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眠于影

　　金色的阳光穿透梧桐树叶的缝隙，几只麻雀在树枝头跳跃，比赛开始的第三天，也是最后一轮。

　　篮球杯决赛，对阵双方是高一（1）班和高一（6）班。

　　这本该是火星撞地球的比赛——1班占有绝对的身高优势，6班有邺泊和尉迟璟这两个王牌。但奇怪的是，从开场跳球那一刻起，气氛就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邺泊和1班中锋同时起跳，球被拍向6班方向。这本该是6班的球权，可邺泊落地时"不小心"脚下一滑，把球碰出了边线。

　　"失误失误。"邺泊笑着对裁判举手。

　　轮到1班发球，他们的控卫带球过半场，在无人防守的情况下，传球时"手滑"了一下，球轱辘轱辘地滚到了尉迟璟脚下。

　　尉迟璟捡起球，沉默了一下，看向对方。1班控卫对他眨眨眼。

　　尉迟璟：“……”

　　这下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这两个自从经历了"实验室事件"后结为兄弟班的班级，根本不想赢对方。

　　"喂，你们认真点啊！"裁判也看出了端倪，忍不住提醒。

　　"认真，绝对认真！"一班队长赶紧保证。

　　然而下一个回合，一班大前锋在篮下接到球，面对空篮，居然选择了一个离谱的勾手，球连篮筐都没碰到。

　　所有人：……说好的认真呢？

　　"手滑了！"他大声解释道，嘴角却憋着笑。

　　轮到6班进攻，邺泊突破后明明可以轻松上篮，却故意多运了一步，走步违例。

　　"我的我的！"他拍着胸口，演技浮夸。

　　尉迟璟在场边看着，忍不住扶额。

　　这群人的演技实在太差了。

　　第一节结束，比分是惊人的6：5。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小学生比赛。

　　节间休息时，一班队长偷偷凑到邺泊身边："邺哥，给个面子，让我们输行不行？上次实验室要不是你们班帮忙，我们那个项目就完蛋了。"

　　"那怎么行？"邺泊摇头，"这次篮球赛你们班借场地给我们训练，这个人情得还。"

　　两人为了"让谁输"争执不下。

　　第二节开始，放水行为实现了一个大跨步。

　　6班后卫传给邺泊的球故意传得很高，邺泊跳起来"勉强"接到，然后在投篮时"失去平衡"，球三不沾。

　　一班立即还以颜色：他们的射手在底角获得大空位，接到球后不是投篮，而是抱着球一路小跑到另一侧底角，然后才"恍然大悟"般仓促出手——自然是没进。

　　周围的观众爆发出阵阵笑声。这可能是星火杯历史上最欢乐的一场决赛。

　　“哎，你们能不能别防水放的这么明显？”

　　“就是啊，好歹也装一下啊你们。”

　　“笑死我了，装都懒得装了。”

　　"你们能不能认真打！"裁判快要崩溃了，幽幽地说。

　　"我们很认真！"两班队员异口同声。

　　中场休息时，比分是12：11。两个班的队员甚至开始互相递水、勾肩搭背地聊天，完全不像是在打决赛，倒像是结拜现场。

　　尉迟璟看着这场闹剧，突然站起身，对邺泊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那怎么办？"邺泊也很无奈，"他们都铁了心要输。"

　　尉迟璟思考片刻，走到一班队长面前，平静地说："这样吧，我们打个赌。"

　　"什么赌？"

　　"最后五分钟，真刀真枪地打。赢的班级，请输的班级喝奶茶怎么样？"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于是，当下半场开始后，比赛画风突变。

　　邺泊眼里没了散漫，开始认真突破，一班也拿出了看家本领的联防。肌肉碰撞声、球鞋摩擦声重新响起，比分开始交替上升。

　　真正的兄弟情谊，不是互相谦让，而是彼此成全，用尽全力，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

　　最后两分钟，比分58：58平。邺泊带球突破，一班两人包夹，他余光瞥见尉迟璟站在三分线外。

　　对视的瞬间，尉迟璟对他点了点头。

　　邺泊毫不犹豫地将球抛出。尉迟璟接球。

　　唰！

　　三分命中！

　　最后3秒，一班投球失误了，最终滑筐而出。

　　终场哨响，61：58，高一（6）班获胜。

　　一班队员没有沮丧，反而笑着冲过来和6班队员拥抱。

　　"终于不用请客了！"一班队长搂着邺泊的脖子，笑得像个孩子。

　　"想得美！"邺泊一拳捶在他胸口，"赢了也要请！"

　　"凭什么？"一班队长不可置信。

　　"就凭我们是兄弟班！"

　　阳光下，两个班的少年们勾肩搭背地站在一起，笑声里满是青春。记分牌上的比分早已不重要。

　　尉迟璟站在人群外，看着被众人簇拥的邺泊。就在这时，邺泊突然回过头，在吵闹声中精准地找到他的目光，对他露出一个张扬的笑容。

　　他拨开人群，朝他走来。

　　他抬手轻轻把他拉进自己的怀里。

　　淡淡的檀木香萦绕在尉迟璟的鼻尖，他的世界好像被这种气味填满了。

　　这一刻 ，他感觉时间为了他们而停下了。
　　——
　　晚上，高一（6）班的窗帘被严严实实地拉了起来，透过门缝的光明明灭灭。

　　教室里除了恐怖电影发出的诡异声响外，只剩下同学们紧张的呼吸声。

　　邺泊没骨头似的瘫在自己的位置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恐怖电影。他偏头看了一眼尉迟璟，他戴着耳机，垂着眼没有去看屏幕上的恐怖电影。

　　他缓缓凑近尉迟璟，附在他耳边压低声音幽幽地说了一句：“同——桌——”

　　邺泊感觉到旁边的尉迟璟猛地一颤。

　　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反应，轻微到如果不是邺泊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根本不会察觉。但邺泊清楚地看到了——在昏暗的光线下，尉迟璟的肩膀瞬间绷紧，手指无意识地攥住了衣角，整个人像被吓到的小猫一样。

　　这个反应转瞬即逝，他摘下耳机 ，有些恼怒地看着始作俑者：“你想死我不介意帮帮你。”

　　原来这只总是表现得对一切都游刃有余的小猫，也会被突然的声响吓到。

　　这个发现让邺泊心里泛起一阵奇异的满足感。他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椅子又往那边挪了挪，现在他们的肩膀几乎要贴在一起。

　　"怕了？"邺泊压低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

　　尉迟璟目不斜视地盯着屏幕，语气如平常般平淡："没有。"

　　嘴硬的小猫。

　　电影继续播放。当另一个 jump scare 突然出现时，邺泊特意用余光观察尉迟璟——在惊悚画面闪现的瞬间，尉迟璟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像受惊的小猫竖起耳朵般警觉。

　　他轻轻笑了笑。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猫。

　　过了一会儿，当影片再次进入令人紧张的段落时，邺泊故意把自己的可乐罐"不小心"碰倒在桌上。

　　"砰——"

　　罐子与地面碰撞弹起的声响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突兀。

　　果然，他旁边的"小猫"又被吓得轻轻一颤。这次甚至无意识地往邺泊这边靠了靠。

　　"抱歉抱歉。"邺泊一边手忙脚乱地擦拭，一边在心里偷笑。

　　他发现自己爱上了这个游戏，小心翼翼地试探，观察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泛起细微的涟漪，看着那只高傲的猫偶尔露出不一样的一面。

　　"你是故意的。"尉迟璟突然低声说。

　　邺泊心里一跳，强装镇定："什么？"

　　"刚才。"尉迟璟转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直视他的眼睛，"你故意弄出声音。"

　　被聪明的小猫看穿了，怎么办呢？

　　但出乎意料的是，尉迟璟并没有生气。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反而带着一丝了然，仿佛在说：我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

　　邺泊摸了摸鼻子，决定坦白从宽："我只是想看看，你还会不会像刚才那样......"邺泊没有继续往下说 。

　　"那样什么？"尉迟璟追问。

　　小猫咪上钩了。

　　"像只受惊的小猫。"邺泊大着胆子说。

　　尉迟璟闻言闭了闭眼，他吐出一口气：“我看你是真的想英年早逝。”

　　会威胁人的小猫最可爱了。

　　邺泊笑的肩膀发颤：“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

　　尉迟璟又戴上了他的耳机。邺泊摘下了他的一只耳机，眼里有光：“在听什么？我可以听听吗？”

　　尉迟璟微微勾了勾嘴角：“随你。”

　　邺泊得逞般的笑了笑，戴上了耳机，然后他就沉默了——耳机里播放的不是什么流行歌曲 ，而是英语听力。

　　邺泊：“……”

　　“你看恐怖片听这玩意儿？”邺泊的语气略微震惊。

　　“练专注力。”

　　耳机里的女声字正腔圆地念着：“...the importance of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配合着屏幕上突然冒出的鬼脸，邺泊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魔音灌耳。他默默摘下耳机，揉了揉太阳穴。

　　“怎么样？”尉迟璟偏过头，眼里带着一丝狡黠，“好听吗？”

　　邺泊看着他那副难得使坏的表情，心跳漏了一拍。

　　“好听。”邺泊面不改色地重新戴上耳机，“特别有氛围感。”

　　于是两人就以这样诡异的组合看完了整部恐怖片——屏幕上血浆飞溅，耳机里环保倡议；鬼怪嘶吼伴随着标准的英音，形成一种奇妙的违和感。

　　电影结束时灯光亮起，邺泊竟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你今天晚上会不会睡不着觉啊？需不需要陪睡服务啊？”邺泊贱兮兮地凑过去。

　　尉迟璟淡漠地看着他：“我不介意让你变成冤魂。”

　　邺泊笑了笑。

　　怎么会是冤魂呢？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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