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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手机在桌面震动,贺涵习惯性地拿起,指尖划过屏幕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心里又是一阵空落落的钝痛。
半年了。
整整六个月,他依然会在每次提示音响起时,第一时间期待那是她的消息。
明知那个灰色的头像不会再为他亮起,明知那段故事已经画上句号,可心脏还是会在每一次期待落空时,沉沉地往下坠。
俊生的微信倒是每天叽叽喳喳,分享着医院里的各种琐事——哪个病人康复出院了,食堂又出了什么新菜,甚至今天路上撞见了谁。贺涵总是草草扫过,直到某个熟悉的名字撞入视线。
清颜,俊生并不知道,霍涵跟清颜的那段过往,所以也经常会跟霍涵叼清颜的点点滴滴
只是看到这个名字,心脏还是会条件反射般猛地一缩。
既害怕听到她的任何消息,怕知道她过得很好——那种不需要他参与的好;又忍不住期待从俊生零碎的话语里,拼凑出她生活的蛛丝马迹。
这种清醒的自我折磨,日复一日,几乎要将他撕裂。
今天,霍涵又一次删除了输入框里那句始终没有问出口的“她还好吗”。他放下手机,走向手术室。
无影灯亮起,他戴上手套,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
他必须变回那个冷静、专业、一丝不苟的贺医生——那个在认识清颜之前,心无旁骛,从不为谁动摇的贺医生。
他把自己埋进排得满满的手术日程里,用一场接一场精密的手术填满所有清醒的时间。
他冷静地分析病例,准确地做出判断,沉稳地执刀,用近乎苛刻的专业要求把自己重新打造成一台精密仪器。
只有偶尔在手术间隙,当疲惫席卷而来,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稍作喘息时,才会允许自己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个会因为她一句话而心绪起伏的贺涵,那个因为她一个眼神而雀跃不已的贺涵,好像已经死在了半年前那个决定离开的下午。
如今活下来的,只是霍医生。
手机震动,屏幕上跳出俊生的名字。贺涵划开接听,徒弟兴奋的声音立刻冲了出来:
“师傅!我明天到北京!你那边手术排得开吗?我得见你!”
霍涵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心跳漏了一拍。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你一个人来?”
问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这半年来,他以为自己已经筑起了足够坚固的心防,可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问句,就暴露了他心底最深的渴望与怯懦。
“不是一个人,”俊生的声音依然雀跃,“和几个发小一起。有个兄弟在北京结婚,我们过来当伴郎!”
“好。”贺涵应着,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把航班号发我。”
挂断电话,他靠在医院冰冷的墙壁上,苦笑了一下。
半年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可当俊生说要来时,第一个冒出的念头竟是——她会不会一起来?
这种无望的期待像一根细刺,扎在心上最柔软的地方。他既怕从俊生口中听到她的消息,又忍不住想从那些零碎的言语里,拼凑出她这半年来的生活。
第二天在机场见到俊生时,贺涵几乎认不出这个曾经青涩的徒弟。俊生瘦了些,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但见到他时那灿烂的笑容依旧。
“师傅!”俊生快步走来,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
回市区的车上,俊生滔滔不绝地说着这半年的变化。贺涵安静地听着,
他透过车内后视镜,看见自己平静无波的脸。
这半年来,他把自己重新活成了那个不苟言笑的贺医生,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霍涵看着独自前来的俊生,有些意外地挑眉:
“你不是说和几个发小一起来的?怎么只剩你一个了?”
俊生笑嘻嘻地凑过来,半年不见,他个子好像又窜高了些,但那股活泼劲儿丝毫未减:
“他们先到了,正聚着呢。但我今天必须第一个来找师傅!明天再跟他们混。”
他亲热地揽住霍涵的肩膀,像从前那样撒娇:“师傅,想死你了!这半年不见,我特别特别想你!”
霍涵被他逗笑,故作嫌弃地推开他,眼里却带着藏不住的暖意:
“少来这套。你这没良心的小子,还会想师傅?”
“真的!千真万确!”俊生立刻竖起三指作发誓状,眼睛亮晶晶的,
“不但我想你,我姐也经常提起你呢!”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霍涵心里漾开圈圈涟漪。他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清颜……会想他吗?
这半年来,他强迫自己不去打听她的消息,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
可此刻听到俊生随口一句话,那些被刻意压抑的思念就像解封的潮水,瞬间涌上心头。
他垂下眼睑,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情绪,状似随意地问:
“你姐……最近还好吗?”
声音平静得像在问今天天气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握着茶杯的指尖已经微微发白。
他在期待,也在害怕。期待听到关于她的只言片语,又害怕听到她已经开始了没有他的新生活。
俊生没察觉到他复杂的心事,依然兴高采烈地说着:
“我姐可好了!就是工作太拼了,经常加班到很晚。有时候我给她送宵夜,她还总念叨说……”
说到这里,俊生突然顿住了,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赶紧低头扒了两口饭。
贺韩的心却被他这句未说完的话吊在了半空中。
她总念叨什么?
是不是……也像他一样,在某个深夜,会不经意地想起从前?
这些问题在贺韩心里盘旋,却终究没有问出口。
他只是默默给俊生夹了一筷子菜,将所有的期待与忐忑,都就着饭菜一起咽回了肚子里。
俊生正美滋滋地吃着贺韩给他剥的橘子,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顺手按了免提,一个爽朗的男声立刻在客厅里回荡:
“俊生,你跑哪儿去了?赶紧的,强哥和田哥说了,云海,将芳都在这里,今晚先聚,算是结婚前的单身派对!你必须到啊!”
“我在我师傅家呢,”俊生嚼着橘子,含糊地说,“要不你们聚?”
“那让你师傅一起来嘛!”对方热情地喊道,“都在北京,认识一下,以后互相也有个照应。
对了,大姐大这次怎么没一起来?不是说好她也来的吗?”新郎湖滨问到。
“我姐她工作忙,抽不开身,”俊生看了贺韩一眼,继续说道,“不过她包了个大红包!
她说了,等以后你们带老婆孩子去杭州,她再好好补偿,亲自招待。”
“大姐大”这个称呼传入耳中,贺□□在削苹果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那颗沉寂了半年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撞。
俊生挂了电话,笑嘻嘻地解释道:“他们怕我姐,小时候都是我姐带着我们玩的,
谁不听话她就收拾谁,被治得服服帖帖的,所以都喊她‘大姐大’。”
贺韩沉默着,将削好的苹果递过去,心里却已波涛暗涌。
那些他未曾参与的、关于清颜的过往,正透过这些只言片语,一点点变得鲜活起来。
忽然,他站起身,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啊?”俊生惊讶地睁大眼睛,“师傅,你……你不是最不喜欢这种闹哄哄的场合吗?”
贺韩拿起外套,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淡淡地说:“废话。我徒弟的兄弟,不就是自己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与那句“大姐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渴望走进她的世界,哪怕是透过她弟弟和朋友们的回忆,去触碰那个他并不熟悉的、更鲜活的她。
俊生虽然疑惑,但更多的是开心,立刻抓起手机回拨过去:“行!我们过去!几点?地址发我!”
看着徒弟雀跃的样子,贺韩的嘴角也牵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或许今晚,他能从那些热闹的交谈和回忆里,拼凑出更多关于她的模样。
有些人,从来不需要被想起,因为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必须,也只能,做回霍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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