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

　　1990年的秋阳把镇西头的空地晒得发烫，外地老板赵总带着工程队来勘测时，手里的“环保炼油厂”宣传册印得格外鲜亮，封面上的蓝色海水配着白色厂房，像从画里抠出来的——可林屿蹲在勘测队的仪器旁，指尖蹭到的土壤里，还沾着上个月挖废料时残留的淡绿色碎屑，心里总觉得这鲜亮背后藏着灰。

　　“咱们这炼油厂用的是‘低温裂解’技术，废气过活性炭，废水进净化池，绝对不污染海。”赵总站在临时搭的高台上，扩音器的声音裹着风，飘到远处的滩涂，“建成后还能给镇上提供五十个岗位，花蛤加工剩下的贝壳，咱们还能回收做钙粉，一举两得！”

　　张阿婆抱着刚挖的花蛤路过，听见“不污染海”，忍不住停下脚步：“赵老板，上个月工地挖出来的废料桶，也是说‘安全’，结果里面全是汞。你们这炼油厂，真能保证废水不往海里排？”台下的村民也跟着议论，有人举着之前捡的日本废料碎片：“要是像那些船一样偷偷排，咱们的海就真毁了！”

　　林屿没凑去听宣传，反而绕到勘测队的货车旁——车厢没关严，露出来半张运输单，上面写着“XX会社废油”，还有个熟悉的编号，和上次伪装船的货运编号只差两位。他赶紧用相机拍下运输单，转身去找周老师：“赵总可能和日本会社有关，他运的‘废油’，说不定是之前没处理完的工业废料。”

　　周老师立刻去查赵总的公司背景，电脑屏幕上跳出的“工商信息”里，股东栏藏着个“东南亚环保科技公司”，再往下查，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正是之前被海事局扣住的日本会社高管。“根本不是炼油厂，是想把星屿镇当‘废料处理站’，用炼油当幌子，偷偷处理日本会社的废油和电子废料。”周老师把查到的资料打印出来，“省城去年就有过类似的案子，老板把废油倒进河里，最后鱼全死了，河水臭了半年。”

　　王叔听说后，连夜组织村民写联名信，张阿婆带着婶子们挨家挨户签字，镇小学的孩子们也画了“保护银滩”的海报，贴满了码头和村口。林屿则跟着陈默，去查赵总的运输车辆——在离镇十公里的国道旁，他们发现了三辆油罐车，车身上印着“食用油运输”，可凑近闻，却有股和日本废油罐一样的工业味，GPS定位显示，这些车上个月去过日本会社在广州的临时仓库。

　　“证据够了！”林屿把GPS记录和运输单照片整理好，交给镇政府，“赵总不仅和日本会社有关，还想用假标识运危险废料，要是炼油厂建成，咱们的海和农田都会被污染。”镇政府很快组织听证会，赵总面对证据，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最后只能灰溜溜地撤了工程队。

　　可事情没这么简单。赵总跑路的前一晚，林屿在码头的监控里看见他和个戴墨镜的男人见面，两人手里的文件上，印着“东南亚废料链-星屿节点”的字样。林屿赶紧让陈默追踪赵总的手机信号，截获了一条还没发出的消息：“星屿镇盯得紧，转去隔壁望海村，‘大老板’那边催着处理剩下的20吨废料，用渔船运，夜里走。”

　　“隔壁望海村！”林屿赶紧给望海村的环保队打电话，对方说刚发现有陌生渔船在近海徘徊，正准备拦截。周老师则联系海事局，让巡逻艇去望海村海域支援：“不能让他们把废料转到别的地方，只要在咱们这片海域，就不能放任不管。”

　　夜里，林屿站在码头，看着远处望海村方向的警笛声亮起，像道红色的光划破夜空。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运输单照片，上面的“XX会社”标识在路灯下泛着冷光——原来赵总只是个小角色，背后的“大老板”和“东南亚废料链”，才是真正的威胁。

　　张阿婆这时提着热粥过来，递给林屿一碗：“别担心，望海村的人跟咱们一样，都护着自己的海。只是这废料链像条毒蛇，咬完这边咬那边，咱们得想办法把它的头揪出来。”林屿喝着热粥，看着远处的海面，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1975年的日本船——原来这条“废料链”，已经在这片海藏了十五年，而他们要做的，不仅是拦截眼前的危险，更是要彻底斩断这条藏在海底的毒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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