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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壁”
浓云密布的天,飘散着山雨欲来的气息。
水龙头彻底停水,电也彻底告罄。
番离翻箱倒柜地折腾着屋子里一切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厨房的柜子里只剩下锅碗瓢盆,一点食物都找不到,因为停电,他趁早将冰箱里面还能吃的东西都处理完了,现在的冰箱完全是一个毫无用处又占地方的大柜子。
他转移阵地到其他房间,其中一个房间里有一个被杂物堆积遮盖住的柜子,打开柜子一股灰尘扑面而来,番离挥了挥迷眼的尘霾,角落里有一盒糕点,可能是因为密封性良好,居然没有被老鼠虫子啃噬过的痕迹,就是他拿出来看的时候,发现上面长了星星点点的霉菌。
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出点东西,他兴奋地捧着手上的盒子献宝似的跑到余迹面前。
番离:“余哥,我找到吃的了。”
他挑出一块霉菌最少的出来,怼到余迹发青的脸上。
余迹对面前的糕点视若无睹,他漆黑的双眼甚至都没有对焦。
“也是,都发霉了。”番离将拿糕点的手缩回去,将长霉的地方仔仔细细摘干净后重新塞到余迹嘴边,“好了,现在没有了。”
余迹牙齿磕到糕点后反射性地咀嚼。
番离就这样盯着余迹,直到看到他再次同之前一样吃了又吐出来。
地上是碎渣状态的粘稠物,番离想好歹有摄入那么丁点营养吧,再不济也算完成了咀嚼的动作。
他自己也随手挑了一个,看也不看上面遍布生长的大片青黑色。
“咳咳哕——”两眼发黑,他扶着余迹的胳膊吐得昏天暗地。
吐完他直起身擦了擦嘴角,第一次环疑自己的蠢办法真的不是在狠狠折磨自己和余迹吗?
手上抓着的糕点没有消灭掉,番离看自己抓握食物的手,只觉得霉菌好像在动,黑色的浓稠的菌斑伸出枝杈在白色糕点上蔓延。
番离甩了甩头,什么鬼东西?我在想什么?一定是食物的问题,看来今天肯定要出去找食物了。
这几天全都是暴雨天,他没有提前准备好东西,屋子里只搜出来一把破了大洞的雨伞和一把儿童小伞。他前天带着伞试探着出去。暴雨汇聚成的水流从伞面蜿蜒而下,仍旧让他只出了院子就被淋成落汤鸡,结果又折返回来。
那天他浑身滴流着水跑回来,走到哪里水就流到哪里,在地板上搞出了一条浅浅的小河。
现在停水又停电,无法冲澡冲干净,吹风机即便插好,拨动按钮也不可能有半点动静。且正因为他变成丧尸后不再能正常感知冷暖,所以只有液体顺着皮肤留下的触感才更加让他错乱。
草草裹上围巾,他站了许久,才让自己像咸鱼一样被自然风干。
那种经历他真的不想一次又一次地体验。
但是......
他看了一眼发霉的糕点,又看了一眼旁边正在拿头砸墙的余迹。
最终叹了口气,撑开破洞的雨伞。
...
百货的大门早就不能自动感应开合了,自从城市彻底停电后,一直都是门户大敞的状态。
番离将固定在余迹衣服身后的伞把拆下,抡起胳膊用力甩了甩上面沾染的水珠,然后将这把颜色鲜艳还印有卡通小熊的儿童雨伞和自己那把灰色的漏洞雨伞并排放在百货玻璃门旁边的地板。
余迹淌水的衬衫衣角被一双细瘦的青手拾起,番离使劲拧干吸饱水分的衣角。
哗啦啦的流水在地板砸出声响,他将自己和余迹的衣服拧得差不多了就直奔食品区。
拐过墙角是乍看之下一望无际的长长的幽黑楼道,他打开自己身后的尼龙双肩包,从里面拿出之前搜罗到的手电筒。
自从停电后,他每次在各个地区找人的间隙也会搜罗可以照明的东西,只是找到的大多数工具因为潮湿的暴雨都不能够再用,这把手电筒也是最后一个可用的了。
打开开关,白色的光束在黑暗里开出一条光道。
整条廊道只能听见鞋子的踢踏声。
番离在前面举着手电筒,空出一只手牵住身后的余迹。
第6次握紧的手被猛甩开,番离回头看了眼余迹,手电筒也转向后方。
刺眼的光线照到身上,他一团漆黑的双目依然无法聚焦,鼻翼轻轻煽动,肌肉明显紧绷。
番离觉得今天的余哥比平时要更加躁动。
他们走过廊道,来到员工专用楼梯口。
下楼过程中番离偶尔会听到几声重物砸地的声音。
应该又是徘徊在百货的丧尸撞倒的吧。
他思索着,没注意跟前,帆布鞋前头撞到了东西,发出巨大的“哐”声。
手电筒砸落在地时碰到开关停了电,番离哆嗦一下收回脚。
“什么东西?”他话刚说完,身后的余迹突然暴起向前,牵引绳将他和余迹绑在一起,所以余迹向前时,他也被整个人拖到前面。
空气中夹杂着若有似无的铁锈味,番离被余迹这么一拉,头撞到了墙上没有注意到。
前方余迹好像在撞到某个物品后就不动了。
番离摩挲了下自己撞到的脑袋,摸黑抓到手电筒柄后站起来。
开关重新打开,黑暗中亮起一个白色光圈,中心是余迹和被他啃了的消防柜。
番离吓得心都要重新跳动了,忙不迭上前扒拉起余迹。
“余哥,你在干什么啊?”伸手掰开他的下颚,在确定那一口倔强的牙仍旧锋利毫无松动后才松开手。
虽然平时余迹也会出现一些怪异的举动,但今天实在是频繁得反常。
着急回家的念头盘旋在脑海里,他顾不得多做停留,抓了余迹的手继续赶路。
脚步不断向下的踏踏声逐渐消失在楼道。
温热的鲜红色液体从同样红色的消防柜上流下,漆成白色的字体也被染红。
消防柜顶端抚上一只指甲外翻,皮肉剐蹭得皲裂的肉色手。
...
食品区的东西横亘在地上东倒西歪,番离跨过一个又一个架子。
此刻他的脑子转得飞快,目光匆匆扫射周遭,找寻回忆里曾经见过的东西。
沙丁鱼罐头,午餐肉罐头,黄桃罐头。
他目标明确直奔这些食物的区域。
尼龙的包裹里塞满各类罐装食品,沉甸甸地压在番离的双肩,肩带在皮肉上压出痕迹。
包里还剩下最后一丝空隙,足够一个容器的大小。
就快了,只剩下最后一点,这次走后,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需要再来这里。
最近天气恶劣,回去后,他可以和余迹在屋子里先躲几天。等天气好点再重新出来找人。
回去后得先给余哥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番离的手朝架子上伸,急躁的动作引起连带效应,沉重的玻璃罐头接连倒成一排,寂静的空气中突兀地传来一声颤颤巍巍的抽泣。
触到玻璃罐头的指尖顿在半空,顷刻间空气中的一切气息凝滞在一块,寂静沉积在一处。
番离在短暂的僵直后将手缓缓缩回。
此时此刻他夹杂在莫大的惊喜和摇摆不定的疑虑中。
那是一声小孩的抽泣声。以前邻居老爷爷的孙女被房东的孙子抢了玩具时也会第一时间将脸皱成一团,发出这种要哭了的声音。
此时番离的表情也像是要哭了。
“有人吗?”
他牵着余迹的手在摆满食物的架子间踱步前进。
“有人在这里吗?”
空气中乍然出现一声金属尖锐的剐蹭声。
番离将其当作回应,鞋子重重踏着光滑的地板,脚步越来越快。
牵引绳随着他们快步前进的动作晃动越来越激烈。
他们在其中一个架子处停下,手电筒明晃晃的光束照射过去。
长期处于黑暗中,突入其来的光亮让她干涩的眼皮神经质地眨动,她死死抱紧怀里的柔暖的一团。
架子间空隙极大,尽管她已经尽量将可以遮挡的东西摆在周围,却始终逃不过这些怪物的追捕。
她的丈夫孤身一人引开了追捕他们的丧尸,留下她和女儿龟缩在这里等待。
时间过去这么久,她对丈夫的生还已经不抱希望,现在她只祈祷女儿能逃出去。
眼见那两只丧尸低声嘶吼着朝她们待的位置逼近。
怀里柔软温暖的存在露出乌黑的头颅,小女孩仰起头,眼里不断流出的泪珠淌过面颊上尚未干涸的泪痕。
她靠在妈妈的怀中,靠在胸膛上的耳朵里听见越来越吵的砰砰声。
“妈妈......”
下一刻圈住后背的手和厚实的怀抱一起脱离,小小的身躯呱呱堕地。
手电筒被拍落在架子旁的地板,为她照明了丧尸的脸。
她早已身心俱疲,握紧唯一能够护身的刀柄,满心满眼都是手刃这些吃人血肉的怪物,根本无心纠结于这个一直嘶吼的丧尸为什么抓着手电筒。
一切都是混乱的。
脸上被尖锐物割裂的触感,面前枯瘦狰狞的人,小孩子刺耳的尖叫,控制不住扑上前的余迹,和身后出现的陌生男人手上握着的斧头。
仅仅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早就生锈的脑子处理不过来。
番离只记得自己用力拉扯着余迹的手臂,只是希望他不要扑上前。
身后斧头落下的瞬间,手上的力骤然松了,抓着的东西变得好轻好轻。
...
大楼外雷雨交加。
朦胧的雨幕中,两个相互搀扶的丧尸踉踉跄跄地前进。
手上长长的东西被雨水冲刷得太滑了,就这样滚落在地。
番离在雨中愣怔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蹲下身捡起那条长长的东西,继续牵着余迹朝不知道哪个方向走。
恍惚中他听到有墙壁轰然倒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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