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一座雕像的我该怎么办

　　除免世罪的天主羔羊，求祢赐给我们平安。——《羔羊颂》

　　神父总是喜欢让那些被他关起来的孩子们颂祷羔羊颂，这样就好像他是牺牲的耶稣，在那些孩子们面前擘开。

　　他以此提醒自己，接受服务的时候自己是痛苦的，是在牺牲自己，那些孩子们理应感激自己的赐予，对自己的牺牲进行深刻的默想和祈祷。

　　而孩子们则痛苦地张大嘴，吞咽着令自己厌恶恶心的东西，却不得不为神的恩赐而感激涕零。

　　也许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在沉迷享受的时候被从天而降的长剑刺死，以至于到死他的脸上都是那种温和享受的神情，似乎引导别人祈祷让他非常快乐。

　　……

　　壮汉叫劳里，只是一个普通的打铁铺的老板。

　　他的儿子外出玩耍说他认识了一个年纪比他大的好多的新朋友，那个朋友对他非常好，经常教他唱歌，喜欢唱歌的他根本无法拒绝。

　　劳里曾无数次的悔恨，后悔当时的自己为什么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醉心于自己的打铁生意。等到他的儿子失踪后，他再后悔已经晚了。

　　劳里是偶然间得知了自己的儿子去了哪里，他那天在整个大街晃荡，日复一日无望地寻找让他以为他的儿子被拐去了别的国家，就在他失望心灰意冷之际，他看到了神情温和的神父给了一个小孩儿一块糖果，接着牵起小孩的手往教堂走去。

　　劳里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感觉，他总感觉这个神父意图不轨，于是他悄悄跟了上去。

　　他亲眼看见神父在地板踩了一下，接着一口洞穴从地底延伸而出，出现在他的眼前，而这个神父牵着含着糖果的小孩子走了进去。

　　劳里等了很久，等神父一个人从洞穴走出，离开教堂大厅，他才猫着腰踩了下地板钻了进去。

　　在那里，他看到了此生都难忘的一幕，那将是他一生的噩梦。

　　他发现了好多孩子的尸体，在尸体里，他还找到了自己的儿子的尸体。

　　看见他的儿子残缺不全的躯体时，他当即觉得天塌地陷，眼前的一切都在他眼前旋转不停，他捧起儿子紧紧攥着自己送给他小铁剑的手，眼泪在不知不觉中流满了脸颊。

　　巨大的哀恸让他呼吸不畅，仿佛被水淹没的窒息让他痛苦跪地，整个人头昏脑胀，感觉自己要死了。过了好久，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在不经意间屏住了呼吸，而他差点把自己憋死。

　　劳里疯狂在堆积如小山的肉山疯狂翻找半天，才勉强凑齐了儿子的身体。

　　他想把儿子带回家，可胸腔淤积的愤怒像冰冷的火焰将他吞噬，他放弃了这个打算，他要把儿子和那些所谓的神职人员葬在一起，他要让上帝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是多么的痛苦，而残害他的畜生就是他在人间的代理人。

　　劳里小心翼翼捧着一堆肉跑出地穴，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将怀里的儿子弄洒。

　　他在教堂墓地挖了一个坑，将自己的儿子埋了进去，又随意搬起一个无字墓碑放在自己儿子的坟上。

　　劳里在儿子的坟后挖了一个洞，自此在洞里住了起来，他白天在洞里睡觉，晚上出去打探整座教堂的布局。

　　白天睡觉之前他都会看着曾经的画像入睡，否则失眠就会像幽灵一样缠着他，让他不得安生。而他的孩子就隔着一层泥土与自己并肩躺在一起，他迷迷糊糊睡梦之间，有时候还会听到他的儿子正在耳边嘟嘟囔囔说话，他脾气不好，会破口大骂，让他不要吵自己睡觉。

　　可口中的怒吼将自己惊醒后，寂静的空气让他逐渐回神，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以后都不会再听到这让他心烦的嘟囔了。

　　待在教堂的这段日子他亲眼看着神父生活依旧，他的恶行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影响。

　　劳里要恨死他了，为了让他活得不像现在这样有滋有味，他决定给他写威胁信，还把他的恶行全部写在了上面，他要让神父时时刻刻处在恐慌中，每天在担惊受怕度日。而神父即便害怕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做的事不能暴露，否则他不仅会彻底告别他的职业，还会被那些孩子的父母弄死。

　　也许他就什么时候死了呢？可他不想死。

　　劳里就这样恶劣地逗弄神父，将信封放在任何一个地方，神父被吓得在整个教堂到处跑，可不管他跑到哪里，总会有一封洁白的信纸出现在他的眼前。

　　有时候是他的餐盘底下，有时候是浴池里，有时候半夜睡觉，神父都会被一张飘落的信纸拍醒。神父崩溃不已，决定找个孩子释放一下压力。

　　劳里彻底搞清楚神父每日的生活规律后，这才重返家里，打了一把等人高的铁剑。

　　他要用这把铁剑，为自己的儿子亲手报仇！而想要释放压力的神父，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

　　……

　　伊丽莎白来得实在不凑巧，刚巧在神父死了之后。

　　劳里认出了她，但他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

　　或许自己可以嫁祸给她，谁让她这个时候来呢？只能怪她命不好了。

　　他扮成神父的样子，随口教了几句儿子平时在家最常唱的歌，将那些唱诗班的孩子全部打发走。

　　之后让伊丽莎白闭眼祷告，而他将藏起来神父搬到了她的面前，神父是一个瘦弱的臭老头，劳里身形魁梧，胳膊上满是虬结的肌肉，因此搬起来轻而易举，自然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吸引伊丽莎白的注意。

　　他手握剑柄用力一掼，将剑尖插进地缝，神父就被固定在了地上。

　　长剑让神父身上的伤口撕裂变大，温热的血液在温暖的室内显得异常冰凉，它从神父伤口涌了出来，流在了她的发顶，而伊丽莎白丝毫没有发觉。

　　血液顺着头发滑落，沾湿了她的脸颊，在她白净的脸上留下触目惊心的暗红。

　　一切都办妥了。

　　正如他所想，这样诡异的场面把所有人吓坏了，他们自然而然顺着他的误导，以为伊丽莎白是杀人凶手，于是把她关进了大牢。

　　劳里这才心安下来，从教堂墓地跑了出去。

　　原本一切都将戛然而止，尘埃落定，他继续当他的打铁铺老板，没有谁可以影响他的生活。

　　可在回家的路上，他见到了一个憔悴的女人，那个女人一看就是被他嫁祸的人的母亲，因为她们有一双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眼眸。

　　这位母亲撕心裂肺的大吼大叫，全然抛弃了温和的面孔，像一个泼妇在大街上咒骂哭嚎，很多人因为她的叫嚷而心烦意乱，都用厌恶的目光看着她。

　　可她毫不在意，只瞪大泛红的双眼，蔚蓝的眼眸变得深沉如海，打破了以往死寂的平静，翻涌出癫狂的怒涛。

　　她跪在大街上，一直诉说着伊丽莎白的冤屈，说到声音暗哑也不肯罢休。

　　“她是我的女儿，我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她不会干出这样的事！”女人眼白泛起血丝，她泪流满面，听任泪水粘湿她的发丝。

　　伊丽莎白刚出事就有人告诉了她，她不允许任何人将她的女儿带走，就算是死，她也要和她的女儿待在一起。

　　劳里垂眸，匆匆经过这个疯女人，想要快速逃离这里。

　　这个女人的每一声哭嚎都像一记鞭子抽打在他的灵魂上，在他的灵魂上留下触目惊心的鞭痕，让他的灵魂触动不已。

　　劳里回到家，可脑海里仍然回荡着那个女人的惨嚎。

　　“她是我的女儿——”

　　劳里陡然瞪大眼睛，意识到她是一个母亲，没有哪个母亲能够接受自己的孩子死在自己面前。

　　就像他是一个父亲，接受不了自己儿子的死亡一样。

　　他在干什么？
　　他为什么要让一个无辜的孩子替自己承担这杀人的后果，他为什么要拆散一个幸福的家庭，这样的他与魔鬼何异？这样的他与神父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那个女孩真的因为自己的逃避被处死了，他该怎么面对已经死去的儿子，他的儿子会不会为自己的父亲是这样一个人渣而羞愧？

　　他在干什么？他疯了吗？

　　劳里痛苦地捂住脸，浑身颤抖。

　　他该去自首，这是他的罪孽，该让他去地狱承受业火的灼烧。

　　奇怪的风在今天连续吹折了三棵树，阻拦了法官的话语。

　　劳里听在耳里，似乎明白这是上帝的指示，他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

　　于是在众人找上门来的时候，他面容平静，坦然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被处死？

　　他将在自己余生的每一天为他的罪责忏悔。

　　……

　　伊丽莎白看见自己的母亲披头散发，声音哑到说不出话来。

　　她上前紧紧抱住她的母亲，在她想要说话的时候捂住了母亲的嘴，语气哽咽：“嘘！不要说话，不要说话。我没事了，母亲，我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自进了监狱她就没有梳洗过，暗红的血液还残留在她的脸上，被她流出来的泪水洗刷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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