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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
现场的人群开始骚乱,队伍中间的几个突然从腰间抽出刀和剑,朝旁边站着的人的脖子抹去。
一时间,哭声、喊声、厮杀声回响在区中心。
大伯勒住萧蝉的脖子,逼问:“萧蝉,你是不是骗我们?”
萧蝉喉部被紧紧压迫,只能挤出细微的声音:“大伯,我说的都是真的……”
大伯看着居民在眼前互相砍杀,红了眼眶,冲萧蝉吼道:“萧蝉,你为什么骗我们!你为什么骗我们!”
萧蝉喉咙涌上窒息感,肺部淤塞,头昏脑胀,他眼睛翻白过去,呼吸一点点弱下去。
大伯的眼睛涨红,布满惊惧的血丝:“萧蝉,你要给岩原人民一个说法,他们去了波伦区,你怎么证明!你如何证明……”
现场的杀戮仍在继续,老弱妇孺一个个倒下,青壮年也相继吐血身亡,身上中了数刀。
大伯家的儿子们也在其中,起先,都秉持着奋战到底的决心,随着岩原区的住户死伤过半,他们体力不支,最后仅存大子萧树、二子萧逸和四子萧山在场,各俘虏了一个敌人,其余三个人,三子萧洋、五子萧风和六子萧灿,溃逃到岩原区边境。
萧灿身中数刀,被萧风和萧洋架着逃出几公里,走到岩原区和沙漠分隔的边界线上,萧洋松开手,倒在地上大口喘息。
“跑不动了,实在跑不动了!”萧洋用胳膊挡住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
“继续跑,穿过沙漠,看看那群人到底有没有迁移到波伦区去!”萧风一手扶着背后的萧灿,一手用力撕扯躺在地上的萧洋。
萧洋啜泣着:“都死完了,我们也应该死在那里,而不是逃出来。”
萧风:“我们要去波伦区看一眼真相,波伦区那伙禽兽不如的东西都跑到岩原区来撒野了,你就没一点骨气,杀到他们地盘上去吗?”
萧洋胸脯剧烈起伏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萧风用脚踢了踢,催促道:“快起来,走!”
萧洋仍躺在地上,喉咙抽搐着。
萧风破口大骂:“废物!废物!没用的东西!回去吧,滚回去!”
萧风不再管萧洋,背着萧灿,走进夜幕下的沙漠区。
沙漠区绵延几十公里,一眼望不到尽头,萧风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印,尽量保持一条直线,走着走着,只觉得口干舌燥,四肢都在颤抖。
他把背上的萧灿放到沙里,瘫软在地,望着黑色的天空,嘴唇干涸得像要裂开,喉咙也像着火一样,胀起红肿的血泡。
萧风垂下眼皮,瞥了一眼旁边的萧灿,见萧灿鼻翼微微翕动,吹走黏附在鼻头的砂砾。
萧风咽了咽,喉咙因缺水而黏在一起,一张嘴便撕扯得生疼。
“萧灿,你太给我们几个兄弟丢脸了,离萧蝉那个小白脸远一点,听到没!要不就把你踢出族谱!”
说着,萧风做势要给萧灿一个大比斗。
萧灿的身体陷在沙子里,一动不动,身上的伤口结了血痂,双眼紧闭,气息断断续续。
萧风长吁一口气,只觉得身体被重重压在地上,所有的疲惫和痛苦都随沙子一起陷进去。
远处飘来一阵铃铛的响声。
萧风在极度疲惫的状态下抬头,拧着脖子,朝后看了一眼。
两匹骆驼,每匹骆驼有两人高,驼峰上骑着人,身上穿着右袒式的伽梨,白色的织物半裹着肩膀,另一边的肩膀露出,两匹骆驼上的人,一个裸露着半边肩膀连带半边胳膊,能看见肌肉线条,在夜幕下勾勒着黑色的边影,另一个穿着白羽毛扎成的护臂,像半件棉袄一样,套在本该裸露的那条胳膊上。
萧风警觉地跳起来,脚底在沙子里悬出一圈黄尘,他跨着腿,以攻击的姿态面向两匹骆驼站着,手里握着一把弯刀。
裸露着半边胳膊的人急忙顿住另一匹骆驼的缰绳,驼铃一动,两匹骆驼停在原地。
萧风站在那里,等着骆驼上的人下来战斗。
可两匹骆驼停在那里,许久,只有骆驼的嘴发出一些咀嚼声,厚厚的嘴唇左右摆动,偶尔荡出一声驼铃。
驼峰上的两人时而对视一眼,并没有任何行动。
萧风打着寒战,上下眼皮不停打架,他太累了,身体开始前后晃动,浑身的筋骨在抽搐。
裸露肩膀的那个人晃了一下绳,驱赶骆驼朝前走着。
萧风面部紧绷,眼睛朝上瞥着,对骆驼上坐的人抱着十分警觉的态度。
“你是什么人?”骆驼上的人问。
萧风看见那人的瞳色是棕色的,留着短发,穿着也不像岩原区的人。
沙漠地带没有住户,不是岩原区的人,就是波伦区的人。
波伦区的人侵袭了整片岩原,萧风对他们恨之入骨。
“找死!”萧风咧着嘴角,用弯刀朝前刺去,刺中骆驼的喉咙,一股血水顺着萧风的胳膊流下来,将萧风的皮肤变成血色。
骆驼上的人跳下去,盯着萧风手里的刀,往后退了几步。
另一匹骆驼很快赶来,上边的人伸出手,拉住跳下骆驼的人的胳膊,两人同乘一匹,消失在暮色下。
萧风体力不支,倒在沙子上,瞬间失去意识。
波伦区的首领被沙漠里的伏击者刺伤了坐骑,此消息传出,整个波伦区都加强了戒备,沙漠区派遣了两支卫队,对意图侵占沙漠地点,对波伦区边境构成威胁的歹徒进行清扫。
萧风醒来时,身上像被热油浇淋了一遍,皮肤刺痛,胸肺被热气堵住,每呼吸一次,都会听见闷重的呼噜声。
他尝试张嘴,两片唇已经黏附在一起,因为缺水干裂,翘起许多死皮。
烈日当空,沙漠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强光刺得萧风睁不开眼睛。
他翻过身,肋骨被一块骨头垫了一下,朝身下一看,是骆驼的蹄子。
那匹被他杀死的骆驼已经奄奄一息,躺在被血色染红的沙漠里,身上的毛变得又糙又硬。
余光里还有一片阴影,萧风扭头看去,一个人埋在沙子里,破烂的衣服露在外边。
昨晚刮了大风,把萧灿埋进沙里了。
萧风爬过去,用手拨开萧灿身上的沙,拍了拍萧灿的脸。
萧灿的睫毛动了动,整个人还是像半死人一样,不能站立,也不能说话。
“真是个麻烦。”萧风嫌弃道。
沙子被太阳晒得滚烫,人躺在上边,五脏六腑都被烤得疼痛难忍。
萧风站起来,大脑因为缺氧,晕眩了一秒,他差点栽倒。
他停在那里,等视线恢复清晰,把萧灿背起来,朝脚印延长线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公里,地上的脚印变多了,脚印的轮廓很光滑,大小都差不多,凌乱地堆在一起,远处都是这种脚印。
有人在这里。
萧风眯着眼,在强光下看远处时非常耗费精力,他看见更远的地方有绿色的植被,在一片热气里蒸腾,形状歪歪曲曲,不停地波动。
那片植被会移动吗?
像岩原区的湖泊一样?
萧风望着植被生长的方向,朝前继续走,又走了一天,在早上被太阳热醒的时候,他睁开眼,发现身上被罩了一张大网,周围围了十几个黑色衣服的卫士,手持长矛立在身边,脸上罩着黑色的纱巾。
此时,波伦区中心大殿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加斯莫礼,感恩上苍将波伦区这片土地赐给他们。
大殿中央摆放了一座树枝蟠虬的椅子,高三米,椅子上坐着一位身着白色长袍,头戴白色粽角冠的人,胳膊上歇了一只彩色的孔雀。
孔雀是波伦区的吉鸟,在加斯莫礼这一天,由首领代替子民放飞,寓意来年生活祥和,富贵美满。
放飞孔雀的人正是朔雀,他的周围团簇着身穿羽衣的舞女,列成同心圆,踏着婀娜的舞姿,为波伦区欢庆加斯莫礼。
侧殿的房间内坐着一个头戴金色藤冠,身穿孔雀羽毛织成的彩羽衣的人,抬头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山,耳边环绕着几百只鸟的鸣叫。
“吉吉布尔,吉时已到,请与首领同乘车架,去城里为子民送福。”一个男仆说。
萧蝉侧过脸,卷发垂在耳畔,高挺的鼻梁映着窗户照进来的阳光。
“好。”萧蝉应道。
高三米的虬木坐台,萧蝉坐在朔雀身侧,坐台周围嵌立着各种鸟雕,栩栩如生,车架底部装了轮子,从狭窄的街巷路过时,人群拥挤在一起,兴奋地高声呼喊,手里提着笼子,里面装满了各色的花瓣,首领路过时,人群会向车架抛撒花瓣,表达对首领的拥护和赞美。
萧蝉坐在车架上,相比周围的人群,他坐的位置很高,身上的穿戴也很突出,当无数双眼睛共聚在他身上时,他不受控地紧张起来。
从没见过这么多人,城里城外都是人,如果不是区卫在两边开路,整条街根本水泄不通。
萧蝉用手撑着座台,试图缓解内心的紧张,手掌压下去时,碰到软软的手背,他一抬头,对上溯雀的目光。
朔雀轻笑着,反过掌心,与萧蝉的手掌相贴。
萧蝉睫毛微颤,垂下眼,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要不要把手移开。
“你的手掌好像出汗了。”朔雀小声说,声音淹没在人群的呼喊声中。
萧蝉羞愧得难以开口,他听见朔雀内心对他说:“为什么不敢抓我的手?”
萧蝉再次抬起眼眸,盯着朔雀那双充溢着关切与爱意的目光,里面浮动着星星点点,还倒映着他的模样,他清了一声嗓子,给自己壮胆,用手指轻轻拨开朔雀的五指,然后慢慢扣上去。
朔雀的眼神一瞬愕然,低头看了一眼与他紧紧相扣的手,嘴角滑过一丝笑意,压下五根指尖,将萧蝉的手牢牢锁在掌心。
街道两旁的人群中混杂着从岩原区投射来的人影,他们和波伦区的居民混在一起,难以分辨,除了瞳色略有不同,其他方面的外貌和当地人趋近一致。
岩原区的人看见车架上的两个人,心情并不像波伦人那般欣喜,而是充满愤恨和压抑。
其中站着几个人,模样十分相像,年纪轻,体格强壮,头上的头发都带自来卷,黑色的,像紫藤萝一样。
最先开口的是萧风,抓住大哥萧树的胳膊,钻得很紧,传递着内心的紧迫和仇恨:“冲上去杀了他们,现在!”
萧树一双蓝色泛着灰光的眼睛显得犹豫不决,“萧蝉看上去不像他了。”
萧风:“这是萧蝉的分影,萧蝉说不定已经制造了很多分影,现在我们看到的只是其中一个,我们杀了他,他并不会真的死,但那个首领就只有一条命,杀了他,把波伦区抢占我们的都夺回来!”
萧树依旧犹豫:“……先等等。”
萧风:“等不了了!你不去我去!”
说完,萧风拿着一把弯刀,从人群中挤到最前排,在座驾的车轮驶过眼前时,他扒住车架上的饰物,要攀上去。
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扯住萧风的肩膀,不让他上前。
萧风回头,看见萧灿那张失魂落魄的脸。
“放开!”萧风甩了一下臂膀。
“不放,你下来!”萧灿扯住萧风,往后猛地一顿,两人从车上掉下来,仰面落进人群里,众人伸出手,共同托举住两人的身体。
座驾上的朔雀耳朵动了动,听见侧后方传来的骚动,他只是将眼球滑到侧面,并没有扭头,从余光里看见一些人扭着脖子,朝车架后方看,貌似有人摔倒了。
朔雀听见人群传来的脑波:“两个男的,头发还卷卷的,要扒车……”
“胆子真大,首领的车是他能扒的?”
“真壮小伙,一个头顶两个我……”
朔雀的手掌微微松动。
萧蝉侧过脸,看了一眼朔雀,朔雀端坐在那里,目视前方,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萧蝉看了好一阵子,从朔雀的眉眼到他的鼻梁,再到他的唇边。
可朔雀完全没有回看他的意思。
不知谁扔了一捧花,比别人扔的花瓣都要多,抛上来,打在萧蝉脸上,又散开。
“噗!”萧蝉鼓起嘴,吹了一口气,感觉鼻孔和嘴巴里都是花瓣,各种香味混合在一起,刺激着他的鼻腔,害他差点打一个喷嚏。
朔雀转过头,看见萧蝉头发上落了几片花瓣,刚想伸手将花瓣摘去,萧蝉正脸转过来,一双澄澈的蓝眼,耳廓上又夹了一朵嫩粉色的花。
朔雀怔在那里,手也停在半空。
萧蝉则是一脸懵逼地看着朔雀,眼睛斜向一边,看见那只悬在半空的手。
萧蝉下意识想:“朔雀……是要打我一个耳光吗?”
朔雀回过神,视线从萧蝉脸上移到萧蝉耳廓的花瓣,伸手帮萧蝉摘下。
“什么东西?”萧蝉着急地瞥向朔雀那只手,看见一朵粉色的花捏在朔雀指尖。
“花。”朔雀简洁明了地回答,目光在萧蝉脸上游移,“很漂亮的一朵。”
萧蝉把那朵花从朔雀指尖取下来,放在手上,用指腹撵着,让花朵左右旋转。
倾倒那捧花的人是萧逸,也是所有兄弟里唯一准备花的人,用一个大笼子,装了满满一笼的花,等萧蝉从眼前过时,瞅准了他的脸,毫不客气地抛出去。
“忒!”萧逸朝侧边吐了口唾沫。
一旁的萧洋抱着臂膀,扭头看了眼随地吐痰的萧逸,露出谴责的目光。
萧逸:“投怀送抱!可恶!”
萧洋怔了一下,突然意识到问题的关键,重新看回那辆车架,看回车架上的两个人,一个明朗威严,像高山上的太阳,一个清冷娇丽,像绕山而过的清泉,确实般配。
萧山嗤笑萧逸没文化:“胡说八道,我打问过,萧蝉现在是正品祭祀官,唤名吉吉布尔,翻译过来,也就是守护苍生的仆人,萧蝉身边坐的是首领,所以萧蝉现在是首领身边的红人,这样一来,和萧蝉联手,就能彻底搞定这位人面兽心的波伦区首领。”
说着,萧山又叹了口气。
“唉,想不通,这么年轻的首领,居然有那么歹毒的心思,派人去岩原区侵占地盘,还烧杀抢掠的。”
座驾向远处驶去,人群围簇到车后方,漫步走着,欢送首领离开。
萧灿扒拉着萧风的肩膀,以防萧风再扑上去杀人。
萧风试图挣脱:“萧灿,你放开我!”
萧灿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不放!”
“不放,你不放是不是,那我就先把你解决了!”萧风拿着弯刀在萧灿身上挥来挥去,把萧灿的衣服划成鱼鳞。
萧灿扒住裤腰带,以防掉下去。
“你还手啊,你有本事还手,胳膊肘朝外拐的家伙!”萧风又划了几刀,发觉萧灿脸色不对劲,身体软下去,跪倒在地面。
萧风收了刀,扶住萧灿的臂膀。
“下手……没轻没重……我只有一条胳膊,你就不能让让我……”萧灿捂住身上的伤口,血从指缝间流出来,沿着衣服淌下去。
萧风知道自己玩脱了,把弯刀夹在腋下,扶住萧灿,背到背上,从人群里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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