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和他的疯子爱人们

　　3月21号，虽然徐朗正式成为宋浅玉模特的第一天。没办法，实在是给的太多了。人总不能为了尊严，连钱都不要了。徐朗这么安慰自己。

　　徐朗在这坐了半天，也没见宋浅玉要他脱衣服之类的。他匮乏的知识储备让他只能想到那些裸体绘画，便很自然而然地认为模特都是要为艺术而献身的。

　　原来不需要吗？那这样是不是也太简单了，他什么都没付出就得到了高薪。这样会让他对于钱烫手。

　　“这样可以吗？”

　　“头再转过来一点，对！就是这样，对着我。”宋浅玉指挥道。画室的日光灯打下暖调的光晕，宋浅玉专注于一笔一画的时候就像是在发光。即使并不喜欢男性，徐朗也不得不承认此刻的宋浅玉有独特的魅力。

　　窗外水粉色的垂丝海棠在灿烂明媚的阳光下交叠错落。

　　“好了，阿朗你可以站起来了。”宋浅玉从画板一侧伸出头，对他莞尔一笑。“你是我最漂亮的模特。”宋浅玉转过画板，给他看他画的。

　　虽然还只是草稿状态，但已能看出成品模样。徐朗感到更不好意思，宋浅玉竟然把他刚才那副羞赧的样子画了出来。

　　“那个……你不会把这个拿出去展览之类吧？”徐朗觉得自己这么问，简直没道理。哪个画家不希望自己的画作被别人欣赏呢？而且他还是收了钱的。

　　“不会，它是我珍藏的非卖品。”宋浅玉抚摸着他的脸颊，一字一句道。徐朗觉得这样子有一点暧昧，侧过脸去，注意到在长桌上一个立放着的画，看起来才刚刚装裱好，还没来得及挂在墙上。

　　里面是一幅油画风景画，看起来像是橘子园，慵懒朦胧的夏日午后，少女与猫都休憩在白色的双层小洋楼外。

　　“这是我去年跟着老师去意大利时画的，那里的橘子特别多，给我们提供住宿的那户人家有一个非常精致可爱的橘子园。我们去的时候正好是本地柑橘开花的季节，白色的小花闻着特别香。里面的女孩就是那家人的孙女，猫是他们邻居的。”

　　徐朗惊讶地看向宋浅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和赞美。

　　“其实这幅画是复刻的，原作当时得了伊达绘画二等奖，已经被一位意大利商人买走了。”

　　“能把自己的画卖出去是每一位画师最幸福的事，但我并不想就此永别，就根据数据存档重新画了一幅，私下保存，就好像保存下过去的每一个自己一样。”

　　徐朗没有这种经历，也就无法理解宋浅玉的复杂感情。他一只手撑着长桌，整个身体的重心逐渐转移到桌上。

　　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就来了。

　　其实说是长桌，还不如说是稍微宽一点的条凳。它的四个腿松松拉拉的，徐朗还没怎么用力它就碰瓷似歪倒下去。

　　徐朗连忙把它扶正，额头都出了几滴冷汗。谁知道这是不是个什么金贵玩意？万一是什么珍贵的金丝楠木呢？他本来就负债了，不能再雪上加霜了吧？

　　“没事的，不用扶，本来就是个坏的。”宋浅玉喊道，让他不要管这个烂桌子。徐朗稍微使劲往里一推，桌子又复归原位。

　　而一个金属箱子因为他这一推，上面盖着的布掉了下来，之前没注意的黑色箱子就显露出来。

　　“这是什么？”徐朗好奇地问，重现阳光的铝合金外壳泛着金属的冷光。“就是……恒温箱而已。水彩一类的东西对紫外线和湿度非常敏感，所以必须用特殊处理的箱子来保存。”

　　“原来是这样。”徐朗没注意到宋浅玉表情的不自然。上手摸了摸这个箱子，是很有质感的冰凉，一看就价格不菲。

　　也是，没钱哪能搞艺术呢？

　　“你要看看吗？”宋浅玉问他，手指扣在那个开关上，很用力到连骨节都泛白。出于对画的重视，徐朗忙拒绝了。“太阳这么大，万一毁了画怎么办！”这时，嗡嗡地声音从客厅传来，是冯老师打来的电话，催促他赶紧回学校交同意书。

　　窗外一阵春风过，心型的花瓣在空中盘旋，久久不愿落下，像是成百上千只蝴蝶在翩翩起舞。

　　他现在必须回学校一趟。“你要走吗？”他才刚走到玄关，宋浅玉立刻焦急地追了过来。“嗯，我必须回学校交个材料，不然休学手续办不下来。”

　　“我们一起吧，我也要回学校一趟！”

　　于是他们就一起坐出地铁回学校。

　　因为艺术学院在新区那边，辅导员办公室又在老区，所以他们就在东大门分开了。

　　经过荷花池，穿过梧桐路，他再次敲响了冯兆华的办公室门。

　　“冯老师，对不起，发生了点意外，所以没能昨天交过来。”徐朗将申请表双手递上。“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了啊？你在干什么？”冯兆华面露不悦，责备的话立刻甩了过来。

　　接过申请表，上面的点点血迹看着醒目，她又看了看徐朗，只见他脸上贴了好几块邦贴，比之前憔悴不少。她缓了缓口气：“这是你父母签的吗？”

　　“……是。”

　　徐朗不敢看着冯兆华的眼睛说谎，尽管他知道这样的回避，只会让人觉得他是在心虚。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

　　“你走吧，记得这一周内把宿舍的东西收拾了。”

　　徐朗有一瞬间的愣神，紧接着就是一种要蹦起来的狂喜，狂喜之后，又有点感动。

　　冯老师怎么可能看不出是他自己签的呢？万一出了问题，学校肯定要找她担责的，可就算这样，冯老师也愿意帮助他。想着想着，突然觉得眼眶就发热了，觉得眼泪都要掉下。他郑重地道了谢。就在他关门的前一秒，冯兆华突然叫住他：“以后有什么事就过来找我，我的电话你还记得吧？”

　　徐朗眼睛再也忍不住地瞬间湿润了，他连忙用袖子擦了擦，向冯老师深深鞠了一躬。

　　他在路过那棵老玉兰时，一片巴掌大的花瓣正好砸到他头上。徐朗抬头，树上是零零散散地开着几朵。此时玉兰花已经开始长叶子了。

　　在它下面一从又一从的三角梅热烈地开着，玫红色的花萼片中间伸出几根柱头，柱头上开着黄白色的小花。

　　玉兰的花期已过，三角梅代替它盛放。

　　出了办公楼，再下了台阶，宋浅玉已经在梧桐树下等着他了。

　　他们并肩走在梧桐路上，宋浅玉问他什么，但就在宋浅玉说话的同时，另一道声音从他背后响起，盖住了他的说话声。

　　气缸燃烧发出高频率的突突声，大片的红色酷炫地抓住所有人的眼球，机车上的机械英文显出汽车的所属——是MTOR的赛车系列。他只在游戏里看到过。

　　摩托车上的人戴着格外装逼的头盔，身形不高，与机车一比，怎么看怎么别扭。只见那人故意放缓取头盔的速度，像是在享受成为众人焦点的优越感。

　　徐朗一直盯着那张脸，嘶……怎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呢？这鼻子……这个嘴巴……这不是a还能是谁！！

　　“什么情况？你中彩票了？”徐朗一脸惊讶。a得意极了，“嘿嘿，没想到是我吧！”说着还使劲扭了下钥匙，发出很大的声音。徐朗一看他那个死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少装，你不会真的中彩票了吧？”

　　a把头发往后一抹，整个脑袋的油光锃亮的像是抹了发胶。“当然不是中彩票了，你今天怎么回学校了？休学手续办好了？”

　　“办好了，说真的，你哪来的钱买的车？”

　　“什么买来的呀？我借的。”

　　就在他们谈话间，宋浅玉插了进来，颇有深意地挽住徐朗的手臂。a注意到宋浅玉的眼神，说他俩是清白的，他打死也不信。

　　a把徐朗拉到一边，用他俩才能听到的音量问道：“你怎么能脚踏两只船啊？”

　　徐朗一听，眉毛就皱起来了，“你乱说什么？我哪里脚踏两只船？”“嘶…哎！你当我是傻啊？刚才我还看见你们在那搂搂抱抱呢！”

　　“哪有。”a连忙又把他拉转过来，看起来比太监还急，“你不能这么干，怎么能……你不是有钱熙晨了吗？再怎么说也不能趁他不在就找小三儿呀！虽然我是你死党，但我也不能对不起钱熙晨啊……说好的帮他看着你呢……”

　　a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徐朗按住了他叽叽呱呱地嘴，世界瞬间安静了。a脸皱成了一团，呜呜了半天。

　　宋浅玉不知道他俩的事，好心地递给a纸巾。a看也没看就接了，等擦完鼻涕才反应过来，对宋浅玉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谢谢……谢谢啊。”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你是徐朗的朋友吗？我刚才好像听到你说你是徐朗的死党来着。”宋浅玉笑脸盈盈地伸出手。这下，a更是惊恐，有种背后说别人小话被当场抓包的尴尬。

　　“你别管他，他就是个二百五。”徐朗替他解围道。

　　“哈哈……对我是他朋友，你好你好……”a伸出手回握，“那啥，我还事先走了，我好像有节课来着。”

　　摩托车喷出浓浓黑雾，a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天气真好啊，阿朗你想去春游吗？”宋浅玉笑着问他。

　　“今天可能不行，我要去机场接个人，要不我们改天再去？或者你可以找欧阳雪——”

　　“是钱熙晨吗？”宋浅玉直接点明，“我们可以一起去的呀！”

　　＊＊＊

　　这里是B市最大的国际机场，位于开阔平坦的南郊，从上方俯视像一个巨大的神经元细胞，每一个分叉都涌出源源不断的人流，交通线路四通八达。

　　一架由法国中转来的民用客机已经放下起落架，巨大的机身在减速带上滑动，黑红色的尾翼看起来就像水中鲨鱼的背鳍，正不断向航站楼靠近。

　　二楼国际出口外，围了三四排，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徐朗和宋浅玉等在最外层，里面的空气实在是太闷了，感觉就像是在和别人抢空气似的。

　　“喝点水吧，等这么久阿朗一定渴了。”宋浅玉给他了柠檬苏打，靠在他旁边坐下。“钱熙晨有说具体时间吗？现在都快到下午一点了，我们也差不多等了快两个小时了。”

　　广播不停地播报着，人声嘈杂，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

　　徐朗看看机场的滚动的时间表，又看看手机。他担心是否错过了，可如果错过了的话，钱熙晨应该会给他发消息，以他的性格不可能一声不吭地走掉。

　　消息栏一直显示飞行状态，难道是延误吗？

　　“阿朗，我们去吃个饭吧，至少不能饿着肚子等人呀？”宋浅玉想拉他去餐厅。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钱熙晨回他了。

　　“再等一下吧，钱熙晨说他已经到了，估计一会儿就出来了。”徐朗正和宋浅玉说着话，忽然听到一个喊声。

　　戴着墨镜，穿着一身潮牌，身后还跟着拿行李的礼宾人员，不是钱熙晨还能是谁？不过想来刚果的气候确实有美黑的奇效。钱熙晨这一趟回来黑了不少。

　　徐朗笑着向他打招呼，钱熙晨几步到他跟前，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大臂一挥，甩开碍眼的宋浅玉，给了徐朗一个熊抱。

　　“咳咳……抱太紧了、松一下松一下。”徐朗推着坚硬如铁的胸膛，怀疑他是不是偷偷去撸铁了。钱熙晨高兴归高兴，正事可没忘。他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木雕。

　　“为了这个小玩意儿我还费了不少力气。”钱熙晨拉开他的手，将木雕放到他掌心，“希望你喜欢。”

　　“阿朗，熙晨，我们先出去再说吧，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被推开到一旁像个电灯泡的宋浅玉按着自己的隐隐作痛手臂，提议道。

　　钱熙晨直接无视宋浅玉，兴奋地揽着徐朗往外走，“都到春樱路口了，你就直接去我家呗，别拒绝了，去我家玩游戏去。”

　　“玩游戏啊，那你想去春游吗？”

　　“和你我就去。”

　　“是我们一起，你还想去吗？”徐朗停住脚，看着比他高半个头的钱熙晨问道。宋浅玉站到了徐朗旁边，挽住了他的手臂。“我和阿朗约好了要去佛山，但是阿朗说你今天回来，要来机场接你，所以就先来了机场。我想坐了七八个小时的飞机，再怎么样也会觉得很累，还是要多休息休息，爬山这种活动实在太勉强了，不是吗？”

　　“呵，我有说过勉强吗？”钱熙晨冲宋浅玉挑眉，“还有，不要拿自己的标准来想别人。如果身体素质太差，多去医院看看，说不定真的是什么病呢？”

　　宋浅玉脸一下变得煞白。徐朗不得不充当调和者的角色。但钱熙晨占有欲十足地扯开宋浅玉抓着他的手，自己顶替了上来。

　　“好了好了，他又不是找不到路，坐我的车去。我还给你准备了其他惊喜呢，走了走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