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黑心莲

作者:秋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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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情?


      顾妤心中纠结,许裘做的所有事都在逼着她选他,而且他也猜出了她的底细。

      她看透了许裘这个人,同她一样是个黑心肠的人,不会做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的事。

      她叹息着。

      原来许裘为了许山海的命令能做的这种地步,从某方面来说,许裘是个重情的人。

      但也只是对部分人有情有义,对他不在意的人肯定是弃之若敝履。

      她别过眼,“这点你放心,重开恩科是必然,要不然官场动荡,会引起民变的,现在国库空虚,北方又在打仗,盛元帝可不是那么拎不清的皇帝。”

      “那我似乎还要更努力一些喽,顾小姐。”许裘并不急,他原本就知道答案的。

      “不过我也有些好奇,你那些纸和墨是什么时候买的,沈修文的玉扳指和亲笔信又是从哪里拿到的?”

      “许公子想知道得太多了,我可没有为你解开谜团的打算。”她说罢打了个哈欠。

      为沈修文布下的局已经开始了,就算是她,也不能停手了,她不清楚最后的结局,只能确保手上做的事都没有落下把柄。

      “不对,你不是一直在盯着我吗?我做了什么事你不是一清二楚。”顾妤黑着脸想起了东厂的探子。

      “乱葬岗回去的那日,我就把人都给撤了。顾缙太过敏锐,我可不想触他的霉头。”

      顾妤点点头,勉强接受了这个回答。

      “这个案子由都指挥使李时钦在查。”许裘提点道,“李时钦这边我有机会见到他,我会让他小心沈家的人,是保全性命还是有机会官复原职,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并不难猜。”

      他自作主张瞒下了沈修文的事,义父很生气,他今后都不能出入东厂了,只能上了顾妤的贼船,看她能不能给他递一把登云梯。

      顾妤心里记下了李时钦的名字,又看了一眼虚弱苍白的许裘,放软了语气。

      “许公子,好好养伤吧。你是这世上唯一知道我秘密的人,若是你死了,我会难过的。”

      她的声音低低的,似乎真心会为他的死而动容,少见地有些勾人。

      在某一刻,许裘好像见到了她柔软孤寂的内里,而不是虚伪精致的躯壳。

      顾妤看着许裘吃得差不多了,起身收拾东西,正好屋外也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张大成吃了午饭回来了。

      “许公子,时间差不多了吧,我送你回去。”张大成谄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好,马上,我再向这小子交代几句,毕竟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外室还在床榻上躺着呢。”他拉住了顾妤短打的衣袖。

      压低了声音,“定胜糕呢?”

      “什么东西?定胜糕?”顾妤有些迷惑,这跟许裘有什么关联吗?还是什么暗号?

      “不是......”许裘见她一点都没有明白的意思,突然有些沮丧,“我瞧见他吃定胜糕了,旁人问他,他说是未婚妻子送来的。你昨日来,都给他带了,怎么今日不记得给我带些......”

      顾妤看着他委屈的模样,有些无语,但还是解释道,“他是我的未婚夫,你是......”

      她的话头梗在了喉间,她应该怎么定义两人的关系,狼狈为奸、蛇鼠一窝、一丘之貉还是沆瀣一气,总之都不是什么好词。

      “我是什么?”

      顾妤站着,许裘坐着。

      她伸手挑起了他的下巴,望进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许裘顺着她的力道,仰头看她,她目色清冷,羽睫微颤,却毫无欲念。

      沈长清与他们隔着几堵石墙,决然不可能知道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顾妤却在安静的氛围中察觉到了一丝古怪的禁忌感。

      真是,疯了。

      她勾唇浅笑——

      “同侪。”

      她要他做她的斩孽刀,他想她做他的登云梯。

      许裘看她拿着东西,毫不留情离去的背影,低笑着喃喃道,“我们果然是一类人......”

      所以顾妤说的那些在意他的话可信吗?

      自然不可信,若是他信了,才是真正的傻瓜。

      一切情感、软肋都是可以利用的东西,他们这样的人哪有真情可言?

      *

      顾妤回到武安侯府第一件事便是差人去打听李时钦的夫人。

      既然是她亲手开的局,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她派出去的盯着沈府的乞儿回来,告诉她的消息是,沈修文偷偷去找了孙沽。

      这两人有关系,她倒是毫不意外,若没有孙沽这棵大树,沈修文也不敢在盛京城卖试题,至于他们是几几分成,顾妤不在意。

      因为这事根本撼动不了孙沽这棵苍天大树。

      然后另一件是关于李夫人的事。

      李夫人信佛,每月初十,都会去承天寺礼佛,再小住几日。

      这不就巧了吗,原身的祖母平常为顾家父兄祈福,带着原身去的也是承天寺。

      “秋菊,将祖母佛堂放着的那几本佛经拿来吧,我想抄一抄经书,过几日去承天寺小住几日。”

      她原先为了熟悉武安侯府的环境,每个小院都去看过,祖母佛龛前供奉着的几本经书,她大致记得。

      她从秋菊手中选了选,挑了《法华经》,这是上至权贵,下至平民百姓,其间都颇为流行的一本佛经。

      “其他放回去吧。”

      秋菊点头,退出房间。

      顾妤从小榻上懒懒起身,打开了久闭的菱花窗,窗外的梅花早早落了,现在只余光秃秃的枝丫。

      她开始回想春闱前的那几天,每一天都相当的忙碌,她不信他人,也不敢假手他人。

      她拿到试题的那几日,对外一直宣称病得厉害,只有秋菊知道她不在房间的事,就连春月也不知道实情。

      而她实际在周伊人的小院,和她一同折纸蜻蜓。

      因为不敢让旁人知晓的缘故,只有她们两人没日没夜地做这些事。

      现在想想还真是让人两眼一发黑的六天。

      仅凭六天的功夫,两个人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数量的纸蜻蜓。

      顾妤觉得够了,只要存在,让越多人知道越好,数量倒不一定那么重要。

      然后便是春闱前夕让周伊人在盛京的北侧的高山等着,掐着时辰,等着北风起,顺着北风,泼撒那些折好的纸蜻蜓。

      而她则回到盛京城为沈长清送定胜糕。

      幸好那日风够大,要不然她做的大半都要浪费了。

      纸蜻蜓只要不沾上水,风一起,可以一阵又一阵地飞舞,八九成都入了京城,预期结果比她想的要好得多。

      在那之后虽然好好休息了一段日子,但是因为心里想着事一直都没睡好。

      所以她眼下的青黑,现在还没有消去,只能上点胭脂,遮一遮。

      她提笔落墨,开始抄写法华经,离初十还有三天的功夫,她得抄写一遍法华经,然后再去承天寺。

      自她成了顾妤以来,一直都有仿照原身的字迹练字,现在已经颇有成效,除非本人来,否则谁也看不出两人字迹的差别。

      窗外云卷云舒,鸣鸟啾啾,少有的静谧祥和,屋内燃着静心的檀香。

      檀香袅袅,于空中盘旋消散,未留下一丝痕迹。

      阳光自窗棂洒落,为她镀上了一层金光,眉间的红痣为她添上了一丝可笑的佛性。

      她抄得快,也略过了一些复杂难懂的禅理,只挑自己喜欢的。

      反正这天地间也没有神佛。

      要不然恶人为什么能逍遥世间,而好人却泥潭深陷,寸步难行。

      不管是金菩萨、木菩萨还是泥菩萨,她统统不信,她只信她自己。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
      三界并不安乐,就像一间着了火的房子一样。充满了各种痛苦,非常可怕。

      “唯有一门,而复狭小......”
      火宅只有一扇门可以逃脱,而且非常狭小......

      那扇门她会自己为自己找出来的。
      那是她唯一的归处。

      抄了经书,她眼中的戾气难消,胸中的怨毒不减,像是一只无法被渡往生的厉鬼。

      仇未消,恨难解,她无法看到人间一切欢乐景象。

      自己在苦海里苦苦地熬着,只等仇人同她一齐入了阿鼻地狱,才能释然......

      三月初十,顾妤临出府前,得来了一个消息,文轩居里的两位公子已经有两日没有回去了。

      顾妤想着,应该是沈夫人动的手。

      但沈家不敢对举子下杀手,毕竟举子有功名在身,而且现在还正是春闱舞弊沸沸扬扬的日子。

      顾妤心中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她会去承天寺替他们祈福的,希望他们少受些苦楚。

      她不担心两人会有性命之忧,也相信东方弘耀是个聪明人。

      她这次出行,带了两个武艺高超的小厮做护卫,又带上了春月秋菊,虽然人不多,但是够用就好。

      “出发吧。”她上了马车,秋菊和春月一左一右坐在她两侧,两个护卫都在马车外,轮流驾着马车。

      承天寺在盛京城外,建在一处高山的山腰上,世人都将它称作天山,虽然比不得其他山岳险峻,但是着实高,远看接天。

      马车行了一个时辰到山脚,而后还得再爬一个时辰的山,才能见到寺庙。

      索性顾妤是最轻松的,手上不用拿东西,其他四人都拿着包袱行李,但她身子虚,走两步就要缓一步。

      顾妤这才发觉原来原身是真的爱重自家的父兄,要不然以这幅身子怎么能跟祖母,月月都来承天寺祈福呢?

      祖母去世以后,原身就没再来过这里了。

      不过,这一次她要祈福的对象是挺多的。

      远在北方未曾谋面的顾父,兄长顾缙,还有身陷囹圄的沈长清,被沈修文抓去的东方弘耀、魏琮等人。
      嗯......勉强再算上许裘好了。

      反正来都来了,不为多一些人祈福,有些亏了。

      大概两个时辰的路途,顾妤到了山腰时,已经是午时,正见到承天寺气势恢宏的的正门。

      入了正门,是排列在一条中轴线上的三殿,山门殿、普贤殿、天王殿,依次列开。

      春日暖阳掠过山峦,掠过溪涧,掠过道路两侧重重的菩提树,散乱地洒在石道上。

      穿过三殿是整座承天寺的中心——大雄宝殿。

      正中大殿黄灿灿的瓦顶直直映着阳光,闪得让人睁不开眼。

      顾妤忍着肚中饥馑,先入殿上了香,将手抄的法华经供在了神佛面前。

      这座古刹传至今朝,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香客非常多,她登青石阶的时候,就见到许多人了。

      幸亏没遇上熟人上前寒暄,否则她真是两眼一黑,一个都不认识。

      大雄宝殿中供奉着释迦牟尼的成道像,他左手横置左足上,右手直伸下垂。

      这座面含慈悲,渡众生苦厄的佛像,倒有些悲天悯人的意味。

      顾妤上了香,又捐了香火钱,这才跟站在一侧的和尚说她要小住几日,就像之前安排的那样就好。

      那和尚显然认得她,“阿弥陀佛,顾施主,请跟我来。”

      和尚眉清目秀,生得好看,身穿一袭袈裟宝衣,手持佛珠,双手合十,很是庄严自持。

      她跟着和尚走到了三殿的一侧,那是为香客住宿建立的厢房,左侧是男,右侧是女。

      顾妤刚走近,就见到一些女眷在低声交谈,她们也见到了顾妤,“顾小姐,许久未见了。顾老夫人走了也快一年了,顾小姐是个孝顺孩子,还是念着老夫人啊。”

      顾妤苦笑一声,“我先同这位小师傅去将行李安顿好,等会儿再来同各位夫人说话。”

      “好,顾小姐快去吧。”

      顾妤放慢了步子,对秋菊问道,“这些人你认得几个,我先前跟着祖母来,并未记人。”

      秋菊了解自家小姐的性子,这确实是小姐能做出来的事,“中央那张桌子上,坐在最中间的是工部尚书的夫人,左边是她的儿媳,右边是她的孙女,她信佛,以前跟老夫人交情最深。”

      “左边第二位是......”

      “最角落那张桌子,只坐了一个人的是李时钦的夫人,虽然说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夫人,但是文官的夫人小姐,都不爱同她打交道。”

      顾妤听的有些头晕,听了半晌才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回忆了一下坐在角落里的李夫人,衣着也是锦衣华服,被众人排挤,一点也不在意,人淡若菊,看着性格有些温吞。

      顾妤到了和尚分给她的厢房,春月留在房里指挥着两人摆弄东西,顾妤带着秋菊走回了那处院落。

      院落里零零散散地放着几个木桌和木椅,显然是让人后面搬来的,女眷们一边交谈着,互相寒暄着,一边晒着太阳,桌上放着零嘴吃食,好不惬意。

      初时和她搭话的夫人见她来了,热切地让她过去。

      她现在属实有些霉运在身上,北方战事焦灼,未婚夫又进了囹圄,从头到脚都写着晦气。

      这些夫人倒不嫌弃她,同她说了好些话,还宽慰她了几句。

      顾妤脸上的笑都有些僵了。

      “顾小姐,我总觉得你有些变了。”一个夫人突然道。

      顾妤闻言面色不变,“经历了许多事,若是还不长大些,怕是担不起顾这个姓了。”

      “这样也好,若是沈家那小子真出了事,要不你看看我家儿子,虽然长得没有沈家小子俊,但是也是个读书的料子,三年后定然也能拿个状元榜首。”

      “孙夫人真是会说笑,你家儿子才十五岁,太急了吧。”王夫人插进了话,“顾小姐,选夫婿不能选年龄小的,年纪大的才会疼人。我有个侄子,现在在兵部做郎中,一直还未娶妻......”

      顾妤被这些夫人说的脑袋嗡嗡响,“多谢各位夫人的好意,只是我对沈郎仍有情义,断不能因为他出了事,就做出毁诺之事。”

      众夫人见她这般说,终于岔开了话题,顾妤也挪了位置,坐到了李夫人的面前。

      她嗫嚅开口,“听闻你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李时钦的夫人,我想问问有关沈郎的消息。”

      顾妤见她面露为难,显然想要拒绝。

      “夫人只要愿意透露一二,小女就感激不尽,夫人要什么东西尽管提。”

      李夫人听到顾妤这样说,到了嘴边的拒绝咽了回去,只是卖一个好,就能得到武安侯府的恩情,确实是个划得来的买卖。

      “顾小姐,别这样说。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对夫君的公务了解有限。不过......”她话锋一转,“我可以给顾小姐透露个消息,沈大人曾经帮过我家老爷的侄子,老爷定不会为难沈公子的。
      而且我听老爷那边的消息,沈公子确实是受了无妄之灾......”

      顾妤眼睛一眯,笑得温婉,“这样吗?我会诚心在菩萨面前祈祷的,希望沈郎早些出诏狱才好。”

      承天寺的厢房布局和陈设都非常简单,开门便是内设的佛龛,佛龛前是插着三炷残香的香炉。

      平常无人的时候佛龛前面的绸布会合上,以免落灰。

      右手转角便是香客睡觉的通铺,通铺上是顾妤从家中带来的,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就连通铺的下层也垫了柔软的褥子。

      佛龛上供奉的文殊菩萨,他端坐于青狮背上,法相庄严而慈睿。头戴五佛宝冠,绀青发髻高挽,宝冠正中镶嵌摩尼宝珠,流光溢彩。

      面如满月,清净无瑕,额间白毫,宛若琉璃。
      双眉细长,斜入云鬓,眼睑微垂,目光下视,鼻梁挺直,唇角微扬,似笑非笑。

      右手高擎“智慧剑”,左手则于胸前结印,同时持一枝青莲花茎,延臂而上,花开于肩。

      顾妤踏入厢房,于佛像前跪下,目露虔诚,秋菊给她递了三炷刚点燃的新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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