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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市局刑侦支队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压抑中酝酿着雷霆。白板上,“赵永胜”的名字被写在最顶端,下面延伸出无数线条,连接着“星城项目”、“蓝湾项目”、“海清环保”、“李强”、“黑皮”、“王海”,以及“沈建国”。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这个看似无懈可击的商业巨擘。
周承砚的手臂还吊着绷带,但眼神锐利如常,甚至比以往更加沉静坚定。他站在白板前,用马克笔在“赵永胜”的名字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如同最终的审判。
“赵永胜,‘瀚海集团’创始人兼董事长,省政协委员,知名慈善家。”他的声音冷静,像是在法庭上陈述事实,却带着冰冷的穿透力,“公众形象完美,几乎没有任何负面新闻。但我们现在有充分的间接证据和合理的逻辑推断相信,他是这一切的幕后操纵者。”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林涛、沈知微,以及其他几位核心办案人员。
“从沈法医父亲十五年前的旧案,到如今李强的坠亡,‘黑皮’的失踪,王海的遮掩,以及针对沈法医的威胁和袭击,背后都有他的影子,或者是他所掌控的这张利益网络的影子。这是一个横跨多年,利用资本和权势,系统性地清除障碍、掩盖非法勾当的犯罪模式。”
沈知微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她的目光与周承砚在空中短暂交汇,没有闪躲,也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与决绝。昨日的风暴已然过去,此刻,他们是站在同一战壕里的战友,目标一致。
“但我们缺乏能直接将他定罪的、一击致命的证据。”林涛皱着眉头,指节敲着桌面,“赵永胜这种级别的人,做事绝不会留下明显的把柄。账本指向的是王海和‘黑皮’这个层级,袭击者也不可能知道最终指使人是谁。硅酸盐颗粒和资金流向只能证明关联,无法直接定罪。我们需要突破口。”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切入点,一个能撕开他伪善面具的裂口。”周承砚放下笔,转向沈知微,目光深沉,“知微,你父亲当年的案子,是关键。如果能找到证据证明赵永胜与当年的诬陷有直接关联,不仅能还伯父清白,更能彻底撕开赵永胜的道貌岸然,为我们调查‘蓝湾’案、将他绳之以法打开决定性的突破口。”
沈知微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我明白。我已经在尝试联系当年可能知情的人,但时间过去太久,很多人已经联系不上,或者不愿再提起,害怕报复。”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难。
“这件事,我们可以从法律途径尝试。”周承砚沉声道,语气自然而坚定,“我可以通过一些合规的法律程序,申请调阅当年案卷的更详细信息,尤其是关于证据链形成过程、证人证言变化的部分。或许能找到被忽略的、人为操纵的痕迹。同时,寻找当年案件的其他利害关系人。”
他的语气沉稳而可靠,带着不容置疑的担当。
沈知微看着他,注意到他思考时会无意识地用笔轻点下巴,和高中时一模一样。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软,仿佛时光从未流逝。她没有拒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好。” 一种无形的信任与托付在两人之间流动。
“至于我们,”林涛接过话头,眼神锐利,“继续深挖‘海清环保’的违规记录,盯紧那个空壳公司的资金动向,同时加大对‘黑皮’的搜寻力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赵永胜越是急着灭口和掩盖,就越容易露出马脚。另外,我会申请对赵永胜及其核心圈子的外围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
会议结束,众人各自领命离开。
周承砚和沈知微落在最后。
“你的手……还好吗?”沈知微看向他吊着的手臂,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自然而然的关切。
“没事,不影响。”周承砚低头看她,目光深沉,“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赵永胜知道我们在查他,不会善罢甘休。下次,可能就不只是威胁和两个打手了。”
“我知道。”沈知微抬眼,清冷的眸子里映着他的倒影,清晰地回答,“你也是。”
简单的三个字,却包含了千言万语。有担忧,有提醒,更有一种并肩而立的、不容动摇的决心。
周承砚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那是一个极其轻微、却真实存在的笑意。“嗯。”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会议室,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洒进来,将两人的身影拉长。阴影与光明在他们脚下交织,正如他们即将面对的道路,布满荆棘,却目标明确,彼此为伴。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一个人。
*
三天后,海市顶级酒店宴会厅,流光溢彩,衣香鬓影。“瀚海集团”年度慈善晚宴正在这里举行。政商名流,各界精英汇聚一堂,觥筹交错间,是无形资源的交换与人脉的拓展,也是一张张精心雕琢的面具下的暗流涌动。
沈知微挽着周承砚的手臂,步入会场。她穿着一身剪裁优雅的宝蓝色露肩长裙,妆容精致,平日里挽起的长发此刻慵懒地披在肩头,几缕碎发修饰着脸颊,清冷中平添了几分平日罕见的明艳与动人,与周遭的奢华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周承砚则是一身熨帖的黑色礼服,手臂的绷带巧妙地隐藏在定制的外套之下,身姿挺拔,气场沉稳锐利,与这名利场毫不违和。
他们是以周承砚“恒诚律所合伙人”及其“女伴”的身份受邀前来。这是林涛团队精心策划的一步险棋——深入虎穴,近距离观察赵永胜,尝试在对方的主场上获取信息,甚至引蛇出洞。
“紧张吗?”周承砚微微侧头,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温热,带着安抚的力量。
沈知微挽着他手臂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而冷静地掠过会场的人群,搜寻着目标。“还好。”她的声音很轻,“比解剖台压力小点。” 至少这里的危险,看得见,也穿着礼服。
周承砚几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带着她从容地融入人群,与几个相识的商界人士寒暄,姿态无可挑剔。
很快,他们的目标出现了。
赵永胜在几位高管的簇拥下,端着酒杯,正与几位政府官员谈笑风生。他年约六十,身材保持得极好,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和煦的、仿佛经过精确计算的笑容,眼神却锐利如鹰,仿佛能洞悉人心深处的波动。举手投足间,是久居上位的从容与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周承砚看准一个空隙,带着沈知微迎了上去。
“赵董,久仰大名。”周承砚率先伸出手,笑容得体,语气不卑不亢,“恒诚律所,周承砚。这位是我的朋友,沈知微小姐。”他介绍得自然,将“朋友”二字咬得清晰。
赵永胜的目光在周承砚脸上停留一瞬,笑容不变,与他握手:“周律师,年轻有为,听说过。”他的视线随即转向沈知微,那目光带着审视,仿佛穿透了她精致的伪装,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在她脸上停顿的时间,明显长于礼貌的范畴。
“沈小姐……”他缓缓开口,语气意味深长,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探究,“很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沈知微的心猛地一紧,但脸上笑容依旧完美无瑕,声音清越,带着适当的疏离:“赵董说笑了,您这样的人物,我怎会有幸见过。”她巧妙地避开了直接回答,将问题化为一句恭维。
赵永胜呵呵一笑,不再追问,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光。他转而与周承砚聊起了当前的经济形势和一些法律热点问题,言辞老辣,滴水不漏,充分展现了一个成功企业家的见识与圆滑。
周承砚应对自如,言语间偶尔提及“项目风险管控”、“合规审查的重要性”等关键词,像是在进行正常的业务交流,实则是在试探赵永胜对“蓝湾”项目的真实态度和底线。
赵永胜的回答圆滑而官方,将所有问题都推向了市场环境、政策变化和下属公司的执行层面,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就在这时,赵永胜的一名助理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赵永胜脸上那完美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虽然极其短暂,但未能逃过周承砚和沈知微锐利的眼睛。他随即对周承砚和沈知微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两位,有点突发的小事需要处理一下,失陪。玩得尽兴。”
他转身离开的瞬间,目光再次若有似无地扫过沈知微,那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冰冷的锐芒,如同毒蛇吐信。
看着赵永胜离去的背影,周承砚微微蹙眉,低声对沈知微说:“他认出你了。或者,至少起了很深的疑心。” 那种眼神,绝非看一个陌生女伴该有的。
沈知微感觉后背泛起一丝凉意,但脊背挺得更直。“他刚才助理跟他说了什么?会不会跟我们有关?或者……‘黑皮’有消息了?”
“不确定。”周承砚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会场,注意到赵永胜走向了角落一个相对私密的区域,那里似乎有另一个身影在等他,“但这里不宜久留。我们找个机会,去了解一下他刚才要去处理什么‘小事’。”
他自然地搂住她的腰,将她带向人流相对较少的露台方向。掌心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温热的触感,沈知微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却没有挣脱,配合着他的步伐。此刻,他们是彼此唯一的盟友。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周承砚拨通了林涛的电话,低声快速交代了几句。
灯光旖旎,衣香鬓影之下,危机四伏。这场华丽的狩猎游戏,才刚刚拉开序幕,而猎人与猎物的身份,或许就在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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