林绮警惕的拿起自己放在柜子中的奥美拉唑[1]，对着灯光仔细研究起来。

　　看着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在网上重新下单了几盒药。
　　凡是吃进嘴里的东西，还是小心为妙。

　　跟着药一起到林绮家门口的，还有她的外卖，她打开大门接过包装袋，向外卖小哥道谢。

　　外卖员走后，她停留在原地，犹豫的看向对面的大门。

　　她已经很久没去黎白家吃饭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等过了这阵子，等过了这阵子......

　　嘭的一声，她关上了家门，走廊中的声控灯已故障了许久，刺啦闪烁了两下，廊中重新恢复黑暗。

　　第二天，警方和律师同时给林绮打来了电话，都让她过去一趟线下说。

　　林绮从刚起床就开始收拾东西，兵荒马乱的夺门而出。

　　她先去的是律师事务所。

　　刘律师将她昨天发的合同投到白板上，拿出白板笔进行勾画。

　　“咱们先不说这笔钱究竟能不能解决工厂的燃眉之急，您先看这里。”

　　刘律师圈起其中一项条款：自本资金全额到账之日起满12个月之日，无论业务经营状况如何，乙方均负有向甲方交付分红的义务。

　　“首先，这本质上不是一个投资专用的合同，而更类似于某种高利贷。它只规定了乙方交付分红的时间和义务，却没明确说明，分红在投资额中的占比和偿还周期。他们大可以在其他地方做文章，让你认下这笔高利贷。”

　　“其次，”刘律师指向合同中的一行小字，“这里通篇说的都是天齐，对吧？”

　　林绮点头，她没细看文件，但合同中的大部分字眼的确都提到了天齐，这也是她疑惑的地方之一。
　　赵知意怎么会和天齐扯上联系？

　　“天齐集团作为投资方，对其旗下的企业履行指导和监督工作。接着再看其他条款。”

　　这行字标的很小，几乎像注释一般标在文件底下，但若加上这行字。

　　整篇合同的意思便大不相同了。

　　“意思是，与我签合同的这个甲方，实际上是天齐底下的外包公司？”

　　“有这个可能，总而言之，这篇合同的许多条款都属于灰色地带，还好您没签下。”

　　林绮沉默半晌，问：“那你能查到这个所谓的‘旗下企业’到底叫什么名字吗？”

　　“我们律师事务所是没有这个权力的，只能联系警方，调取这个人的个人信息。”刘律师停顿了一下，“不过根据现有的情况，我怀疑是......”

　　“远洋科技，是吧。”林绮接下他的话茬。

　　“是的，”刘律师点头，“只有他们有动机。”

　　“好，谢谢你的提醒。”这个文件的分析工作并不是律师事务所的任务范围内，可刘律师出于万全考虑还是帮她做了。

　　林绮收起桌面上的东西，“至于案情方面，麻烦你持续为我跟进了，毕竟离开庭时间很近了。”

　　“好的，林小姐。”

　　林绮离开事务所，便坐上公交，前往京湾派出-所。

　　今天她的车牌限号，又没有直达的地铁，她只好久违的坐上了公交。

　　倒也真是冤家路窄，在京湾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她竟在公交车上碰到了陈昊。

　　他看起来很没精气神，靠的车窗昏昏欲睡，见一个老人上车，却赶忙给人让了座。
　　然后扶着把手，又合上了眼睛，根本没有分一丝余光给她。

　　下一站：临平西路。

　　陈昊睁开了眼睛，摇摇晃晃的走到公交车后门，与同样准备下车的林绮对上视线。

　　“你怎么在这儿？”陈昊一见她，马上就换上了一副讨人厌的面孔，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她。

　　林绮没有理会她，径直下了车。

　　踏过几条马路，拐了几个弯，两人在同一地方停下，陈昊惊愕的看着林绮，“黎白犯事儿了？”

　　林绮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回：“没有。”

　　“那你来这干什么。不过你当时真是挺聪明，跑得快，远洋现在天天都在打官司，我们也没活干，每天就是帮法务的那几个人跑派出-所，还没工资拿。”
　　陈昊还是像过去那样，长了一张嘴，什么都叭叭的往外讲。

　　林绮都不需要接他的话，远洋内部的情况就如同倒豆子一般全被他抖落了出来。

　　最后，他一句话总结，“这破公司，还是快点倒闭吧，这样我们这些留到最后的还能捞着点钱，不然可就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最后一句话，不知触碰到了林绮哪根神经，她开口了，“为什么倒闭之后你们才能拿到拖欠的工资。”

　　“这个嘛......”陈昊忽然停顿下来，“你在套我话？”

　　“对。”林绮直接承认了。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是听隔壁组的人说的，公司来了个新股东，不知从哪弄来一-大笔钱，我当时还以为要发工资了，结果等到现在也没发。不过既然有钱，要是被强制执行了，肯定是要给我们发工资的。”

　　林绮若有所思，说：“原来如此。”接着，便拐进了一个房间，陈昊抬起头，看头顶上的小字。

　　“接警处？”他嗤了一声，“还嘴硬说不是犯事了，切。”

　　林绮当然不知道陈昊在外面脑补着什么，只是迅速认出了昨天的那名警察。

　　“林女士是吧。”民警快步向她走来，“由于这些都是公民的个人资料，我们没有权力外泄，所有麻烦您跑一趟了。”

　　“好的，不麻烦。”林绮点了点头，坐到电脑前。

　　“首先是这位张先生，”民警指向屏幕，“我们查了他近一年的出行记录，发现他频繁来往京湾，出行大多乘坐的是火车，鲜有高铁。”
　　“而这位赵先生。他往来京湾的时段基本与张照远重合，两人的确是有同伙作案的嫌疑。”

　　“这两人这几天没有离开市区记录，应该还在京湾市内。”

　　林绮问：“警官先生，请问我可以看一下赵知意的亲缘关系和他名下的产业吗？”

　　“这个......我可能得向上面请示一下，您方便在这等一会吗？”

　　“好的。”

　　不一会，警察推门走进来，说：“可以的。”他将一个新的U盘插-进电脑。林绮仔细的审阅起来。

　　接警处内尤为吵闹，前面几张桌子上，大声喧哗的人层出不穷，林绮尽可能的将精力集中在面前密密麻麻的文字上。

　　资料上显示，赵知意近些年变卖了很多套房子，这些都是原属于他父亲的，她点开赵知意父亲的资料。

　　远洋科技执行董事的身份，就在资料的正上方。

　　那么一切了然了。

　　林绮谢过帮忙的民警，离开派出-所，拨打了刘律师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林绮将情况告诉刘律师后，刘律师十分惊讶。

　　“林小姐，您是从哪里得知这些的？”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事情的答案，只要放心往这个方向查证就可以了。”

　　[1]一种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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