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破产呢

　　晨光漫过江面，将河滩边建筑群的外墙镀上一层流动的光。水面上的游船荡开浅浅的白痕，对岸的高楼大厦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延钦站在会议室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一室沉默的手下。他刚刚用了四十七分钟，阐述了自己的计划。投入至少一亿五千万，一是要启动新项目自研引擎，二是在市中心选址，筹建首个奇点IP的大型线下沉浸式体验中心。

　　会议室里，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椭圆形黑胡桃长桌的两侧坐着奇点的核心团队：林浩、李明、张薇，以及新上任的CFO周锐，维度视觉和声核科技的CE也在线上与会。

　　“我不同意。”周锐第一个打破了沉默。这位四十出头的前投行高管，有着财务人员特有的谨慎，“延总，我理解您希望建立技术壁垒的愿景，但目前的路径已经证明了我们的团队很优秀、很成功。自研引擎不仅需要超大的资金投入，还是一个我们完全不熟悉的深水区。”

　　他推了推无框眼镜，屏幕上亮起一份简洁却刺眼的模型预测：“按照最乐观的估计，引擎项目的前期研发投入至少需要八千万，周期更是要十八个月，而且无法保证产出可商业化的成果。线□□验中心更是重资产里的重资产，选址、建设、设备、运营，初期投入随便来一点就过亿了，回报周期更是奇长无比。就算奇点现在的现金储备再充裕，但也不该把自己变成一家……硬件公司和房地产公司。”

　　话很难听，但每一句都是在座诸位的心里话。

　　林浩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作为内容创作者，他对更强大的技术工具抱有本能的渴望，但周锐说的风险他同样清楚。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延总，引擎如果能成，当然是好事。但是……《星域回响》下个月就要上线了，团队已经超负荷运转了。如果再分心去搞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落地的底层开发，我担心……”

　　“担心内容质量下滑，担心团队崩溃。”延钦转过身，接过了他的话，“我都明白。”

　　他走回主位，没有坐下，双手撑在光滑的桌面上，“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现在的成功，建立在什么的基础上？”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建立在别人的引擎、算法、硬件标准之上。我们可以做出惊艳的内容，可以编织动人的故事，但我们脚下的路全部都是别人铺的。他们今天可以给我们用，明天就可以像寰宇那样，用技术卡我们的脖子。”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就连视频那头的两位技术合作方负责人，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自研引擎，不是为了取代合作，而是为了拥有选择的权利。”延钦继续说道，语调平稳，“是为了有一天，当别人想用技术限制住我们的时候，我们能不低头，自己解决。”他顿了顿，然后，做了一件让所有人意外的事。

　　延钦抬起右手，在空中虚虚一划。

　　会议室侧墙一整面原本显示着公司Logo的屏幕瞬间亮起，但呈现出来的，不是任何PPT，而是一幅正在缓缓流转的动态三维图。

　　图片以奇点映画为核心，延伸出无数发光线条，连接着代表各行各业的不同节点。正是【产业洞察（中级）】技能所呈现的画面！

　　“这是……”，周锐瞠目结舌。

　　“这是我们现在的产业生态，和未来六个月的可能演化的方向。”延钦平静地说，图谱的来源被他以“内部分析模型”的名义合理化了。

　　他指向图谱中几个闪烁不定的点，“看这里，全球顶尖实时渲染的三家引擎公司，明年都有重大版本更新计划，而且都大幅度地提高了商业授权费和分成比例。这里，”他的手指移动，“厂商下一代VR设备的开始收敛，要求外部内容开发更封闭。”

　　他的指尖最终点在一个相对空旷，却显示着强连接的灰色区域。“这里，代表线下高端沉浸式娱乐市场，目前被几家传统主题公园和影视公司勉强占据，但是市场对新的体验渴求已久。”

　　图谱散发出的光芒映在每个人脸上，变幻不定。

　　“如果我们现在不投入，不提前布局，”延钦收回手，图谱缓缓淡去，屏幕恢复原状，“那么六个月后，我们再想转身，代价会是现在的十倍，百倍。”

　　他看向周锐：“你说得对，这是重资产，是高风险。但背面是定价权，是话语权。奇点不能永远都卡在这一步。”

　　周锐与延钦对视着，两人开始一场无声的交锋。许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肩膀微微松懈下来：“我需要更详细的技术可行性评估和分阶段预算。”

　　“三天内给你。”延钦立刻回应，目光转向林浩，“引擎研发团队独立出来，我会亲自物色负责人。你的任务，是保证《星域回响》成为下一个爆款，用市场成绩告诉我们，更强大的工具值得期待。”

　　林浩眼中的犹豫被点燃，用力点头：“明白！”

　　“李明，”延钦看向运营负责人，“奇点视界的选址和前期概念，由你牵头。我要的不是一个普通的体验馆，预算可以高，但想象力要更高。”

　　李明眼中闪过兴奋：“是！”

　　“张薇，品牌叙事同步跟上。概念要提前铺垫，但不要过度承诺，保持一点神秘感和期待感。”

　　“好的，延总。”

　　延钦最后看向视频连线中的两位，“自研不代表放弃合作。恰恰相反，我们需要你们的技术支持与经验共享。新引擎会保持开放接口，未来甚至可以反向授权。这番表态让两位技术方负责人神色缓和不少，纷纷表态会全力支持。

　　会议结束，众人离开时，脚步都比来时沉重。

　　延钦独自留在会议室，阳光已经爬满了半间屋子。

　　【产业洞察】的图谱在他意识深处隐隐浮现。他看到当他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图谱中代表奇点的光团内部开始发生变化，一个代表“核心技术”的新节点正在孕育，光芒虽然微弱，却产生了最直接的连接。同时，几条原本指向外部技术供应商的连接线，亮度减弱。而另几条虚线，则开始闪烁，有转为实线的趋势。

　　风险与机遇，如同硬币的两面。他知道，说服团队只是第一步，真正的挑战在于执行。

　　手机震动，是沈哲。

　　“听说你要自己造引擎？还要开体验店？”沈哲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动作够大啊，我的延总。”

　　延钦微微挑眉：“消息很灵通。”

　　“这个圈子没有秘密。”沈哲轻笑，“尤其是当有人想从好学生变成坏孩子的时候。不少人等着看热闹呢。”

　　“包括你？”

　　“我？”沈哲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带着某种真诚，“我投资的是你这个人，是你的判断和执行力。你觉得该往那里走，那就走。倒是我要问你，需要帮忙吗？我认识几个靠谱的疯子。”

　　“暂时不用。”延钦拒绝得干脆，“第一步，我得自己趟出条路来。”

　　“行。”沈哲也不纠缠，“晚上云顶有个小聚会，来转转？不聊合作，就当认认脸。”

　　延钦看了一眼日程：“好。”

　　“那就八点。穿随便点。”沈哲挂断了电话。

　　延钦放下手机，指尖划过冰凉的玻璃窗。又欠了他一个人情啊……

　　他唤出系统界面。暗金色的光屏悬浮在空中，18225积分。他的目光在商城列表中扫过，落在【人才雷达（高级）】和【技术蓝图·神经交互接口（初级）】上。

　　引擎研发，最缺的是顶尖的领军人才和技术方向。虽然现在积分多了起来，但还是要用在刀刃上。

　　他沉吟片刻，选择了【人才雷达】。

　　【是否确认消耗10000积分，使用【人才雷达（高级）】？请设定搜索条件。】

　　“搜索全球范围内，顶尖的实时渲染引擎架构师或者技术负责人，优先有从零到一经验的，希望对叙事领域有热情。年龄不限，国籍不限。”

　　【条件接收。搜索中……】
　　【预计需要现实时间：6小时。】
　　【积分已扣除：10000，当前积分：8225。】

　　一万积分瞬间蒸发，但延钦丝毫没有心疼。比起在茫茫人海中去碰运气，系统的定向搜索是更有效率的投资。

　　接着，他看向账户里那两亿现金，再算上即将到账的第一批“崛起启动资金”，开始了他的精打细算。

　　延钦打开内部通讯软件，给周锐发了一条消息，“引擎研发初始资金五千万，奇点视界项目前期投入两千万，一共七千万，一会儿就会到账，全部从我的个人账户投资，作为项目前期的独家投资。辛苦你准备一下接收的财务手续。这笔，风险由我承担。”

　　几乎瞬间，周锐就回复了，字里行间透着诧异，“延总……您个人注资？我明白您的决心，但七千万不是小数目。从财务和风险隔离角度，我个人依然认为需要更审慎的评估。我们真的没有更稳妥的，使用公司资金分阶段推进的选项了吗？”

　　延钦看着这条消息，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些闪烁的光点。稳妥？在系统给出的这个棋局里，用公司的钱，会掣肘；用自己的钱，才能毫无负担地押注未来。他个人承担前期最大的风险，正是为了给公司博取未来最大的安全。

　　他只回复了周锐八个字：“没有退路，才是出路。”

　　放下手机，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看来【产业洞察】的持续运行对精神力消耗不小。他走到角落的小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冷水入喉，刺激着神经。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

　　【叮——崛起·启动资金·一，资金即将到账！】
　　【接收资金：300000000元！】
　　【支出资金：70000000元（个人注资），剩余资金：457891524元。】

　　听完系统的播报后，延钦走到那面可以俯瞰城市的玻璃前，手掌贴上冰冷的表面。脚下是繁华的街道，车流如织，人群如蚁。

　　傍晚时分，延钦换上一件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和深灰色长裤，前往云顶赴约。电梯匀速上升，城市的灯火在脚下铺陈开来。

　　聚会被安排在A01旁边的空中花园。绿植掩映，暖气驱散了冬夜的寒意。人不多，十几个，大多是科技新贵和地产大佬，衣着看似随意，细节处却彰显着身份。交谈声不高，混合着香槟杯轻碰的脆响和悠扬的轻音乐。

　　沈哲正被两三个人围着聊天，看到他，举了举杯，示意他自便。

　　延钦拿了一杯苏打水，走到花园边缘的护栏旁。从这个角度看去，城市的光芒更加璀璨夺目。

　　“第一次来这种场合？”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延钦侧头，看到一个穿着浅灰色羊绒衫、气质儒雅的女士，手里拿着一杯无酒精饮料。

　　“不算第一次，但很少。”延钦回答。

　　“沈哲的朋友？”女人微笑，“我是陈晗，做点地产和文旅的小生意。沈少刚才提了一句，说你有个大胆的计划，想建沉浸式体验中心？”

　　消息果然传得快。延钦不动声色：“还在初步阶段。”

　　“构想需要落地的地方。”陈晗语气平和，“我在西岸有个选址，面积够大，层高也够，本来想做艺术空间，但差点意思。有没有兴趣去看看？就当交个朋友。”

　　这显然不是偶遇。延钦看了远处的沈哲一眼，对方对他眨了下眼。他转回目光，与陈晗交换了联系方式：“谢谢陈总，我会让团队尽快联系您。”

　　“不急。”陈晗笑笑，碰了碰他的杯子，她喝了口水，礼貌地点头离开。

　　聚会过半，沈哲才晃悠过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聊得怎么样？”

　　“你安排的？”

　　“碰巧。”沈哲耸耸肩，桃花眼里带着狡黠的光，“只是对你感兴趣的人之一。延钦，你现在是很多人眼里的香饽饽。有人希望你成功，也有人希望你摔跤。”

　　“你呢？”延钦看向他。

　　沈哲与他并肩靠在护栏上，望着脚下的城市夜景，沉默了片刻。“我希望你……”他转过头，目光在延钦脸上停留，“做你想做的。但别太快把所有人都甩在身后，至少……”他顿了顿，移开视线，声音轻了些。

　　这话让延钦心头微动。他没接话，只是也看向远处。

　　“对了，”沈哲换了个话题，语气恢复如常，“寰宇那边最近安静得有点反常。王公子被他家老爷子叫回去学习了，但以王家的作风，这事没完。你的新动向一旦坐实，他们可能会有新动作，小心点。”

　　“我知道。”延钦点头。

　　深夜，延钦回到公寓。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人才雷达（高级）】搜索完毕。】
　　【已筛选出三位符合条件的目标，按综合匹配度排序。】

　　【杨墨，42岁，前游戏引擎公司首席架构师，因理念分歧离职，目前处于休假状态。】
　　【匹配度：92%。】
　　【优势：技术视野顶尖，拥有完整的大型项目经验。】
　　【劣势：个性强，对商业妥协容忍度低。】
　　【当前状态：可接触。】

　　【陆启明，38岁，国内某大厂实验室负责人，技术扎实。】
　　【匹配度：85%。】
　　【优势：熟悉国内市场与环境。】
　　【劣势：缺乏从零到一的完整经验。】
　　【当前状态：有离职意向，但受竞业协议限制。】

　　【Elena Petrova，36岁。东欧某独立引擎团队技术核心，天才型程序员。】
　　【匹配度：88%。】
　　【优势：创新能力极强，成本相对较低。】
　　【劣势：所在团队规模小，管理能力存疑，文化融合挑战大。】
　　【当前状态：团队寻求投资或合作。】

　　详细资料随即涌入了延钦的脑海，系统的高级功能，果然物有所值。

　　延钦的目光锁定了第一的杨墨，92%的匹配度，通过系统的简短信息勾勒出一个典型的理想主义者形象。难搞，但如果能说服她，那就有可能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杨墨的资料显示他目前正在新西兰南度假。

　　延钦没有犹豫，按照系统提供的加密联系方式，编辑了一封简短的邮件，只有三句话：“杨墨先生，您好。我们计划从头构建一款实时渲染引擎。如果您对创造仍抱有热情，期待与您探讨可能性。”最后附上了一个经过加密处理的临时通讯链接。

　　邮件发出，延钦走到书房的阳台。冬夜寒风凛冽，却让他精神一振。城市并未沉睡，远处依然有灯火通明的大楼。摊开手掌，仿佛能握住眼前这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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