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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那时,我叫你——萧大哥。”
“当年……”
萧凛的话音刚刚开启一个头,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他眼中慈爱与追忆的神色骤然褪去,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与痛苦取代!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柄幽光闪烁、显然淬有剧毒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刺向晏怀素的心口!
事起突然,距离太近,怀素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闪避,只觉胸口一凉,随即是撕心裂肺的剧痛!他踉跄后退,低头看着那深没至柄的匕首,再抬头望向萧凛时,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无法理解的痛苦。
“凛……凛叔……萧凛!你……为何……”
他每说一个字,都感觉生命力在飞速流逝,鲜血迅速染红了前襟。
“怀素!你不应该活着!你为什么还要活着?!”
萧凛的面容扭曲,声音嘶哑,既有狠厉,又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煎熬,“你活着干什么?!翻出百年前的旧案吗?!那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还要翻出来?!青云门都死绝了,身死魂消那么久了,怎么还有人想着为他们翻案?!啊?!”
他看着晏怀素眼中的光彩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暗淡下去,身体无力地滑倒在地,只能用染血的手指颤抖地指着他,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萧凛像是被这景象刺激,继续咆哮,既像是在说服怀素,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怀素!你不要怪凛叔!有些事……不是谁想做,就可以去做的!” 他话音一顿,仿佛被某个可怕的记忆击中,眼神里透出深刻的恐惧,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苦涩,“有些事……也不是谁想不做……就可以不做的!!”
他俯视着地上生命垂危的怀素,语气变得激动而绝望:
“尘封了的,就让它烂在地底下不好吗?!你为什么非要把那些已经发臭、烂透了的事情,重新挖出来,血淋淋地摆在所有人面前?!啊?!!”
晏怀素仰倒在地,视线开始模糊、涣散,他只能无力地看着那个曾经慈爱的长辈,此刻如同恶鬼。
萧凛看着他那逐渐失去生机的眼神,这景象,竟与记忆中某个被刻意尘封的恐怖画面缓缓重合——
一百年前,他就是这样,被那个他视若亲侄的人……也是这样……被五花大绑,扔在冰冷的地上,也用同样不解、同样绝望的眼神望着他……然后……那个人……那个人逼他……
萧凛猛地闭上眼睛,浑身剧烈一颤,仿佛要将那噬骨的回忆强行甩出脑海,不敢再想下去!
他突然俯下身,将即将气绝的晏怀素紧紧揽在怀里,动作间竟带着一丝不合时宜的温柔。
“怀素……晏家没有白培养你。”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你比我强多了……遇到这么令人窒息的事,你还有勇气去寻找真相。不像凛叔……”
他顿了顿,语气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苍凉,“开弓没有回头箭啊,怀素。我走上这条歧路,走得太远,太久了……已然……无法回头了。”
萧凛看着怀中再也无法动弹、生机断绝的晏怀素,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跌坐在怀素身边的地上。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替这孩子理一理额前凌乱的发丝,指尖却在即将触及时猛地蜷缩回来,无力地垂下。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他对着寂静的空气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怀素最后的亡灵倾诉,“且不说你一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能不能活着找出真相……就算你侥幸活着,把真相大白于天下,你怎么办?你……承受得了吗?”
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充满了百年积压的痛苦,“怀素啊,凛叔叔这颗心,已经被凌迟了一百年了!整整一百年!你把真相挖出来,是想……是想再把凛叔叔凌迟一遍吗?啊——?”
继而他语气一转,变得近乎哀求,喃喃自语:
“怀素啊……公道,我们可以去讨……凛叔叔会用我的方式去讨……咱们把当年的真相,坦白一部分,好不好?而另一部分……就让它永远地埋在地下,烂在肚子里,好不好?”
怀素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无法作答。
萧凛挣扎着站起身,将晏怀素已然冰冷的身体扛在肩上,步履沉重地走向原滟澜山的祖坟。
他在萧可贞与殷素(怀素父母)的合葬墓旁,用双手生生刨出一个土坑,极其小心地将晏怀素放了进去,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然后一捧一捧地将泥土覆盖上去。
他跪在微微隆起的新坟前,对着三座紧挨的墓碑,声音疲惫而空洞:
“素素,可贞……我把怀素……也带来了。你们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了。”
可怜的怀素,光风霁月,一生心软。
百年前因一时心软,被那人尘封于剑中,不见天日百年。
百年后重获新生,又因对旧情心软,被视若亲叔的萧凛,亲手葬于这滟澜山故土。
*****
萧凛颓然跪在坟前,身心俱疲,仿佛灵魂也已随之埋入黄土。
便在此时,他身后幽影之中,悄然步出一人。来人并未掩饰行踪,语带讥诮,声音冰冷地划破了墓园的死寂:
“萧二当家,可真是心狠手辣,果决非凡。这世间……最后一个身负青云门与滟澜山血脉的人,你说杀便杀了。”
那人缓缓踱步,目光如冰冷的刀锋,刮过萧凛僵直的脊背,“难道时光荏苒,当真能将一个人的秉性,扭曲至此等地步么?”
萧凛并未回头,只是肩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他望着那座新坟,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自嘲:
“我的秉性?呵……我这般反反复复,既想保全,又想复仇,还奢望着能留下一丝体面……连我自己,都早已看不清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你……又怎能说得准呢?”
来人闻言,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
“萧凛老狗——”
他刻意拉长了语调,将这侮辱性的称谓咬得极重,“我现在这般叫你。你可还记得……百年前,我又是如何称呼你的?”
萧凛身形猛地一僵,仿佛被这简单的一句话刺穿了心脏,他嘴唇翕动,却终究未能发出任何声音。
来人并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顾自地,用一种混合着无尽怀念与刻骨恨意的语调,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那时,我叫你——萧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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