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竹马怎么坏掉了

　　这天清晨，当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室时，都不约而同地愣住了，彼此的课桌上都堆着好几个精致的粉色信封，还有几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前桌的许婷闻声转过头来，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满是八卦的兴奋：“今天好多小姑娘趁着早自习前来给你们放礼物呢。”

　　“为什么？”景砚下意识地问，一边伸手拿起最上面那个系着丝带的信封。触手的质感细腻，还带着淡淡的香水味。

　　“今天情人节啊！”许婷压低声音，眼睛却亮得惊人，“你们居然不知道！”

　　白墨询站在自己的座位前，看着桌上那些满怀心意的礼物，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景砚倒是神色如常，他拿起最上面那盒系着丝带的巧克力，转向许婷：“你知道这些都是哪些同学送的吗？能帮忙转交回去吗？”

　　这句话让白墨询微微一怔。他看见景砚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巧克力盒的边缘，语气平静却坚定：“替我谢谢她们的心意，但是礼物不能收。”

　　“啊……那小妹妹们会伤心的。”

　　景砚笑了笑，目光扫过白墨询桌上同样堆满的礼物：“我的和他的都拜托了。”

　　白墨询没想到景砚会帮自己也拒绝所有礼物，许婷更是惊讶地眨了眨眼，她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最后大手一挥：“行！我来替你们做这个坏人！”她利落地把所有巧克力和情书都收进自己的抽屉，“保证原封不动地退回，也不伤任何一个少女的心！”

　　就在这时，路燃背着书包走进教室。他刚放下背包，就看见许婷抽屉里露出的巧克力包装边角。他轻轻皱了下眉，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铁盒：“我表哥从国外带回来的巧克力，”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太甜了，你吃吗？”

　　许婷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吃！”

　　路燃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将巧克力递过去。许婷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拿起一颗心形的巧克力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明明很好吃啊，哪里甜了？”

　　“你喜欢就好。”

　　景砚和白墨询将前排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又默契地移开视线，各自整理起桌上的书本。

　　“你今天送他礼物了吗？”景砚在这天晚饭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这个问题在他心里憋了一整天。

　　白墨询在冰箱里拿饮料的动作顿了顿，声音平静：“没有，上次说了，我放弃了。”

　　“真的吗？”景砚的嘴角微微上扬，“为什么呢？”

　　白墨询的声音从冰箱门后低沉传来：“我的喜欢……给他带来了困扰。”

　　他取出一罐冰可乐，指尖在铝罐上轻轻摩挲。

　　“所以，先放放吧。”

　　“放放？那你的喜欢……会淡吗？”

　　白墨询握着可乐罐的指节微微发白，水珠顺着他的手腕滑进袖口。

　　“不会。”他的声音低哑，“就像你小时候送我的那盆仙人掌。放在窗台几年没浇水，想起时发现它还绿着。”

　　厨房的灯光在他睫毛下投下细密的阴影。

　　“有些东西，”他轻轻将可乐罐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就是死不了。”

　　景砚的嘴角努力向上牵了牵，却没能成功弯出一个完整的弧度。

　　他低头看着那罐冒着水珠的可乐，忽然觉得灯光太过明亮，照得他眼睛有些酸。

　　“这样啊。”他轻声说。

　　这晚的六楼，连空气都浸着淡淡的涩意。

　　这天课间，王澄在教室门口叫走了白墨询。等他回来时，脸上依旧是那副惯常的散漫神情，让人看不出端倪。

　　“什么事？”景砚从习题册里抬起头。

　　白墨询拉开椅子坐下，指尖无意识地转着笔：“有一个A大数学系保送资格，本硕连读。”

　　“真的吗？”景砚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太好了啊！”他是真心为白墨询高兴。白墨询在数学上很有天分，但他的综合成绩上A大数学系确实存在风险。如今有了保送名额，无疑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然而白墨询的下一句话，让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但是要去B市的校区。”

　　A市和B市相隔一千二百公里，飞行时间两小时，高铁五个半小时。

　　景砚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你怎么想的？”

　　“我不想要。”白墨询的回答干脆利落。

　　“可是这样可能更保险。”景砚轻声说，他试图维持理性的分析，声音却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既怕他走，更怕他走错。

　　白墨询的嗓音依然慵懒，却带着不容转圜的笃定：“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保险。”说着他忽然伸手，按住了景砚不停摩挲书页的手指：“别揉了，纸要破了。”

　　“你要不要再想想，这关系到……”

　　“他会去A市，我只会去A市。”白墨询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上学只有几年，这是你一辈子的前程。”景砚的声音陡然拔高，那份强装的冷静终于碎裂，露出底下压抑不住的怒气。

　　他内心本就翻涌着矛盾的浪潮，情感上他一千个一万个不愿白墨询远去B市，可理智上，他又无法拒绝这条对挚友来说最稳妥、最光明的坦途。结果呢？白墨询竟能为了一场在他看来虚无缥缈、毫无保障的恋情，就将十二年寒窗苦读的成果，如此轻易地弃如敝履。

　　白墨询却只是轻笑一声，目光依然停留在景砚泛白的指节上：“前程？没那么重要。”

　　“白墨询！你疯了吗？”景砚猛地抽回手，书页应声撕裂一角，“你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十二年的努力你……”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胸口剧烈起伏着，那些未尽之语都化作了眼底泛起的红。

　　白墨询静静看着他有些发红的眼角，忽然笑了：“说得对，我可能就是疯了。”他拿过被景砚揉皱的书页，一点点抚平上面的折痕。

　　“可是景砚，你不知道，”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尾音微微发颤，带着某种虔诚的偏执，“有些人，就是值得你发疯。”

　　听到后排两人虽然压着声音但气氛明显不对的谈话，许婷拉着路燃的校服袖子，用气声悄悄说：“我的天……景哥居然还没发现，白哥嘴里那个心上人，就是他自己。”

　　路燃的笔尖在草稿纸上顿了顿，若有所指：“对于感情，大家都比较迟钝。”

　　“我就不迟钝，”许婷得意地扬起下巴，“我一秒就能看出来谁对谁有意思。”

　　路燃侧目看着她神采飞扬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你想去哪个学校？”

　　“不知道啊，”许婷的声调突然低了下来，“我的成绩太不稳定了，我很想去A市，但是……A市的学校分都好高。”

　　“还有几个月，我帮你，我们一起去A市。”路燃的声音很平静。

　　“啊？不好吧，虽说你已经是十拿九稳的A大学生了，但想选好专业还得争取多拿分呢。”许婷连忙摆手，认真地替他分析，“我这种水平，耽误你的时间。”

　　“不耽误，难题我已经都掌握了，正好想要稳固下基础。”

　　许婷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笑得眉眼弯弯：“那可以，我有不会的就问你。”

　　“嗯。”路燃低头整理笔记，掩住眼底的笑意。他其实早就注意到，进入高三后许婷变得小心翼翼，明明以前会直接抽走他的草稿纸，现在连问问题都要先观察他是不是在解什么难题。

　　后座的二人被无形的冷空气笼罩。景砚对白墨询那番恋爱脑发言感到深深的失望，在他的认知里，再喜欢一个人也不该为此放弃自我。高考虽不是人生的全部，却是十二年寒窗的重要见证。

　　他知道白墨询对数学的热爱，也亲眼见证过那份耀眼的天赋。正因如此，他才更无法接受这样轻率的放弃。明明有更稳妥的方式可以实现理想，为什么要选择最任性的那条路？

　　但最让景砚心寒的是，他们之间似乎存在着根本性的认知差异。白墨询把感情置于前程之上，而他认为真正的喜欢应该成为彼此前进的动力，而非绊脚石。

　　白墨询轻轻碰了碰景砚的手肘，声音放软了些：“别生气了，景砚，”他歪头去看景砚低垂的侧脸，嘴角扬起一个安抚的弧度，“相信我，我正常高考也能上A大数学系。”

　　景砚的笔尖在纸上重重一顿，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

　　“我相信你能考上，”他抬起眼，语气平静却带着深深的忧虑，“但今天你能为一个人放弃保送，明天是不是就能为他改变专业方向？后天是不是连大学都可以为了他不去上？白墨询，你让我怎么相信一个随时会为感情失控的人？”

　　“景砚？”白墨询的声音有些发涩，“我的选择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我认识的白墨询不会拿十二年青春去赌一场心动。”

　　“如果连人生最重要的选择都不能遵从本心，那十二年的努力，又能证明什么？”笔杆在他指间转了个圈，最终稳稳停住，“保送资格确实难得，但比起这个，我更想要我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我自己真正想走的路。”

　　景砚的指尖又开始无意识地摩挲着试卷边缘，粗糙的纸面触感让他稍稍回神。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愤怒里，其实藏着说不出口的恐惧，恐惧白墨询会因一时冲动而后悔，恐惧那个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会迷失方向。

　　但此刻，看着白墨询坚定的眼神，他恍然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他将白墨询的坚持简单归结为恋爱脑，却忽略了这份选择背后，是他对自我意志的清醒认知。这个人要的不是最轻松的路，而是最遵从内心的路。

　　这就是白墨询，比所有人都坚定、勇敢、知道自己要什么。

　　“你说得对，”景砚的指尖慢慢松开，试卷上的褶皱缓缓平复，“是我太固执了，对不起，刚刚不该这么说你。”

　　“你是太在意我了，”白墨询的眼里漾开笑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关心则乱。”

　　景砚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过你还是得跟何姨白叔说一下。”

　　“知道。”白墨询的手指轻轻勾住景砚的手腕，指尖在他脉搏处若有似无地摩挲了一下，“放学陪我回去？”

　　“就算我在，何姨要揍你还是照打不误。”景砚挑眉看他。

　　“帮我说说好话嘛——”白墨询拖长了语调，指尖顺着他的手腕轻轻滑到掌心，“哥哥~”

　　景砚的耳尖微微泛红，却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少来这套。”

　　放学后，两人回到六楼的家中。白墨询一边在玄关的抽屉里翻找车钥匙，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给何玫打电话。

　　“妈，”他按下免提键，把手机放在鞋柜上，“我们今晚回家吃饭。”

　　“我今天在H市出差呢，你爸也有同学聚会，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听到这，两人停下了准备出门的动作，默契地走到沙发边坐下，白墨询简要地说明了情况。

　　“还是拒绝吧。”何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清晰果断。

　　“嗯？为什么？”白墨询有些意外于她如此迅速的决定。

　　“机会其实也没有那么好，B市是分校，教学资源本来就不如本校，”何玫的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而且小砚在A市，你一个人去B市怎么行？”

　　白墨询忍不住勾起嘴角：“妈，您这话说得……太对了，我离了景砚就生活不能自理。”

　　何玫在电话那头轻笑：“是啊，上次小砚走，你在家哭了几天来着？”

　　“哭到他回来那天，”白墨询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语气坦然得让景砚耳根发烫，“那您好好出差，注意身体。”

　　“何姨拜拜！”景砚连忙对着手机补充道。

　　挂断电话后，客厅陷入短暂的安静。景砚还在回味刚才的对话，白墨询已经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晚饭怎么办？”他看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现在再请阿姨过来做饭也太晚了。”

　　“要不……我做？”景砚犹豫着开口。

　　白墨询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去南城有时候我爸没做饭，不想吃外卖，就自己随便煮点。”景砚一边打开冰箱查看食材，一边轻描淡写地说：“今天就随便做点吧。”

　　白墨询看着景砚熟练的动作，心头泛起一阵细密的心疼。他默默从墙上的挂钩取下一个围裙，轻轻抖开：“转过来。”

　　景砚转过身，白墨询将围裙从他头顶套下，又让他转回去，手指灵巧地在后腰系了个整齐的蝴蝶结。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白墨询走到水池边仔细洗手，“我什么都能做。”

　　“那你切西红柿吧，”景砚递过来一个洗好的西红柿，“小心别切到手。”

　　“遵命。”白墨询拿起刀，动作有些生涩却格外认真。

　　氤氲的热气中，两碗西红柿鸡蛋面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白墨询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真好吃！”白墨询又夹了一筷子，故意发出满足的叹息，“以后要是天天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面就好了。”

　　景砚轻哼一声，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两人解决了晚饭，相约一起做套理综卷子。白墨询整理书桌时，景砚瞥见了那本熟悉的字帖，有些惊讶：“你现在每天还在写？”

　　“对啊。”随手翻开一页，工整的楷书密密麻麻填满了格子。

　　“其实不用再写了，”景砚拿起字帖仔细端详，“你的字已经很工整了，最近考试都没扣过卷面分。”

　　“可这是你给我的字帖，我想写完。”

　　景砚一时语塞，耳根微微发热：“那你随意。”

　　察觉到景砚的窘迫，白墨询立刻把字帖收进抽屉：“开玩笑的，那我先收起来了，”他若无其事地摊开理综试卷，“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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