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花信

　　午后的阳光斜斜扫进高二五班的教室，粉笔灰在光柱里轻轻浮动。王老师推门而入时，身后跟着个女生——顺直的披肩发垂在肩头，眉眼自带软乎乎的甜意，一身红色校服穿得清爽利落，站在门口便撞进了满室慵懒的午后时光。

　　王老师侧身示意女生上前，轻声说：“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吧。”女生抬眼笑了笑，声音软乎乎的：“同学们好，我叫杨语书，是巨蟹座的，学习一般，能跟大家一起学习，我真的很开心。”王老师率先鼓起掌，台下随即响起一阵零散的掌声，有人好奇地打量着她，也有人依旧低头忙着自己的事。

　　女生转头望向王老师：“老师，我坐哪里呀？”“你就坐在燕子白旁边吧。”王老师指了指教室中间的位置。女生点点头应了声“好的老师”，抱着书包往台下走，眼神在座位间来回打量，一时没找准方向。这时燕子白从座位上抬起头，朝着她挥了挥手：“在这里！”女生立刻反应过来，快步走了过去，刚才略显茫然的样子惹得教室里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

　　王老师在讲台上看向杨语书，轻声问道：“同学，你有近视眼吗？就是看不清黑板的那种。”杨语书点点头，声音依旧软乎乎的：“是有点吧，老师。”“那要不你来坐第一排？”王老师提议道。杨语书立刻起身走到讲台旁，王老师拍了拍手：“同学们，我们调整下座位怎么样？”台下大多同学应声附和“可以呀老师”，唯有政远没说话，心里涌上一阵说不清的失落，却一句异议也没说出口。

　　“学习好的和基础弱些的同桌，也好互相帮衬着点，你们看行吗？”王老师补充道，同学们纷纷应着“行”。王老师随即安排起来：“悠悠和云船，你们坐靠墙的第一排；漱月和谢临薇到第二排。”政远坐在原位，心里闷闷的——他的女同桌要换走了，那个曾经一起讨论习题的同桌，现在不再是了，一股难过悄悄漫了上来。

　　所有座位调整妥当，最后只剩下中央区域的最后一排留给了政远——明明他学习成绩顶尖，却被安排和班级里学习最差的同学同桌。就在王老师话音刚落时，下课铃突然响了，她笑着叮嘱了两句，便转身走出了教室。

　　五班教室门口的楼道里，李砚川正靠着栏杆等着。政远瞥见他，脚步没停地走出教室，站到他面前。“哥，你在干嘛？”李砚川率先开口。
　　政远语气自然，带着点轻哼：“没什么。”
　　顿了顿，他问道：“周砚初呢？”
　　“哦，他有事走了。”李砚川答道。
　　“嗯。”政远应了一声。
　　李砚川看出他不对劲，追问：“哥，你咋了？不舒服？”
　　政远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烦躁：“没不舒服，就是控制不住情绪，挺烦躁的。”
　　“可能是心里憋得慌，要不你说说烦心事？实在不行跟老师请个假？”李砚川劝道。
　　政远摇摇头，眼底掠过一丝落寞：“不行，我家长不在，到家没人照顾。”
　　“我能照顾你啊！”李砚川急忙说。
　　政远摆了摆手：“别耽误你上课，我没事，不用管我。”
　　他顿了顿，语气放轻：“哎，不重要。”没人知道，他心里的伤心还没散去。

　　教室里，转学生杨语书走到最后一排，停在政远的新任女同桌林硕然面前。林硕然本就胆小，低着头不敢看人。杨语书弯了弯眼睛，轻声说：“同学，看你好像有点胆小，要是在二中有人欺负你，你可以找我呀。”林硕然怯生生地抬了抬头，没敢多说话。两人刚聊完，杨语书转身时，不小心把自己的粉色水杯落在了政远的桌面上——她是真的没留意，绝非故意。

　　上课铃声突然响起，政远快步回到座位，一眼就瞥见了桌面上的粉色水杯。他本就讨厌粉色，加上有洁癖，最见不得桌上放别人的东西，烦躁感瞬间涌上。他侧头问林硕然：“这是你的水杯？”林硕然看了看那粉色水杯，连忙摇头：“不是我的，可能是转学生刚才落下的。

　　”政远没再多说，拿起水杯，抬手就朝不远处的垃圾桶扔了过去。最后一排离垃圾桶本就不远，水杯“哐当”一声落进桶里。林硕然惊得瞪圆了眼睛，心里暗呼：他居然直接就扔了？！

　　政远收回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以为他是老几？配吗？啥都不是。

　　高二七班的课堂上，夏枝枝听得格外认真，指尖悄悄碰了碰桌洞里的草莓饼干，心里漾着甜意——下课一定要把这个送到八班去。

　　铃声刚响，她就快步奔向八班教室门口，没敢贸然进去。刚走出教室的八班老师擦身而过，紧接着沈知夏率先从班里出来，没走远，就站在门口望着外面。夏枝枝鼓起勇气上前：“你可以叫一下周砚初吗？”沈知夏歪头看了她一眼，转身朝教室里喊：“周砚初，你出来一下，有人找你。”

　　教室里立刻传来周砚初带着不耐烦的声音：“谁呀？找我干嘛？”沈知夏笑着催了句：“别磨磨唧唧的，赶紧出来，人家等着呢。”周砚初不情不愿地走出教室，看见门口的夏枝枝，脸上的不耐烦悄悄压了压，没完全显露出来。

　　周砚初走到夏枝枝面前，语气平淡地问：“怎么了？”夏枝枝立刻掏出草莓饼干递过去，眼里闪着期待。周砚初脸上扬起刻意的笑意，语气带着几分敷衍的热络：“哇，好喜欢呀，谢谢宝贝。”夏枝枝脸颊微红，小声说：“你喜欢就好。”周砚初话锋一转：“你还有事吗？”夏枝枝本想说还有惊喜要送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连忙应了声“嗯～”，摇摇头：“没有什么事啦，我现在回班喽。”周砚初点点头：“好的。”

　　他转身回到教室，径直把饼干递给前排女生，淡淡说了句：“喏，给你的。”女生眼睛一亮：“哇，谢谢！”而另一边，夏枝枝快步跑回七班，从书包里翻出亲手做的合照书包挂件，攥在手里又冲向八班。她在门口踮脚往里望，恰好看见周砚初把自己的饼干随手送人，还正和女同桌聊得热络——那瞬间，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心里又酸又刺，难受得厉害。她深吸一口气，对着教室里喊：“周砚初，你出来一下。”周砚初抬头看见门口的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心里莫名涌上一阵紧张。

　　周砚初跟着夏枝枝走到楼梯最角落处，刚站定，夏枝枝就红着眼眶质问：“你到底什么情况啊？那可是我昨天辛辛苦苦做的饼干，你为什么转头就送给了别人？不喜欢就直说啊！”

　　周砚初皱着眉，语气不耐烦：“我发现你这人怎么那么小气？我又没扔，好心给别人，不收你不乐意，收了转赠你也不乐意，我到底要怎么做？”

　　“你收了，就该自己吃啊！”夏枝枝的声音带着委屈的颤音。

　　“你这人真双标，”周砚初的语气更冲了，“我们在一起，最亲的也不过是抱一下，我真受不了你这样。我就是不想吃你做的，不行吗？”

　　夏枝枝鼻子一酸，几乎要抽泣出来：“那我以前给你的礼物，你也都转头送给别人了是吗？”

　　“我不给别人，难道扔垃圾桶里？”周砚初反驳道，“你明明知道我讨厌什么，偏要给我弄什么。我不说不喜欢，是怕你不乐意，转头给别人怎么了？”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夏枝枝心上，她眼眶瞬间泛红，眼泪在里面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可低头的瞬间，那憋不住的泪水还是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楼梯的台阶上。

　　那时若柠双手抱着一本物理书，刚走到楼梯转角，就看见夏枝枝红着眼眶站在角落，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她快步上前，语气带着焦急：“姐，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啊？”

　　夏枝枝抽噎着，声音含糊：“我不想和你吵，不想和你说……”话没说完，眼泪又涌了上来，呜呜地哭出了声。若柠立刻伸出双臂抱住她，心里已然猜到是和周砚初吵了架。她抬头看向一旁的周砚初，语气带着怒气：“周砚初，你别太过分了！为什么要弄哭我姐？你是不是个男人啊？”

　　夏枝枝把头埋在若柠的肩膀上，身体微微颤抖。周砚初气笑了：“我怎么了？我没骂她也没打她，倒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人。别以为你们家是公主，到外面也人人捧着，没公主命还一身公主病，别在这找事。我凭什么什么都听她的？别以为你们是双学霸，就能让所有男生都围着转。”

　　“凭你是姐夫啊！”若柠反驳道，“当初是你追的我姐，你说要好好爱她、保护她的，现在就不宠了是吗？她都哭成这样了，还不是因为你？让着她一点很难吗？”

　　“反正我受不了她这个脾气，改不了就分手呗，夏枝枝。”周砚初的语气毫无波澜。

　　这句话让夏枝枝哭得更厉害了，肩膀剧烈抽搐着，脖子绷得紧紧的，连呼吸都带着哽咽。“别得寸进尺！”若柠怒视着周砚初。

　　周砚初嗤笑一声：“切。”说完转身就走了。

　　若柠轻轻拍着夏枝枝的背，柔声安慰：“没事没事的，姐，别再哭了行吗？马上就高三了，我们得专心学习啊。”夏枝枝的身子还在发抖，心里满是委屈和不舍——她舍不得分手，周砚初那么帅，她怎么能不伤心呢？

　　高二六班的下课铃刚响，曜辰就起身走向隔壁的五班。他听说班里来了转学生，正是自己的妹妹，特意过来看看，心里带着几分欣慰。

　　五班教室里，政远坐在中央区域的最后一排，抬眼就瞥见了站在门口张望的曜辰，语气带着几分玩味：“你要干嘛？”

　　曜辰转头对上他的目光，坦然道：“我来看看我妹妹，咋了？”

　　“你妹妹？谁啊？”政远挑眉。

　　“你们班新来的转学生。”曜辰直言。

　　政远哦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原来是你妹妹，那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曜辰轻哼两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尴尬，更多的是警告：“你别针对她。”

　　“呵呵，”政远低笑一声，“我什么时候针对过谁？”

　　话音刚落，杨语书就从座位上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哥，你来找我呀？”

　　政远抬眼瞥了一眼这一幕，鼻腔里轻轻发出一声“切”，眼底带着明显的不喜欢。

　　曜辰转头看向妹妹，语气柔和了些：“你不会主动找哥哥？”又抬眼扫过政远的方向，叮嘱道，“在班里好好的，别让别人欺负了。”

　　“嗯嗯，我在五班挺好相处的，你放心吧哥。”杨语书点点头。

　　这时，若柠也找了过来，走到曜辰身边，目光落在杨语书身上，好奇地问：“你在干嘛呀？她是谁呀？”

　　“哦，这是我妹妹。”曜辰介绍道。

　　“原来是你妹妹呀，好可爱呀！”若柠笑着说。

　　杨语书看向曜辰，带着几分尴尬地问：“哥，她是谁呀？”

　　“这是你嫂子。”曜辰坦然道。

　　“哦，是吗？”杨语书脸上泛起一丝腼腆，显得有些不自在。

　　政远坐在中央最后一排的座位上，目光在三人之间转了一圈，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挑唆：“你不是跟陈知微在一起吗？怎么现在又和别的女生走这么近？”

　　曜辰脸色一沉，冷冷道：“你可以闭嘴吗？”

　　杨语书心里暗自嘀咕：哥和他之间，难道有什么仇恨？她连忙打圆场：“没事没事，哥哥，快上课了，你们赶紧走吧。”

　　曜辰和若柠对视一眼，应了声“嗯”。临走前，曜辰又叮嘱道：“要是有人欺负你，记得跟哥哥说。”

　　杨语书挥了挥手，笑着点头：“嗯嗯，知道啦！”

　　上课铃声尚未响起，语文办公室里的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王老师拿起听筒，电话那头传来政远家长的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欣慰又恳切的意味：“喂，王老师你好。我之前一直在外地，现在总算到学校这边了！孩子这段时间麻烦你照看，他在学校要是犯了什么错误，你尽管指出来，我们一定好好管教。”

　　王老师叹了口气，语气放缓：“家长你先别急，政远在学校确实做过不少违和的事，逃课、顶撞老师，甚至还进过局子。我跟他好好讲过道理，但实在是管不住了。”顿了顿，他试探着问，“是不是你们家里出了什么事，所以这孩子才这么叛逆啊？”

　　“哦，好的老师，回头我一定好好跟他说道说道这孩子。”家长连忙否认，“没有啊老师，我们家里没出什么事！肯定是他的病情又犯了！这孩子平时很乖巧懂事，绝对不可能主动做这些事，一定是病情发作了。”

　　“啊？他有什么病？是长期的吗？”王老师诧异道。

　　“老师，现在时间比较紧张，这孩子生病后很难调养，现在又出现症状了，真是麻烦你了。”家长的语气带着歉意，“我们想给孩子请个长期假，相关的申请和签约我之后发给你。”

　　王老师点点头：“那没问题。虽然耽误上课有点可惜，但生命比学习更重要，请假是应该的。”

　　“谢谢老师！我现在来接他，麻烦你现在就帮他办下请假手续吧？”

　　“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去。”王老师应道。

　　“辛苦老师了！”

　　挂了电话，王老师立刻赶往五班教室。他走进教室，朝着中央最后一排的政远喊道：“政远，你家长来了，收拾一下可以走了。”

　　政远心里瞬间涌上一阵狂喜——老爸来了！真是他的救星！之前家长在外地，自己在学校受了这么多委屈，现在终于有人能为他撑腰了。他立刻站起来，脸上难掩兴奋。王老师补充道：“书包也可以拿走，你家长给你请了长期假。”政远连忙俯身收拾书包，拎起背包就快步往外走。

　　他走出教室门时，王老师站在五班的窗户边，默默看着他的背影。政远沿着操场旁的小路，径直朝着校门口走去。

　　下课铃准时响起，宣告着当天最后一节课结束。李砚川刚走出校门，就听见周砚初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你哥请假了，你不知道吗？”

　　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听说了政远的事，连忙解释：“可能是他爸来了吧，他爸以前一直在外地，政远平时跟我们一起住。”

　　两人并肩走在学校外的石头楼梯上，青灰色的石板被岁月磨得有些光滑。周砚初皱着眉，语气更显烦躁，带着几分不耐的驳斥：“你这不废话吗？家长不来，难道他还能自己给自己请假？”

　　石头楼梯蜿蜒向下，若柠、曜辰和转学生杨语书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三人凑在一起聊着学校里的琐事，笑声被秋风轻轻吹散；夏枝枝跟在三人旁边，脚步拖沓，脸上没什么表情。刚经历分手的痛处还没散去，她望着前面周砚初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又酸又沉，连呼吸都带着滞涩。

　　秋季的晚风带着微凉的气息，吹得路边的梧桐叶簌簌作响，金黄的叶片落在青灰色的石头楼梯上。夕阳斜斜地挂在天边，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学生们三三两两沿着楼梯往下走，喧闹的人声渐渐融入暮色里，一天的校园时光，在这温柔又带着几分萧瑟的秋景中悄然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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