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超心动

　　夏语恩走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水味。吴妄靠在椅背上，指尖在桌沿敲了敲，把那点不属于这里的香气，连同刚才的对话一起，归到了“工作范畴”里。他拿起桌上的卷宗，刚翻了两页，敲门声又响了。

　　“进。”

　　门被推开，苗进探了个脑袋进来，脸上堆着八卦的笑，身后还跟着个扎羊角辫的小不点。那孩子扒着苗进的裤腿，露出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办公室，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饼干。

　　“吴大律师，忙呢？”苗进挤进来，把小不点往身前拉了拉，“给你介绍下，我闺女，豆豆。今天幼儿园放假，她妈开重要会，没人带，我就给捎律所来了。”

　　豆豆眨巴着眼睛，看着吴妄，小声叫了句：“叔叔好。”

　　吴妄的眉头几不可查地松了松。他站起身，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个零食盒——还是上次明念送的，里面装着几个果冻和饼干。他挑了颗橘子味的果冻，蹲下身递过去：“你好，豆豆。吃果冻吗？”

　　豆豆眼睛一亮，立刻松开苗进的裤子，小跑到吴妄面前，接过果冻，甜甜地说：“谢谢叔叔！”她剥果冻的动作有点笨拙，包装撕了个小口，就举着果冻看向吴妄，眼里带着求助。

　　吴妄失笑，帮她把包装纸剥开。她立刻张大嘴巴塞进嘴里，腮帮子鼓成个小包子，含糊不清地说：“好吃～”

　　“你看你，跟个拐卖小孩的似的。”苗进在沙发上坐下，顺手把豆豆的小书包放在旁边，“说正事，刚才我在楼下瞅见夏语恩了，红裙子那个，对吧？你前女友？她来干嘛的？”

　　吴妄站起身，把糖罐放回抽屉，靠在桌沿，似笑非笑地看着苗进：“怎么？苗大律师现在改行当八卦记者了？”

　　“别转移话题！”苗进往前凑了凑，眼里的好奇都快溢出来了，“我跟你说，她刚才从电梯里出来，那气场，啧啧，一看就不是来叙旧的。是不是……想复合啊？”

　　吴妄挑眉，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比复合更劲爆。”

　　“哦？”苗进更兴奋了，“快说说！”

　　“她来挖墙脚。”吴妄放下水杯，语气平淡，“想让我去她们集团法务部当负责人。”

　　“啥？！”苗进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夏氏集团？法务部负责人？她疯了还是你疯了？”

　　豆豆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手里的饼干差点掉地上。吴妄伸手扶了下她的胳膊，对苗进说：“小声点，吓着孩子。”

　　苗进赶紧收了声，压低声音但依旧激动：“你没答应吧？咱们律所你是合伙人，放着好好的招牌不扛，去给人当法务？再说了，夏语恩那性子，当年跟你分手嫌你‘太闷’，现在请你去当负责人，她图啥？”

　　吴妄没直接回答，反而弯腰问豆豆：“豆豆，叔叔这里有积木，要不要玩？”他指了指墙角的收纳箱——还是上次明念说“律所太严肃，放点小孩玩具会让客户觉得我们有人情味”，硬塞给他的。

　　豆豆立刻忘了刚才的惊吓，点头如捣蒜：“要！”

　　吴妄把收纳箱拖过来，倒出一堆彩色积木。豆豆蹲在地上，开始认真地搭“小房子”，嘴里还念念有词：“这是爸爸的办公室，这是妈妈的……”

　　苗进看着吴妄熟练地陪娃，急得抓耳挠腮：“你倒是说啊！到底答应没？”

　　吴妄直起身，靠回桌沿，慢悠悠地说：“还没。我在考虑。”

　　“考虑？！”苗进的声音又拔高了些，幸好豆豆正专注于搭积木，没搭理他，“吴妄你没发烧吧？咱们律所从租小办公室到现在，你砸了多少心血？现在跟我说你考虑去夏氏？她给你开多少钱？金山银山啊？”

　　“条件确实不错。”吴妄一本正经地说，“年薪七位数，配车配司机，还有股份分红。比在律所操心合伙人的事，轻松多了。”

　　苗进的脸都快拧成了麻花。他盯着吴妄看了半天，见他表情不像开玩笑，急得直拍大腿：“你疯了！咱们兄弟多少年了？你走了你知道咱们律所损失多大吗？再说了，明念那丫头……”他突然顿住，看了眼地上的豆豆，把后半句咽了回去，改口道，“所里这么多事，你走了谁扛？”

　　吴妄看着苗进急得团团转的样子，眼底终于泄出点笑意。他拿起桌上的薄荷糖盒，剥开一颗放进嘴里，慢悠悠地说：“逗你的。我拒绝了。”

　　“……”苗进愣了三秒，反应过来后，伸手就给了吴妄胳膊一下，“你耍我呢？！”

　　“谁让你八卦。”吴妄挑眉，揉了揉被拍的地方，“夏氏的平台是好，但我在律所待惯了。再说，合伙人的身份，总比给人打工自在。”

　　苗进这才松了口气，往沙发上一瘫，嘟囔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要为了钱‘叛逃’呢。”他瞥了眼地上的豆豆，凑到吴妄身边，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压低声音，“说真的，夏语恩突然来这么一出，你就没点别的想法？毕竟……当年你们也算是‘郎才女貌’。”

　　吴妄的目光落在豆豆搭的“小房子”上——歪歪扭扭的，屋顶还歪了个角。他伸手帮豆豆把屋顶扶稳，淡淡道：“早翻篇了。现在只谈工作。”

　　“行吧行吧，你是铁石心肠。”苗进撇撇嘴，看了眼手表，“对了，我等会儿要见个客户，大概一小时。豆豆在你这待会儿？她乖得很，不闹人。”

　　“可以。”吴妄点头。豆豆刚好搭完房子，举着小手欢呼：“叔叔你看！我的房子！”

　　“真厉害。”吴妄夸了句，从抽屉里又摸出个小玩偶，递过去，“给你当邻居。”

　　豆豆开心地接过，抱着玩偶在“房子”旁边坐下，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苗进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神神秘秘地说：“对了，刚才我路过明念工位，见她趴在桌上，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李婷微偷偷跟我说，她好像……吃醋了。”

　　吴妄的指尖顿了顿。

　　他抬起头，看向苗进，眉头微蹙：“吃醋？吃什么醋？”

　　“还能是什么醋？”苗进挤了挤眼睛，“你前女友都找上门了，人家小姑娘能不多想？刚才群里都传疯了，说夏语恩是来复合的。明念那丫头，估计心里正打鼓呢。”

　　苗进走后，办公室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豆豆摆弄积木的沙沙声。吴妄坐回椅子上，却没再看卷宗。他的目光落在窗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苗进的话——“明念吃醋了”。

　　吃醋……意味着她在意？

　　这个认知像颗小石子，在他心里漾开圈圈涟漪。他想起早上明念送资料时的样子，低着头，声音闷闷的，连平时亮晶晶的眼睛都没了光。那会儿他只觉得心慌，现在想来，她大概是真的误会了。

　　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心里有点微妙的纠结。

　　承认吧，他确实在意明念的反应。从她红着脸跟他表白，到天天追在他身后“吴妄哥哥”长“吴妄哥哥”短，再到刚才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的喜怒哀乐，好像不知不觉间，已经能影响到他的情绪了。

　　可年龄差、明家父母、明一……这些现实的问题，又像堵墙，横在他面前。他不是毛头小子，做事习惯瞻前顾后，总想着“万无一失”。

　　但……如果明念真的因为吃醋，以后都对他有误会呢？

　　吴妄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想象了一下明念不再跟他搭话，不再给他送吃的，甚至在律所遇到都绕着走的场景，心里居然有点空落落的。

　　不行。

　　他下意识地否定。且不说他对这丫头的心思已经不单纯是“看着长大的妹妹”，单说工作——明念虽然偶尔毛躁，但学习能力强，上手快，这阵子整理的案例越来越规范，是个可塑之才。律所要是少了她，还真挺可惜的。

　　对，就是因为工作。

　　吴妄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心里的纠结瞬间少了大半。他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明念的分机。

　　“明念，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明念来的时候，手里还抱着本厚厚的案例书，估计是刚在工位啃书。她推开门，看到豆豆时愣了愣，随即露出个浅浅的笑：“吴律师，您找我？”

　　看样子也没有像是吃醋的样子啊。

　　“苗律师去见客户了，让豆豆在我这待会儿。”吴妄指了指地上的小不点，“我等会儿要处理份紧急文件，你帮我照看一下她。”

　　“好。”明念点头，走到豆豆身边蹲下，夹着嗓子问，“小朋友，你叫豆豆对吗？姐姐陪你玩好不好？”

　　豆豆抬起头，看了看明念，又看了看吴妄，小脑袋点得像拨浪鼓：“好！姐姐你会搭城堡吗？”

　　“当然会！”明念挽了挽袖子，拿起积木，“咱们搭个带花园的城堡好不好？”

　　“好！”

　　两个“小的”立刻凑在一起，头挨着头研究起积木。吴妄坐在桌后，假装看文件，目光却忍不住往那边飘。

　　明念蹲在地上，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侧脸，露出截白皙的脖颈。她很有耐心，豆豆搭歪了，她就笑着帮她扶正；豆豆要找黄色的积木，她就趴在地上，从积木堆里翻找。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们身上，连空气里都飘着点软乎乎的甜味。

　　吴妄的指尖在文件上停了停，心里那点因为“吃醋”带来的沉闷，悄悄散了。他甚至觉得，刚才找的“工作”借口，有点多余。

　　豆豆突然举着块蓝色积木，跑到吴妄面前：“叔叔！城堡的窗户要用蓝色！”

　　吴妄接过积木，帮她嵌在“城墙”上，声音放得很轻：“嗯，蓝色好看。”

　　豆豆满意地跑回明念身边，继续搭城堡。明念抬头，刚好对上吴妄的目光，她愣了愣，赶紧低下头，耳根悄悄红了。

　　吴妄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也收回目光，假装翻文件，指尖却有点发烫。

　　办公室里又安静下来，只有积木碰撞的轻响，和豆豆偶尔的小声嘟囔。这种安静不尴尬，反而有点像……一家人待在一块儿的模样。吴妄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赶紧掐灭了——想什么呢。

　　“吴律师，”明念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小，“刚才……来找您的那位女士，是您的……前女友吗？”

　　吴妄翻文件的手顿了顿。他抬起头，看向明念。她还是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积木，耳根红得更明显了。

　　果然还是问了。

　　他放下文件，身体往前倾了倾，看着她的侧脸：“是。我们研究生毕业后谈过半年，早就分了。”

　　“哦。”明念点点头，没再说话，手里的积木却差点掉地上。

　　吴妄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心里那点傲娇的心思又冒了出来。他故意顿了顿，才补充道：“她今天来，是想让我去她们集团法务部当负责人。”

　　明念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惊讶：“您要去吗？”

　　“不去。”吴妄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我拒绝了。”

　　明念的肩膀明显松了松，像卸下了什么重担。她低下头，继续搭积木，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连搭积木的手都轻快了些。

　　吴妄看着她的反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他没再说话，只是坐在桌后，看着她和豆豆搭城堡。阳光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地板上，像幅温暖的画。

　　豆豆一会儿跑到吴妄身边，举着积木问：“叔叔，这个放这里好不好？”一会儿又跑到明念身边，献宝似的：“姐姐你看我的小旗子！”她谁说话就往谁身边凑，小短腿跑得飞快，像只快乐的小蝴蝶。

　　吴妄和明念都没在意，只当她是小孩子好动。

　　城堡快搭好的时候，豆豆突然站在两人中间，歪着小脑袋，看看吴妄，又看看明念。她的小脸上满是认真，乌溜溜的眼睛里闪着“我发现了秘密”的光芒。

　　吴妄正帮明念扶着歪掉的城堡顶，明念则在插最后一面“小旗子”，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一起，都愣了愣，赶紧收了回来。

　　就在这时，豆豆突然大声说：“叔叔喜欢姐姐呢！”

　　空气瞬间凝固了。

　　吴妄的手僵在半空，明念的脸“唰”地红到了耳根。两人同时看向豆豆，又飞快地移开目光，眼神在空中撞了一下，又赶紧躲开。

　　“小孩子乱说话。”吴妄先反应过来，咳嗽了一声，伸手摸了摸豆豆的头，“积木搭好了？真厉害。”

　　豆豆却皱着小眉头，很认真地说：“不是乱说话！叔叔看姐姐的时候，眼睛在笑！妈妈说，爸爸看她的时候，眼睛也会笑！”

　　明念的脸更红了，她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吴妄的喉结动了动，看着豆豆认真的小模样，又看了看身边快把头埋进胸口的明念，突然觉得，被这小屁孩戳破心思，好像……也没那么尴尬。

　　他清了清嗓子，没再反驳，只是拿起桌上的糖罐，给了豆豆两颗糖：“奖励你的。去那边玩会儿，叔叔和姐姐说句话。”

　　豆豆接过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抱着她的城堡，跑到沙发那边坐下，乖乖地剥糖纸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吴妄和明念。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空气中弥漫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吴妄看着明念泛红的侧脸，突然觉得，那些纠结的年龄差、家人的顾虑，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明念的胳膊，声音放得很轻：“豆豆……说得有点道理。”

　　明念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惊讶，像只受惊的小鹿。

　　吴妄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他没再说下去，只是觉得，今天的阳光，好像比平时更暖了些。而桌角的薄荷糖，似乎也比平时更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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