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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使狱中选能才
庞细雨见顾轻风要往后院,本也要跟去,余光处却忽然瞥到一道黑影闪过,心中一惊,面上不显,等到顾轻风离去,熊琦也便告退,只有张来一个在收拾碗碟。
庞细雨略一沉吟,便对张来道,她有事要出去一趟,若是顾轻风回来,告诉一声,别叫他担心着急。
张来应了,庞细雨方才出了院落却向先前那黑影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追不得几步,便见前面一戴黑色衫帽的人影等她,等靠近了那人影又便往前走,庞细雨连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便竟离了顾家远矣。
那人影一路却跑得远,庞细雨追得却不急,只因庞细雨瞧出此人逗引于她不知要去何处,但她却自恃武功高强反不害怕,打定主意要看此人耍什么把戏。
两人一前一后又行一段路,直到了一处荒野地里去,却见前面一座破庙寒风中伫立,那庙里探头探脑竟有五六个人在,庞细雨略一观看,却发觉竟都是些熟面孔。
那些人见了庞细雨,一个个却都不说话,只是木着脸,却如死去许久的僵尸一般,只有一双双眼睛落在庞细雨身上不肯挪开。
庞细雨认得他们,在她还是白衣使的时候,这些人都是她跟着武白一起从大狱中一个个选出来的,他们是活命谷里第一批的住户。
而现在,庞细雨看着他们褴褛的衣衫,因为风雪天气而被冻得惨白的面容,不禁升起一阵惨淡心情来,她当然知道,自从武白放弃了活命谷,活命谷比之从前已经大变了样子,她也知道活命谷起了一场叛乱,便是这些第一批的犯人惹起的。
但是知道归知道,亲眼看见却又是另一回事。
引庞细雨过来的那个人影已摘下了帽子,只见他面目清秀,只脖颈处却有一道伤疤极为吓人,此时正和破庙里的人一起看着庞细雨。
庞细雨认得,那引她而来的是甲字二十七,是她和武白在大狱中亲自选出的最后一位白衣使,她记得他,也记得他犯的罪。
那时候她们也是刚刚被允许去刑部提取刑犯,庞细雨还记得,武白坐在刑部大堂里,对着大理寺的人说,她要的人,一要犯的是死罪,二要有常人所不及之处,三么,这个人要想活。
第一点好说,刑部大牢里多得是死刑犯。
第二点难办些,只是不知道是怎样一个常人所不及。
武白便解释,要么有些个一技之长,比如医生工匠之流,要么武功可以在我的护卫手下过上十招。
那第三点就很简单了,谁不想活下来呢?
然后便是漫长的选拔,符合条件的死刑犯实在太多,足有数百人,庞细雨当时想,这样多的人,她一个一个打过去,不知要打多久,武白却对她笑,叫她拿好长剑,无论第一个上来挑战的是谁,都要一剑击穿他的喉咙,只能一剑,绝不许多一剑。
第一个上来的是个膀圆腰粗的汉子,他本是军中都尉,只因喝酒误事,犯了军法,因而到了这狱中,他一点也没把庞细雨放在眼里,心想一个女娃娃能有什么能耐?
庞细雨手里拿着剑,心中只想着武白的话,只能一剑,绝不能出第二剑。
周围围观的狱卒犯人,每个人都盯着他们,他们不了解庞细雨,但深知这大汉的力气,他们相信,这个大汉将第一个通过测试。
庞细雨观察她的第一个敌人,的确不好对付,他常年军旅生活,一身腱子肉十分扎实,下盘稳固绝不会给敌人一点机会,又熟稔于军中各种军械,下盘稳上肢却灵活,若是叫庞细雨和他硬碰硬,只怕难以抵挡。
而武白就坐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庞细雨知道,武白说过得话绝不会收回,一剑便只能是一剑。
那大汉此时已挑好了武器,是一把宽刀,配合上他的体型,看起来更为吓人。
庞细雨深吸口气,眼睛只盯着那大汉的脖颈处。
大汉率先攻了过来,他身子大,身手却敏捷,庞细雨见他袭来,却不先攻,反回身往后走,那大汉只当她怯了,急急追过去,庞细雨见他追来,却跑得愈急,直冲到墙边。
那大汉瞅准机会,一刀朝着庞细雨后心砍去,庞细雨脚蹬墙面却凌空回身反刺,那大汉见庞细雨回身,一时阻拦不得,却变了刀法向庞细雨腰腹砍去,便想逼她回防。
转眼间刀锋已划破庞细雨的腰腹,不想庞细雨竟无半点收手的意思,她的剑又比刀快,大汉只觉头顶冷汗,瞬息间反而收刀,想要拦截庞细雨,此时却又哪里来得及,只见庞细雨的剑已到他的颈边。
随后是一阵闷沉的倒地声,那大汉用手捂着汩汩冒血的喉咙,刀已丢到一旁,眼睛中满是惊惧。
庞细雨的腰间也在流血,她拿了剑,走回武白的身后。
武白对着她笑一笑,说,你这人好就好在不怕死。
庞细雨没有理会,只随意拿了绷带把腰伤缚紧。
武白又对着面前的死刑犯问,还有人要来试试吗?
竟无一人作声。
武白笑着,庞细雨忘不了她的笑,也忘不了她后面对她说得话。
武白说,细雨,你看到了吗?他们都是些不想活下来的人,对他们这些人而言,活与死没有任何区别,他们想活只是因为怕死。
之后,武白又叫刑部重新选人。
再报名者便只剩下数十人了。
除去一些有特殊技能的,剩下的一一都要和庞细雨对过武功。
这些剩下来的人,全部都有非活下去不可的理由,他们比谁都想活,所以他们赌上了性命站在了庞细雨面前。
庞细雨对他们每个人都印象深刻,他们有的人轻功极高,庞细雨怎么也追不住,有的人武功高强,莫说十招,纠缠下去却不知道谁胜谁负,还有的人不择手段,比试中阴招频出,但是有一个人叫庞细雨直到今天也绝对忘不掉。
那就是甲字二十七。
他和其他人不一样,没有什么江湖上的名号,到了活命谷里,大家便都叫他二十七,他的武功不高,轻功也不行,他本来完全没可能在庞细雨手下过上十招。
但是他还是来了,站到了庞细雨的面前。
庞细雨拿剑,他也拿剑。
庞细雨拿剑向他一刺,他便连滚带爬,却躲不得,拿手臂生生抗下一击。
只一剑,庞细雨就知道这二十七的武功实在不堪,绝无可能在她手下过上十招,所以她收了剑,冷声道,你走吧,你通不过测试的,再坚持也不过妄自送了性命。
二十七不答,只是从地上站起。
没有武白的命令,庞细雨并不想随意杀人,所以她用剑刺伤了他的四肢,但他还是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次又一次,直到九招过尽。
第十招,便不能再留手了。
庞细雨拿起剑,二十七也血淋淋从地上站起,他已拿不稳剑,庞细雨看准,剑便前伸,直取二十七的咽喉。
庞细雨料定他绝躲不过去。
二十七似乎也是料到如此,却将已被刺得无半点力气满是鲜血的双臂举起,挡在了咽喉之前,庞细雨冷哼一声,剑尖继续往前,划过二十七的手臂,刚刚划伤咽喉还差些许之时却生生被卡住了。
二十七口中含血,丝毫不在乎剑身卡在臂膀中的疼痛,却只是大笑起来,下一秒径自昏迷了过去。
庞细雨收手,武白先是看看庞细雨,说,你的剑该换了。
之后又饶有兴趣地看着二十七,看着狱卒带他去治伤,却问大理寺的人,这人犯了什么罪?
便有人回答,这人在花楼里和人争风吃醋,为了个风尘女杀了人,因此犯了死罪。
那那个风尘女呢?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
后来过了很久,庞细雨才知道,那风尘女是二十七的姐姐,他们姐弟自小没有了父母,全靠她姐姐他才活到现在,他也不是为了和人争风吃醋才杀人,而是老鸨要把他年华正好的姐姐嫁给一个白发老头,他才愤而杀人,他入狱的时候也不过十五岁,等他出狱的时候,他的姐姐却也不知道叫老鸨又卖去了哪里……
但他要活着,好好地活着,他对庞细雨说,活着才有可能,死了就再也找不见姐姐了。
武白按照承诺收了二十七做最后一位白衣使,并且让庞细雨亲自教导他。
武白对庞细雨说,他比你强呢,他不怕死,而且知道要活,你就不一样了,你不知道活的。
庞细雨想反驳,那时候她的心里已经存了一个顾轻风,但她没有告诉武白,没有告诉任何人,武白以为她不明白,却不知道死而复生过的她已经懂了为什么要活,正因为她知道了为什么要活,所以在面对二十七的时候才失了手。
从她死而复生之后,就注定她再也不是武白的影子,她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正如现在,庞细雨看着破庙里这几个零零落落的甲字号犯人,这些第一批真真正正的白衣使们,她知道他们都有要活下去的理由,但是现在却一个也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二十七把她带到他们面前,他们看着她,是希望她能够给他们指一条明路,他们想知道武白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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