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弱不禁风

作者:卞芜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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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会上的猎人与猎物


      灯光如同垂死者的心跳,明灭不定地挣扎着。重达数吨的施华洛世奇水晶吊灯在钢索上危险地摇晃,万千棱镜相互撞击,发出细碎而尖锐的悲鸣,仿佛整个奢华世界的根基都在动摇。女人的尖叫声与男人的呵斥声在偌大的宴会厅里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交响,那座象征繁荣的香槟塔轰然倒塌,Dom Pérignon金色的酒液如同血液般在奥比松地毯上蔓延,空气中白松露的奢华香气与恐慌的汗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林晚僵立在原地,天鹅绒窗帘的流苏扫过她的手臂,带来一阵战栗。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谢公子离去时那无声的三个字——“夜莺归”——像三颗冰冷的子弹,精准地击穿了她的灵魂。他知道了!他不仅知道她的存在,更知道她就是本该死在那场爆炸中的“夜莺”!

      颈间的蓝宝石项链此刻滚烫得如同烙铁,灼烧着她锁骨间的肌肤,也灼烧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这绝不是普通的饰品,这是一个信标,一个为她量身定做的陷阱!傅沉洲……他递来项链时平静的眉眼在她脑中闪现,让她的心直直坠入冰窖。

      腰间的手臂猛然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傅沉洲将她整个人往后一带,用自己挺拔的身躯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她大部分的视线。他的后背宽阔,Armani西装的精细羊毛面料摩擦着她的脸颊,隔开了那片混乱,却也隔开了她看清真相的可能。

      “别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紧贴着她的耳廓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温热的气息混着威士忌的余韵,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丝……紧绷的安抚?“跟紧我。”

      他半拥着她,开始在骚动的人群中移动。他的步伐沉稳而坚定,像一艘破冰船,在惊慌四散的人潮中开辟出一条道路。林晚被动地跟着,Jimmy Choo的水晶高跟鞋踩在泼洒的酒液和碎裂的玻璃渣上,发出粘腻而刺耳的声音。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投射在他们身上——惊恐的、好奇的、以及……隐藏在混乱中的,冰冷的注视,如同暗处窥伺的毒蛇。

      她抬起头,只能看到他线条冷硬的下颌角,和微微滚动的喉结。他的侧脸在闪烁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凝重,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毫不掩饰的锐利与警惕。他像一头被侵入领地的头狼,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傅沉洲并没有选择最近的出口,而是带着她穿过一条铺着暗红色波斯地毯的僻静走廊,走向酒店的后厅。走廊两侧悬挂的抽象派画作在应急灯幽绿的光线下扭曲变形,仿佛一张张嘲弄的脸。他的动作果断,对这里的地形似乎极为熟悉,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次。

      “刚才……是怎么回事?”林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像被风卷起的残叶。她需要试探,需要知道傅沉洲对“夜莺”二字的反应,指尖深深陷进掌心,用疼痛维持清醒。

      傅沉洲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让任何名流心惊胆战的骚动不过是蚊蝇嗡鸣:“一些小把戏,吓唬人的。”他侧头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走廊壁灯在他眼中投下两点幽深的光,“吓到了?”

      他的反应太过平静,平静得近乎异常。仿佛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黑暗,那意味深长的三个字,都只是无足轻重的插曲。这种超乎常理的镇定,比恐慌更让人心悸。

      林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像绑着巨石坠入寒潭。他要么是演技已臻化境,要么……就是真的不知情。可那条精准匹配她裙子的项链,那份暗藏“渡鸦”印记的合同,还有他对谢公子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敌意……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巨大的疑虑像藤蔓般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就在这时,两个穿着酒店维修工制服的男人迎面走来,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提着沉重的工具箱。在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瞬间,林晚的瞳孔猛地一缩——其中一人的右手虎口处,有一个模糊的、陈旧的弹痕!那是某种特定枪械后坐力长期冲击造成的独特痕迹,绝不是一个普通维修工会有的!

      几乎是本能,她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在对方看似无意地靠过来的瞬间,她脚下猛地一个“踉跄”,整个人“哎呀”一声软软地朝傅沉洲那边倒去,裙摆划出仓促的弧线,恰好避开了那个“维修工”可能藏有武器的右侧身体区域。动作流畅自然,完美诠释了受惊千金的柔弱。

      傅沉洲的手臂稳稳地扶住了她,他的目光却如鹰隼般射向那两个匆匆离去的“维修工”背影,眼神冰冷彻骨,仿佛要将他们的背影钉穿。

      “对、对不起,”林晚靠在他怀里,仰起脸,眼中适时地涌上生理性的泪花,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闪烁,扮演着受惊过度的柔弱模样,“我脚好像扭了一下……”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确认——这宴会里,混入了不止一拨人!谢公子是明处的挑衅,而这些伪装者,是暗处的杀机。她像走在钢丝上,两侧皆是深渊。

      傅沉洲低头看着她,深邃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情绪飞快地掠过,快得让她抓不住。他没有拆穿她这过于“及时”的脚滑,只是将她扶稳,手指在她臂弯处短暂停留,传递过来一丝稳定的力量,声音低沉了几分:“能走吗?”

      林晚点了点头,借着他的力道站直身体,指尖却依旧微微发颤。这一次,不全是伪装。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竟让她产生一丝荒谬的依赖感,随即又被更深的警惕压下。

      他们终于来到了酒店后方一个相对安静的小厅,这里似乎是专门为顶级VIP准备的休息区,路易十五风格的家具散发着慵懒奢华的气息,天鹅绒沙发旁摆放着新鲜的白玫瑰,甜腻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傅沉洲将她安置在一张柔软的丝绒沙发里,沙发吞噬了她部分体重,却无法缓解她精神的紧绷。

      “在这里等我,”他语气不容置疑,抬手看了眼百达翡丽腕表,铂金表壳反射出冷光,“我处理点事情,很快回来。”他抬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脸颊,但指尖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只是替她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这个动作带着一种生疏的、与他本性不符的温和,像冰雪初融的裂痕,转瞬即逝。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挺拔背影消失在厚重的橡木门外,林晚紧绷的神经并没有丝毫放松。独自一人处在这个安静得过分的空间里,玫瑰的香气变得甜腻窒息,那份被窥视的感觉反而更加清晰了,仿佛有无形的眼睛藏在镀金画框的阴影里。她不确定傅沉洲是去处理什么,更不确定,他是否真的会“很快回来”。时间像沙漏里的沙,缓慢地折磨着她的神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在绷紧的神经上跳舞。休息室里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如同擂鼓,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宴会厅方向尚未平息的、闷雷般的骚动。墙上的波旁王朝风格挂钟,钟摆规律地摇晃,发出催眠般的滴答声。

      突然,休息室连接内部走廊的那扇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隙,橡木门轴发出细微到几乎不闻的吱呀声。

      林晚瞬间警觉,身体微微坐直,每一根肌肉纤维都绷紧了,目光锐利地投向那扇门。不是傅沉洲,他的脚步声沉稳独特,不是这样带着迟疑的窸窣。

      一个侍者打扮的年轻人探进头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略显紧张的笑容,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抱歉打扰了,傅太太。傅先生让我给您送杯热牛奶过来,压压惊。”

      他手中端着一个银质托盘,边缘雕刻着繁复的茛苕叶纹饰,上面放着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牛奶,乳白色的液体在骨瓷杯里微微荡漾。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像被无形的手攥紧。傅沉洲刚离开不到五分钟,怎么会突然让人送牛奶?而且……以他对她“底细”的可能了解,他从不认为她会需要这种东西来“压惊”。这太不符合他行事风格了!

      侍者低着头,快步走进来,脚步轻得有些不自然。他将托盘放在她面前的镶嵌玳瑁的茶几上。就在他弯腰的瞬间,林晚敏锐地注意到,他白色制服袖口的内侧,沾染了一小点不起眼的、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而且,他放下牛奶时,手指摆放的位置极其刁钻,恰好挡住了杯柄的方向,这是一个非常细微的、引导他人持杯姿势的小动作,通常用于……

      电光火石间,前世受过的大量特工训练让林晚瞬间做出了判断——杯口边缘被涂了东西!可能是迷药,甚至是……毒药!

      “傅先生……他还说什么了吗?”林晚没有去碰那杯牛奶,而是抬起眼,看向侍者,脸上努力维持着惊魂未定的柔弱,声音细弱,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手指却悄悄蜷缩起来,握住了藏在沙发缝隙间的一支尖锐的金属发簪——这是她刚才坐下时,习惯性藏起来的“小武器”。发簪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心神稍微安定。

      侍者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她的直视,喉结不自然地滚动,语气有些急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傅先生只说让您好好休息,他稍后就回。”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他的微表情和肢体语言都在 screaming 谎言!

      林晚的脊背渗出冷汗,浸湿了真丝礼服。她像一只落入陷阱的猎物,感受着猎手逐渐收紧的绳索。

      就在侍者似乎因为她不喝牛奶而显得有些焦躁,身体微微前倾,右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却恰好靠近可能藏匿武器的大腿外侧),似乎想再劝说的瞬间,林晚动了!

      她不是攻击,而是猛地向后一仰,同时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啊——!”声音在过分安静的休息室里显得格外刺耳,穿透了甜腻的空气,也穿透了厚重的门板。
      一切发生得太快!

      林晚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她的大脑在疯狂叫嚣着反击,计算着如何用发簪瞬间制服对方,但身体却死死地记住了“林晚”的人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遇到危险只会尖叫的弱女子。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垂在身侧的手肌肉瞬间绷紧,朝自己抓来!动作快得惊人,带着训练有素的狠辣,绝非普通侍者!脸上布满真实的惊恐(虽然原因复杂),身体僵硬地向后缩去,像是被吓傻了,完全依靠着本能的表演在支撑。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她手臂的瞬间,一道身影更快!如同撕裂空气的闪电!

      休息室的门被“砰”地一声从外面大力撞开!橡木门板重重砸在墙上,发出巨响。傅沉洲去而复返,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中翻滚着骇人的风暴,身后还跟着两个面色冷峻、身形矫健的保镖。他的目光如利剑般瞬间锁定在那个僵在原地的“侍者”身上,仿佛要将对方凌迟。

      那“侍者”见事情败露,眼中凶光一闪,竟不管不顾地伸手朝林晚抓来!指尖几乎触及她臂膀的皮肤,带起一阵寒意。

      千钧一发之际,傅沉洲如同被激怒的猎豹,一步跨前,速度快得只剩残影,精准地扣住了“侍者”的手腕,力道之大,让人几乎能听到骨头的咯吱声。他没有任何废话,一记狠厉的肘击带着破风声,重重砸在对方的下颌上,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经过专业训练的、毫不留情的狠辣!

      “侍者”连哼都没哼一声,眼白一翻,直接软倒在地,像一滩烂泥。

      傅沉洲看都没看倒地的人,仿佛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垃圾。他转身一步来到沙发前,甚至等不及绕过来,直接单膝抵在沙发边缘,俯下身,双手紧紧抓住林晚的肩膀。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胸膛微微起伏,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面颊,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林晚从未见过的、几乎可以称之为“后怕”的剧烈情绪,如同风暴过境的海面。

      “没事吧?”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目光急切地在她脸上、身上扫视,确认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那眼神专注得仿佛她是易碎的琉璃。抓着她肩膀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着,透露出他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他碰到你没有?”

      林晚惊魂未定地摇头,长发散乱地贴在脸颊,脸色苍白如纸,这一次,倒有七分是真。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傅沉洲,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紧张与未散的戾气,心中一片混乱,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层层扩散。他刚才出手的速度和狠辣,绝不是一个普通商人该有的。而他此刻几乎失态的紧张……是真的在乎她这个“合作伙伴”的安危,还是怕她这颗“棋子”提前出局,打乱他的布局?

      保镖迅速上前,训练有素地将昏迷的“侍者”像拖死狗一样拖了下去,并开始戴上白手套,仔细检查那杯冒着诡异热气的牛奶。

      傅沉洲依旧蹲在她面前,没有松开手,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情绪已经被强行压下,恢复了往日的深沉,但那份冰冷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缝隙,泄露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微光。

      “我们该走了。”他站起身,同时也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手臂自然而然地、紧密地环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护在身侧,一种完全占有的、保护性的姿态,不容拒绝。

      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余悸。林晚靠在他身侧,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冷冽气息,混合着一丝淡淡的、刚刚动过手后的凛冽汗意。这种过于亲密的接触让她不适,却又在惊魂未定中诡异地汲取到一丝安全感。

      她抬起头,想从他脸上找出些许端倪,却只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显示出他极度的不悦与警惕。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休息室的瞬间,傅沉洲的脚步微微一顿。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她颈间那条依旧散发着幽光的蓝宝石项链上,眼神复杂难辨,像是看着一件忌惮又必须处置的物品。

      他伸出手,不是像之前那样调整,而是直接解开了项链的搭扣,微凉的指尖再次擦过她颈后的肌肤,将那枚依旧带着她体温和汗意的蓝宝石取了下来,紧紧攥在手心,用力到指节泛白。

      “这个东西,”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种决绝的、几乎是厌恶的意味,仿佛握着的是什么肮脏的毒物,“不适合你。”

      说完,他不再看她,揽着她,快步离开了这个充满危机、甜香与血腥味混合的是非之地。

      林晚的心却因为他这个举动,再次高高悬起,像被一根无形的线吊在了半空。他取走项链,是因为终于发现了它是信标,还是……他早就知道,只是此刻才决定收回?他攥紧项链的动作,带着一种几乎要将它捏碎的狠意,那其中蕴含的,究竟是对幕后之人的滔天愤怒,还是……对她可能存在的隐瞒产生的失望与被冒犯?

      悬念,如同黑暗中疯狂滋生的藤蔓,将她越缠越紧,几乎窒息。而傅沉洲那复杂难辨、介于真实与表演之间的态度,则成了迷雾中最浓重的一笔,让她看不清前路荆棘之下的真相,也辨不明身边这人胸膛里跳动的,究竟是冰封的真心,还是更深的算计。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未知的雷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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