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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愿调查
高三的最后一段时光，十二月的寒风卷着落叶，敲打着育英中学的教室窗户。班主任李老师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叠表格，神情严肃。
“同学们，今天我们要进行高考志愿的初步调查。”李老师推了推眼镜，“这关系到你们的未来，请认真填写。”
教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纸张传递的沙沙声中，林寻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她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江念，他正低头看着表格，表情是一贯的平静。
林寻在自己的表格上写下“心理学”三个字，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但当她放下笔时，心里却莫名地忐忑。
“大家都填好了吗？”李老师环视教室，“有没有同学想分享自己的志愿？”
几个同学陆续举手，说着“医学”“法学”“计算机”之类的常见选择。轮到周屿恒时，他站起来温和地说：“我想学教育，以后当老师。”
李老师点点头，目光转向教室角落：“江念同学，你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靠窗的位置。江念抬起头，声音平静无波：“没想过。”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李老师皱起眉头：“没想过？马上就要高考了，你...”
“老师，”江念打断她，语气依然平淡，“我的情况比较特殊。”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教室里所有的声音。林寻的心揪紧了，她看到江念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这是一个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李老师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尴尬地咳嗽一声：“好吧...下一个同学。”
下课铃响起，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林寻磨蹭着收拾东西，等到教室里只剩他们两人。
“你为什么说没想过？”她轻声问，“你明明那么优秀，可以上最好的大学...”
江念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声音很轻：“上大学需要有人照顾，还需要...无障碍设施完善的校园。”
这些现实的问题像一记重锤，砸在林寻心上。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江念比平时更加沉默，林寻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种僵局。
周五的图书馆复习时间，两人都心不在焉。林寻卡在一道物理题上，习惯性地把练习册推过去：“这道题...”
江念瞥了一眼，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解答。他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你的志愿是什么？”
林寻愣了一下：“心理学。”
“为什么？”
这个问题让林寻有些意外。她思考了一会儿，轻声说：“因为我觉得人的内心很神奇...有时候看起来坚强的人，可能正在经历巨大的痛苦。我想学会如何帮助这样的人。”
江念怔怔地看着她，眼中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良久，他轻声说：“很适合你。”
这个简单的评价让林寻心里一暖。她鼓起勇气问：“那你呢？如果真的可以选择，你想学什么？”
江念的目光变得悠远：“天体物理。或者哲学。”
这个答案让林寻惊讶。她以为以江念的数学天赋，会选择更“实用”的专业。
“为什么？”她好奇地问。
“小时候经常和父亲一起看星星，”江念的声音很轻，“他说宇宙很大，人类的烦恼很小。有时候看着星空，会觉得自己的问题没那么严重了。”
“那就选天体物理啊！”她激动地说，“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的！”
江念苦笑：“现实不是童话，林寻。天文台不会有轮椅通道，野外观测更不可能。”
这些现实的问题像一盆冷水，但林寻没有退缩：“那就创造条件！现在很多大学都在改善无障碍设施，我们可以一起找...”
“我们？”江念打断她，眼神复杂，“你的未来是你的，我的未来是我的。不要因为我改变你的选择。”
这句话像一堵墙，突然隔开了两人。林寻的心沉了下去：“你为什么总是要把我推开？我不在乎江锋，也不在乎未来有多难。”她握住他的手，语气坚定，“我在乎的是你。无论你选择什么路，我都想陪着你。”
江念的手指微微颤抖，但没有抽回。
就在这时，他们的手机同时震动了一下。是班级群的消息，李老师发来了志愿统计表的电子版。
林寻点开文件，很快找到了江念的那一栏。在“志愿方向”那一列，赫然写着“未确定”。
第二天放学后，林寻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市图书馆。她收集了所有开设天体物理专业的大学信息，特别标注了它们的无障碍设施情况。
当她把厚厚一叠资料放在江念面前时，他愣住了：“这是什么？”
“所有有你感兴趣专业的大学，”林寻认真地说，“我查了它们的无障碍设施情况，还标注了奖学金申请信息。”
江念翻看着资料，手指微微颤抖。每一页上都仔细标注了注意事项：哪个学校有轮椅通道，哪个宿舍有无障碍卫生间，甚至哪个食堂的餐台高度适合轮椅使用者。
“你...花了多少时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一个晚上而已。”林寻轻描淡写地说，实际上她几乎查遍了所有能找到的资料。
江念久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翻看着那些资料。灯光下，林寻能看到他眼中闪烁的光芒，那是希望的光。
“其实...”他突然开口，“我查过这些。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江锋控制着我的钱，”江念的声音很低，“如果我不按他的意思选择‘合适’的专业，他可能会切断经济来源。”
“那就申请奖学金！你的成绩这么好，一定有学校愿意提供全额奖学金的。”
江念苦笑：“奖学金不够所有费用，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需要监护人签字。”江念的眼神暗淡下来，“江锋不会签的。”
这个现实的重击让两人都沉默了。
就在这时，江念的手机响了。
林寻看向江念，发现他的脸色也变得难看。
江念：“江锋来我家了。”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果然，一进门就看到江锋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到他们，他露出一个假笑：“哟，我们的优等生回来了？志愿填得怎么样？”
江念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不劳费心。”
江锋轻笑：“怎么能不费心呢？我可是你的监护人，要对你负责啊。”他拿起茶几上的志愿统计表，“天体物理？哲学？小念，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情况？”
这句话里的讽刺让林寻气血上涌。她正要开口，江念却抢先一步：“我的情况我很清楚。不劳提醒。”
江锋的脸色沉了下来：“清楚就好。我已经帮你选好了——商学院，离家里近，方便照顾。毕业后直接来公司上班。”
这个安排如此理所当然，仿佛江念的人生早就被规划好了。林寻看到江念的手指紧紧攥住轮椅扶手，指节泛白。
“如果我说不呢？”江念的声音冷得像冰。
江锋笑了，但眼中没有一丝温度：“那你可能就要重新考虑上大学的事了。毕竟...”他故意拉长声音，“残疾人士上学确实不太方便，不是吗？”
这句话里的威胁让林寻再也忍不住：“你不能这么做！”
江锋转向她，眼神轻蔑：“小姑娘，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这是我们的家事。”
“林寻说得对，”江念突然开口，声音异常平静，“你不能这么做。”
江锋挑眉：“哦？凭什么？”
“就凭这个。”江念从轮椅侧袋里拿出一份文件，“张律师帮我申请的独立监护权。法院已经受理了。”
江锋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一把抢过文件，快速浏览着，脸色越来越阴沉：“你...你什么时候...”
“很久了。”江念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你以为我真的会任你摆布吗？”
江锋狠狠瞪了他一眼，摔门而去。客厅里重新恢复安静，但空气中还残留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何叔长舒一口气：“太好了...总算...”
江念却依然紧绷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份文件。林寻轻轻握住他的手：“你早就计划好了？”
江念点点头，声音有些疲惫：“准备了两年。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用上。”
“那天体物理...”她轻声问，“是真的想学吗？”
江念沉默了片刻，轻轻点头：“嗯。”
林寻的心雀跃起来：“那就去学！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所有问题！”
江念怔怔地看着她，“好。”他轻声说，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我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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