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夜炙灯

　　虎妖花花是个长相粗犷的女子，却有一双勤奋的巧手，她本不愿见外人，所以才找了借口让好友鹿妖壁钱帮自己看着摊子，她则呆在家中赶手中的活计。
　　壁钱把那粒金珠子摆在花花眼前的时候，花花眼睛一亮，平日本就出门少的她，还是这辈子头一回见到真正的金珠，真好看呐！
　　就是再不愿见人，看在这金珠的份上花花也强迫着自己去见一见这位金主。

　　虎妖花花端来茶水点心，撩开帘子，娇羞地步到前厅，见到林茉儿的一霎那她不由一愣，如壁钱说的这位夫人果然长得秀丽端庄，但她不是因为这个而惊讶，她的灵力不低，若她是男子，恐怕早已成了妖王陌夜麾下的一名精兵强将。
　　只因她生来长相如男子，自小被周围的人笑话，于是养成了躲在人后的性子，这性子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这倒是让她因常年居在家中在女红上有了一番造诣，同时也让她能静下心神修炼自己的灵力，多少能不受这肆虐瘴气的影响。
　　所以虎妖花花能一眼看出，眼前的这位出手阔绰又长相端丽的女子，实则来自天界，且没有丝毫仙力。

　　坊间早就传遍，他们妖界的妖王大人娶了一位天界来的仙子，可惜不仅没有仙力，还是个哑巴。
　　但妖王大人似乎对这位夫人极为看中，爱护有加，上回当众将独角妖兽梦化罚了二十鞭刑，让那些原本还对妖王大人存一丝幻想的女子，就此把这一点苗子掐了。
　　花花打量着林茉儿，既然对方不愿露出身份，她自然也不会去故意揭穿。

　　在有人比自己更弱势的时候，原有的自卑就会被削弱，生出点自信来。
　　眼前这位夫人即便现在有妖王在其背后，那也不过是个天界的废仙，又是个哑巴，又能有何用处？等那点新鲜一过，加上这越发肆虐的瘴气，灰飞烟灭不过早晚。
　　这样想着，花花难得在两个外人面前没有显出明显的怯意。

　　她向林茉儿行了一礼，便坐到了她身旁与之攀谈起来。
　　说是攀谈，也都是她来说，林茉儿用手中纸笔来一句句回她。

　　奇怪的事，不知不觉中花花忘了自己长相的丑陋，也忘了林茉儿的身份，只见她们二人越“聊”越投机，从香囊的绣法说到香囊的花样，随后就开始谈起妖界在还没有被瘴气侵入之前的美景。
　　虎妖花花从未与人这样交谈过，就是从小与她一块儿玩到大的壁钱，她也未曾这样畅快的交谈过。
　　原来同一个人“聊”的开心，是不一定非要用话语来沟通的。

　　“那时候妖界的百花美不胜收，不比凡间和天界的百花差多少，反而更为妖艳迷人。可如今因瘴气肆虐之故，我已许久未曾见到过花开的模样，如今香囊上绣的花样都是我过去手绘下来的图案。”花花的脸上露出无奈伤心之色。
　　“所以这葫芦藓并非你近日所见，而是你过去见到的？”林茉儿在纸上写道，心中生出一丝失落。
　　“是的，夫人。”虎妖花花点了点头。

　　闻言，林茉儿并不甘心，又在纸上写道：“可我看你香囊中晒干的葫芦藓很新鲜，不像是已经存放很久的。”
　　“那是因为我当初存放时，在葫芦藓上施了点小小的术法，以此来保存住它的新鲜。”花花说到此处，竟生出一丝得意来，“小女子虽长相丑陋，却也知道勤能补拙。平日在家中专研女红，也时常勤练术法，所以小女子敢保证，这些晒干了保存多年的葫芦藓，其孢蒴中的孢子依旧存活着，可惜这葫芦藓极为难养。”

　　林茉儿动了动眼珠，随即在纸页上写道：“你可想开一间属于自己的铺子？”
　　闻言，虎妖一愣，这事她从前想都不敢想。
　　但手里捏着的金珠告诉她，开一间属于自己的铺子如今已不是难事，这粒金珠别说让她开一间，恐怕开上十间都还有余，只是她不愿在人前抛头露面……

　　像是看出了虎妖的顾虑，林茉儿又在纸页上写道：“开铺子并不需要你去抛头露面，你只需继续做你擅长和喜欢的事，其余的事交给我。不过有件事，我想要你来帮忙。”
　　一听林茉儿竟然放低身份要她帮忙，虎妖花花忽觉受宠若惊，心下为自己方才一时看轻了林茉儿而感到羞怯。
　　这位妖王夫人从进门开始，就从未用异样的眼光来看待她，可她却不自觉地做了她平日里最讨厌的那种人。

　　“夫人请说！”虎妖花花诚恳道。

　　看着虎妖此刻的眼神，林茉儿笑着点了点头，详细地将她的计划写了出来。
　　林茉儿会先将这些晒干的葫芦藓带回去精心培养，之后她会出资帮助虎妖和鹿妖先开一间属于她们自己的胭脂铺子，香囊这类的饰物一般都是放在胭脂铺里来卖。
　　而这间灵植胭脂铺里卖的胭脂和香囊香包里，放的都是她驯服的灵植药草，出自妖王府的医馆内，随后等这间铺子有了一定的客源，再开设其他分店。

　　虎妖和鹿妖一听，自然求之不得，毫不迟疑地一口便答应下来。

　　她们的妖王前阵子在妖界四处张贴告示，这招灵植医师的事早已弄得满城议论，听说妖王殿下还亲自为此试药，若是她们的铺子能卖妖王殿下特意请来的医师们，为消除瘴气而配置的灵植草药，那么她们的铺子不用想，未来生意一定大火。

　　与虎妖和鹿妖二人谈完之后，林茉儿就迫不及待地想回府将手中的葫芦藓种植起来，奈何红茴对灯会兴致正高，怎么也不愿意就这么回去，硬是拉着林茉儿继续逛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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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夫人吗？”跟在陌夜身后的石决惊呼出声，“夫人今天真好看！看多了夫人男装打扮，我差点一时没认出来！”
　　话音方落，就得了他家王一个冷飕飕的眼神。

　　陌夜透过川流不息的人群望向远处石桥上，笑意盈盈的人儿，那脸蛋在周围花灯的映衬下柔去了她平日里的冷淡疏离，多了几分亲近和娇媚。

　　原来她也喜欢这俗世热闹吗？

　　想她嫁入他府中之后，总是深居简出，她不是在她的“茉香居”侍弄那些灵植，就是去厨房和藏书阁，之后在他的命令之下，府中那新开的医馆她也不曾再去过。
　　除开这些偶尔有事要找他，她才会以为他送饭食的借口来他住的院落。
　　更别说今日这身装扮，平日里常以男装打扮的她，即便换上女装也是素色的，这倒是符合他对自命清高的天界一贯的印象。

　　“你先回去吧。”陌夜对石决道。
　　“啊？我不回去，我也要看花灯！”石决认真地点头。
　　“随你，别跟着本王。”丢下这句，陌夜往石桥的方向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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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瘴气之故，压抑许久的妖界民众借着这一年一度的灯会放松自己，故而来看灯会的人着实不少，如浪潮般一波又一波。
　　几次林茉儿都想寻个借口回去，却见红茴兴致正高，怎么也不好意思扫了她的兴，还好之后冰妖白术来寻她们，她这才得以脱身。

　　一艘挂满花灯的游船悠悠地自石桥下划过，飘来阵阵缠绵婉转的曲调。
　　往回折返的林茉儿，正好经过，不由被船上正在弹唱的戏曲吸引，不由停驻了步子，索性坐在石桥的石栏上听曲。
　　不想这里也能听到如此原汁原味的古戏昆曲，此时正唱到《牡丹亭》中《游园??惊梦》的《山桃红》选段，就见那船上“柳梦梅”生着一对勾人的桃花眼，搂着半推半就娇羞又情难自禁的“杜丽娘”，对唱起：“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

　　林茉儿听着听着只觉整个身子昏昏沉沉，好似随着那杜丽娘也入了梦中。
　　她身子一软，脚下一滑，跌入了一座宽厚的胸膛。
　　这胸膛很熟悉，熟悉的让她不愿起身醒来。

　　“这两只狐狸，看来是又偷偷溜去凡间了。”陌夜盯着桥下已经驶远的花灯游船，目光一冷。
　　正欲施法让那两只狐狸“不慎”掉下船去，脖颈蓦然被两只皓腕勾住，随即那茉莉花的香气窜入他的鼻尖，还未从惊异中缓过神，下一瞬那薄唇就主动贴了上来。

　　今日就扰了你们这两只狐狸！

　　陌夜目色一暗，玄色披风包裹住他和林茉儿，瞬息间消失在那石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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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王府的妖王寝殿内，前一刻还寂静无声的似乎一枚绣花针落地，也能让人听得。
　　然下一刻，床榻上忽地就多了两个拥吻在一起的人。
　　低声的喘息、衣衫的摩擦声、身体与床榻间的碰撞无不充实着这原本无人的房间。

　　林茉儿的衣衫已被陌夜扯的半退，此刻男人埋首在她的颈项间像只贪婪的小兽，吸吮乳汁般地沉迷其中。
　　终于，男人回过神察觉出了异样，蹙眉抬起身。
　　果然，眼前这大胆的女人勾引了他后，如今又美美地入了梦中。

　　陌夜死死的盯着身下的女人，恨不得此刻双手掐着她的脖颈，把人直接弄醒。
　　可这酣睡毫无防备的模样，又让他下不去手。
　　干脆翻身下了床榻，去屏风后洗了个冷水澡，这才稍稍平息了点他的怨气。

　　女人此刻还躺在他的床榻上，无知无觉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睡着，不知自己方才刚点完一把火。

　　妖王陌夜现下见了她就烦躁，索性抬手一挥，将人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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