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稽查司衙署设在原玄都观旁的一处闲置官邸,距离皇城与摄政王府都不远。萧执此举,寓意不言自明——既是就近监管,亦是昭告天下,此案由他亲掌,不容任何人插手或置喙。
沈惊弦搬出了听雪阁,有了自己独立的官舍与办公之所。官舍依旧简朴,却不再有那些无处不在的监视目光。衙署之内,人员精简,除了萧执指派的几名干练文书和侍卫,便只有他这位新任的参议大人。
权力来得突然,却并非虚衔。稽查司虽为新设,权柄却极大,可调用部分內帑亲军,查阅各部档案,直接向摄政王呈报。那枚象征着他身份的玄铁参议令牌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带着冰冷的质感。
他知道,这是萧执给予的平台,也是一场新的考验。他必须尽快做出成绩,证明自己的价值,才能真正在这权力的漩涡中站稳脚跟。
首要之事,自然是利用职权,调阅与沈家旧案相关的所有卷宗。
这日,他持着摄政王手令,亲自来到了刑部档案库。厚重的卷宗被吏员小心翼翼地搬出,堆积在宽大的桌案上,尘土飞扬,带着岁月沉淀的陈旧气息。
沈惊弦屏退左右,独自一人坐于案前。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翻开了记录着三年前那场滔天巨案的第一页。
“罪臣沈文清,结党营私,贪墨军饷,勾结外敌,意图不轨……”
熟悉的罪名,冰冷的字句,如同钢针般刺入他的眼眸。卷宗之内,罗列着所谓的“证据”:几封笔迹模仿得极为相似的、与北狄往来密信(如今看来,手法与漕案如出一辙);几位“证人”言之凿凿的口供;以及一份被指认由父亲签押、却漏洞百出的军饷调度批文。
他一行行,一页页地仔细翻阅,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愤怒与悲恸在胸中翻涌,却被他强行压下,只余下绝对的冷静与专注。他知道,情绪于事无补,唯有找出其中的破绽,才能为沈家翻案。
一连数日,他皆埋首于档案库中。光线昏暗,空气陈腐,他却恍若未觉。饿了便啃几口随身带的干粮,渴了便饮一口凉茶。他将卷宗中的矛盾之处、时间线上的错漏、证人供词的前后不一,逐一摘录、比对、分析。
他发现,指证父亲“勾结北狄”的关键证物——那几封密信,所用的纸张并非北狄王室常用,反而带有江南特有的水印暗纹。而那位指认父亲贪墨军饷的粮草官,在沈家倒台后不久便暴毙身亡,死因蹊跷。
线索零碎,却隐隐指向了两个方向:江南,以及……军饷。
江南,与漕运案、与那“柳先生”关联。军饷,则让他想起了那本边塞杂录中,曾隐晦提及的、关于几年前一批送往西北边军粮饷的模糊记载。
难道……沈家旧案,并非孤立?它与如今的漕运、北狄之案,甚至与边军,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若真如此,那幕后黑手的能量与图谋,恐怕远超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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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沈惊弦于故纸堆中艰难寻觅线索时,萧执对漕运案的清算,正以雷霆万钧之势推进。
江南几位涉事颇深的世家代表被锁拿入京,家产抄没。朝中与之有牵连的官员,或被罢黜,或被下狱。一时间,整个江南官场风声鹤唳,与京城往来的书信、船队几乎断绝。
萧执的手段酷烈而高效,不留丝毫情面。他借着这股东风,迅速将自己的人安插进漕运关键职位,并开始着手制定新的漕运章程,意在从根本上杜绝此类贪腐。
这一日,萧执在王府书房召见沈惊弦。
数月未见,萧执似乎清减了些,眉宇间的冷厉与疲惫却更重了几分,但那双眸子,依旧深邃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卷宗看得如何?”他开门见山,并无寒暄。
沈惊弦将连日来的发现,条理清晰地禀报,尤其点出了密信用纸的疑点,以及粮草官暴毙的蹊跷。
萧执静静听着,指尖在案几上无意识地敲击。“江南用纸……军饷……”他沉吟片刻,抬眸看向沈惊弦,“你的推断,不无道理。沈文清当年在清流中声望颇高,又曾短暂署理过兵部事务,触及某些人的利益,并非不可能。”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但若真如你所想,此案牵扯之深,恐非眼下能轻易撼动。漕运案虽大,终究是贪腐;若涉及军国大事,边镇安稳,则需慎之又慎。”
他在提醒沈惊弦,调查可以,但不能贸然行动,打草惊蛇。
“惊弦明白。”沈惊弦躬身道,“定会谨遵王爷吩咐,暗中查访,绝不鲁莽。”
萧执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略显清瘦的脸上,忽然道:“稽查司初立,诸事繁杂,你身边需有得力之人。卫忠会拨两名暗卫予你,听你调遣,护你周全。”
暗卫!这是萧执核心力量的一部分!他竟将如此重要的力量分派给他!
沈惊弦心中一震,立刻道:“谢王爷!”
“不必谢我。”萧执语气淡漠,“你的命,如今与本王绑在一起。你好生办事,便是对本王最大的回报。”
他挥了挥手,示意沈惊弦可以退下。
沈惊弦行礼,转身走到门口时,身后又传来萧执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赫连勃已离京返回北狄。临行前,他托人给本王带了一句话。”
沈惊弦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他说,‘草原的雄鹰,从不会真正放弃看中的猎物。告诉沈惊弦,本王……还会回来的。’”
萧执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沈惊弦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面上却不动声色:“惊弦……知道了。”
他迈步走出书房,秋日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感受着那份久违的、属于自由空气的暖意,尽管这自由,依旧被无形的丝线牢牢牵引。
赫连勃的威胁,他并未放在心上。那更像是一头败犬不甘的远吠。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萧执方才话语中透露出的,关于沈家旧案可能涉及的更深层次阴谋,以及……那两名即将到来的暗卫。
保护?还是……更高等级的监视?
他抬起头,望向稽查司衙署的方向,目光沉静而坚定。
无论如何,路已经在他脚下。
他握紧了袖中的参议令牌,迈步向前。
新章已启,前路漫漫。
而他,将以手中之权,心中之智,去叩问那尘封的真相,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上,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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