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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场本场
沙发上那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伴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新娘洗漱完躺下时,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纪寻和江雨眠在沙发里枯坐到天亮。
大概七点多,一阵嘈杂的人声和砸门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新娘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打开房门。
“新娘子早上好!我们是婚庆公司的人!”
化妆师提着大箱子,摄影师扛着长枪短炮,还有送婚纱的、布置现场的……十几号人一拥而入。
原本宽敞的房间瞬间被人挤得满满当当,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吵得人头昏脑涨。
纪寻看着这乌泱泱的人头,正发愁怎么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贴身保护,脑中忽然闪过一道惊雷。
等等。
他要附身保护新娘,就必须附身在一个能时刻跟在新娘身边的人身上。
可是……
从化妆到仪式结束,这一整天的婚礼流程里,能寸步不离地跟着新娘的,只有一种人。
那就是——伴娘。
纪寻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飘窗边的江雨眠。
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在说:是你自己选的,可别怪我。
纪寻眼前一黑。
他总算反应过来,江雨眠给他准备的那个坑,到底是什么了。
要命的是,这坑不但是他亲手挖的,还是他自己兴高采烈跳下去的,连土都给自己埋好了。
纪寻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也不是看不起女性,纯粹是那条伴娘裙实在太……省布料了。
粉色的抹胸短裙,稍微动一下都觉得腋下漏风,要是放在生死关头,别说穿裙子,让他裸奔救人也不是不行,可现在的背景是喜气洋洋的婚礼现场。
江雨眠显然是懂什么叫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卖他卖得那叫一个干脆。
甚至没给他留半秒钟做心理建设的时间,抛下一句“我去找伴郎了”,转身就走,大长腿迈得飞快,背影透着一股把麻烦甩脱后的轻松。
房间里乱得像刚被洗劫过,化妆师还在往新娘脸上扑粉,几个伴娘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色号。
任何一个人都可能突然对新娘造成致命的伤害。
没时间矫情了。
纪寻深吸一口气,锁定了角落里那个看起来最文静、话最少的女孩。
就你了。
意识下沉的瞬间,像是被人强行塞进了一个不合尺寸的紧身玩偶套里。
胸口发闷,腰勒得慌,裸露在外的皮肤敏锐地感知着空气的流动,鼻尖萦绕着一股甜腻的栀子花香水味。
每一处感官都在尖叫着提醒他:哥们,你现在是个妹子。
纪寻僵硬地并拢双腿,两手规规矩矩地扣在膝盖上,像个正在接受军训的小学生,眼珠子都不敢乱转,死死盯着正在涂口红的新娘。
时间在极致的煎熬中流逝。
好不容易熬到那帮婚庆人员撤退,房间刚清静几分钟,走廊外又传来了喧闹声。
接亲大队到了。
另外两个伴娘瞬间戏精附体,一个把新娘的高跟鞋往沙发靠背后面塞,另一个咋咋呼呼地顶住门,隔着门板喊要红包。
红包像雪片一样从门缝底下塞进来,一阵讨价还价后,房门失守。
新郎带着一群兄弟冲了进来,屋里瞬间被雄性荷尔蒙填满。
三个伴郎里面,一个才跟新郎在厕所门口演完深情戏码,另一个刚从新娘房间里离开没几个小时。
简直是修罗场本场。
江雨眠的选择不多。
纪寻的视线精准地投向了站在新郎身后,那个唯一看起来还算“清白”的男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个伴郎也看了过来,眉梢微挑。
暗号对接成功。
那人就是江雨眠。
房间里闹成一团,伴郎们翻箱倒柜地找鞋,伴娘们则花样百出地折腾新郎,一会儿让他念保证书,一会儿又让他单脚跳着唱情歌。
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江雨眠趁乱挤过人群,不着痕迹地蹭到纪寻面前。
他低头,把纪寻这身粉嫩的装扮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突然开口:“你今天真美。”
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缱绻。
空气瞬间凝固。
纪寻像被雷劈了一样,甚至忘了呼吸,惊恐地瞪着江雨眠。
江雨眠那张向来淡定的脸也僵住了,表情像是吞了一只活苍蝇,过了两秒才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这话不是我说的。”
纪寻秒懂。
该死,这两个NPC居然也有感情线?这什么狗血大乱炖!
江雨眠脸色沉了下来,似乎在努力夺回对自己嘴巴的控制权。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下一秒,他又深情款款地开口了,语气油腻得让人想吐。
“他除了有两个臭钱还有什么?怎么就那么死心塌地?跟着我,命都给你。”
纪寻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刚想骂人,喉咙里却滚出一声娇滴滴的冷哼。
他抬起头,用一种这辈子没用过的眼神——三分薄凉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地斜睨着江雨眠。
“滚一边去,别来恶心我。”
江雨眠:“……”
纪寻绝望地闭了闭眼:“这话也不是我说的。”
两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脸上读到了同一种“毁灭吧赶紧的”心累。
纪寻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肚子疼。
江雨眠少年老成,总是一副云淡风轻,万事成竹在胸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慌乱无措又吃瘪的样子,够他偷笑一整年了。
江雨眠倒是没笑,脸色反而沉了几分,压低嗓音,语速飞快:“别乐了,情况不对。这伴娘不是路人甲,身上有戏。”
纪寻心头一凛,那点笑意瞬间散得干干净净。
如果是重要角色,那就意味着这具身体很可能会卷入主线剧情,甚至……成为关键一环。
“自己小心。”江雨眠最后叮嘱了一句。
就在两人交换情报的这短短几分钟,伴郎团已经欢呼着找到了高跟鞋。
新郎接过鞋,激动地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为新娘穿上。
然后,他俯身一把将新娘横抱起来,在一片起哄声中,大步朝门外走去。
砰!
砰!
两名伴郎早已守在门口,在新郎新娘出门的瞬间,他们拧动了手里的礼炮。
漫天彩带和亮片纷纷扬扬,洒了新人满头满身。
纪寻和其他两个伴娘紧随其后。
他手里被塞进一个精致的花篮,里面装满了鲜红的玫瑰花瓣。
身体很自觉地行动起来,一边走,一边将花瓣撒向前方的新人。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从三楼的房间,一路热闹到了一楼的宴会大厅。
宴会厅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纪寻粗略扫了一眼,里面坐满了宾客,怕是得有五六十桌。
这排场可真不小。
纪寻记得江雨眠提过,构筑梦境就跟拍电影一样,场面越大,参与的人数越多,消耗就越巨。
眼前这个涉及近百人的婚宴场景,至少需要两个精神力强大的筑梦师联手才能完成。
并且,每次启动梦境,都会持续消耗精神力。
这手笔,这投入,简直是下了血本。
江雨眠所在的伴郎团跟着新郎先进了宴会厅,而新娘则被带到旁边一间包厢里补妆休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就到了十一点整。
宴会厅里悠扬的音乐声缓缓响起,紧接着,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音响传了出来。
包厢门被推开,一个工作人员探进头来。
“新娘,准备一下,要出场了。”
化妆师立刻上前,最后为新娘整理了一下婚纱和发型。
三个伴娘也站起身,在门口准备就绪。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纪寻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预感。
最关键的环节,马上就要来了。
如果他是凶手,绝对会选择在婚礼最高潮,最万众瞩目的时刻动手。
比如,新郎新娘站在台上,交换戒指的那一刻。
那将是多么盛大又讽刺的一场落幕。
宴会厅里,婚礼进行曲庄严地响起。
主持人激昂的话语,隔着厚重的木门传来。
“现在,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有请我们今天最美丽的新娘入场。”
厚重的雕花木门缓缓拉开。
砰!
砰!
礼炮再次炸响。
在漫天飞舞的彩带和花瓣中,新娘身披洁白婚纱,踩着长长的红毯,一步步走入宴会大厅。
大厅中央,矗立着一座完全由鲜花搭成的拱门。
新娘走入拱门,沿着鲜花铺就的通道,在所有人的注视和音乐的伴随下,缓缓走向前方的舞台。
纪寻走在三名伴娘的最前面,亦步亦趋地跟在新娘身后。
他全身的神经异常的紧绷,目光锐利如刀,飞快地扫视着周围。
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每个人都在笑,每个人都在鼓掌,谁袖子里藏着刀?谁兜里揣着毒?
太乱了。
舞台中央,新郎和伴郎团已经站成一排。
待新娘走上舞台,婚礼仪式正式开始。
证婚人致辞,双方父母上台,新人敬茶,喝交杯酒……
流程一个接一个,顺利得有些诡异。
直到主持人高喊:“请新人交换婚戒!”
一名工作人员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快步走到舞台边,朝纪寻招了招手,然后将托盘递给了他。
纪寻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附身的这具身体,主动伸出双手,接过了那个托盘。
他端着托盘,一步步走向舞台中央的新郎和新娘。
指尖隔着那一层薄薄的红绒布,在移动中不经意地往托盘底下一探。
双眼瞬间瞪大。
托盘的底部,赫然绑着一把匕首!
那金属的触感穿透薄薄的绒布,刺得他指尖发麻。
纪寻猛地转头,视线越过人群,死死盯住舞台另一侧的江雨眠。
事情有变!
凶手竟然是我!!!
他想向江雨眠传递信号。
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依旧优雅而稳定地走向那对新人。
他放在托盘底下的右手,一寸一寸地,握紧了那冰冷的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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