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土艳花

作者:冯灵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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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幕·算盘终局



      审判落幕,法槌的余音似还在空旷的厅堂里嗡鸣。

      王太太慵懒地靠坐在椅背上,指尖掩住一个长长的呵欠,眼尾洇开些许生理性的湿意,仿佛方才那场决定一个年轻女子生死的审判,不过是出无聊的折子戏。

      周太太侧过身,保养得宜的手轻轻覆上王太太的手背,指尖在她微凉的皮肤上按了按,脸上堆起亲昵的笑:“这般舍得?养了这些年的娇花,说折就折了。”

      王太太垂眸,语气平淡:“花开花落自有其时。”

      “用在刀刃上,便不算可惜。”

      一把能伤人的利刃,自然要比易碎的花瓶趁手。

      若不能彻底握在掌心,便需在其反噬前,亲手折断。

      “唉,那孩子。”王太太叹口气。

      突然又流露出些不忍。

      周太太瞧着对方那真假难辨的惋惜神色,只觉一股寒气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她心底一阵后怕。

      幸而,自家先生早先一步落入了王太太彀中。

      她原本存了坐山观虎斗,甚至事后踩上一脚的心思,想瞧瞧这位不可一世的王太太如何收场。

      岂料王太太手段通天,绕过她直接拿捏了周先生,反将周家与她牢牢绑在同一艘船上。

      如此一来,王太太的隐患,知晓太多秘密的李太太的忧患,便成了他们必须共同清除的目标。

      否则,那条疯狗一旦反口,撕咬的将会是所有人。

      迫于这份利害,她方才陪着演完了那出“妒妇驱妾”的全本。

      周太太暗自忖度,若当初她与周先生真将这女人逼至绝境,如今自家门前,怕是早已祸患临门,焉有宁日?

      ·

      暮春时节,连日光都带着几分惫懒。

      王婉的判决书下来了,十年刑期。

      于杀人重罪而言,这已是兰先生辩护能争得的最好结果。

      她展开那张盖着朱印的公文,目光停在墨字写就的刑期处,面上倒是没有太多表情。

      判决书下来的同日,王太太最后一次来探监。

      着一身鸦青色暗纹绸旗袍,鬓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唯有眼角细密的纹路,泄露了些许疲态。

      隔着铁丝网,她第一句话便是:“那支素银簪子,在何处?”

      那双隐着凌厉的深邃眼睛直直看着王婉。

      像审问犯人的刑讯官。

      王婉瞳孔骤然收缩,低笑出声:“原来如此...母亲这般大动干戈,竟是为了那死人的旧物?”

      她想起了陈韫曾说过的往事。

      想起了王太太对着簪子出神的模样。

      原来这根刺,一直扎在母亲心里,隐而不发,只为在今日给予她最彻底的清算。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她人都化成灰了,您还守着这点念想?”

      “母亲为她,真是费尽心思。”

      王太太冷眼听着,未应声。

      王婉身体前倾,几乎贴上那铁丝网:“一个死人,就这么值得你念念不忘?连她的一件旧物,都比我更金贵?”

      ·

      王婉的思绪飘回偷走簪子的那天。

      陈韫的话像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她想起数次撞见王太太对着一支素银簪出神,那眼神是她从未得到过的专注与复杂。

      一种落寞与痴狂的撕扯。

      像一片死寂的荒原上,骤然燎过一场失控的野火。

      一次王太太察觉她的视线,当即沉了脸色将簪子收走,从此再未当着她的面取出。

      那簪子样式寻常,与奢华珠翠格格不入,却被王太太珍藏于抽屉深处,从不佩戴。

      理智告诉她,碰不得。

      可嫉妒是噬心的毒火,烧得她日夜难安。

      她无法容忍有任何事物,哪怕是死人的遗物,分走母亲本就稀薄的注意力。

      她要毁掉它,连同它所代表的过去。

      在王婉看来,母亲的视线与心神必须、也只能属于自己。

      于是,她将它沉入了王府后院最偏僻的池塘底,池水幽深,绿苔遍布,足以吞噬一切。

      也算试探,她倒要看一看,在母亲心头的天平上,那女子与她,究竟孰轻孰重。

      事后,她惴惴不安地等待雷霆之怒,风平浪静却持续了那么久。

      久到她几乎以为,母亲并未察觉,或并不在意。

      直到今日才明白,这平静底下埋着多深的杀机。

      ·

      “我再问一遍,那簪子在何处?”王太太的怒意很克制。

      “用火熔了。”王婉扬起下巴,眼底闪着破罐破摔的快意。

      王太太搭在膝上的手骤然收紧。

      她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养女:“我该杀了你。”

      “母亲真想取我性命,何须等到今日?”王婉笑得眼泪沁出,“还是说...您终究舍不得?”

      “认清自己的身份。”王太太的声音平淡,“你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当初若随陈韫走了,倒能落个全身而退。”

      王婉扶着铁网站起身,狱服宽大的袖口滑至腕间:“待我出狱那日,定让母亲好生见识——您养的狗,牙口有多利。”

      ·

      “还有一个问题,我想问您。”王婉看向准备离开的王太太背影,声音平静得出奇,“您是怎么发现刘婶的事的?”

      王太太脚步顿住,未回头,声音隔着几步传来:“你自己告诉我的。”

      “我?”

      “先是刘婶几日不见踪影,接着我发现丢了些首饰。”

      “起初我以为她卷了东西跑了。”王太太慢慢转过身,光影在她脸上分割出明暗。

      “直到你来问我刘婶去向,还特意提醒我,‘太太丢了那么多贵重的珠宝,是不是要报警呢’”

      王婉一怔。

      “我从未对外人提过丢失珠宝的数量与价值。”王太太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婉儿,你太心急了。”

      “急于将罪名钉死在刘婶身上,反而露了马脚。”

      “况且,我那些首饰宁城独一份。刘婶若真卷走了,黑市上露头就会被揪出来。”

      “带着这等招祸的东西,抓着了就是重刑。她在王家安稳这些年,岂会自寻死路?”

      王婉沉默。

      “然后您就去了后园?”

      “府里能埋下一个壮硕妇人的地方不多。你平日打理花草,对后园最熟。”王太太像在分析一局棋,“那处墙角新土的颜色,与旁处不同。”

      她当时甚至俯身,掐下一朵开得正艳的花,指尖碾碎花瓣,殷红汁液染上指甲。

      “死人确是最好的花肥。”王太太唇角牵动了一下,“连花都开得比别处红。”

      “最后一个问题,”王婉抬起眼,脸上血色褪尽,“既未开棺验尸,如何断定我不是激情杀人,而是蓄谋已久?”

      王太太闻言,笑意终于漾开。

      “婉儿,我太了解你。你惯会隐忍,刘婶欺辱你非一日两日,你若冲动,早便发作。”

      她看着铁网后那张年轻的脸,忽想起初见时的光景。

      那时刘婶带来的这个生得齐整的远房侄女,怯生生立在厅中,像初绽的水仙。

      她欲享用,指尖刚触到女孩衣襟,便遭遇了无声的抗拒。

      她收回手,不喜强求,更愿攻心。

      自此,她面上待王婉便淡了,转而将青睐赏赐慷慨予了其他女仆,对刘婶等人因她的冷落而生、明里暗里的欺侮,只作未见。

      刘婶那些伎俩,在她眼中如同儿戏。

      然而,她非但不制止,反在众人面前对王婉显出格外回护,言语间皆是抬举。

      行动上却无半点照拂。

      她要的,是试出这姑娘骨子里的耐性。

      她看着王婉默默忍受一切,依旧对主家恭顺有加,眉眼间不见半分怨怼。

      没想到竟亲自动手血刃仇人。

      难得地,让她心里生出一丝赞许。

      这姑娘能忍,亦能狠,平日不露爪牙,逼至绝境却会暴起伤人。

      自此,她对王婉便存了三分忌惮,从不将她逼至墙角。

      “能忍到那时,必是存了必杀之心。”王太太笃定。

      “既存此心,又岂会让她痛快赴死?”

      她的声音轻柔了下来:“她掐你耳朵,你便割了她双耳;她搬弄是非,你便拔了她舌头;她伤你眼睛,你便剜了她双目……说得可对?”

      “我挖出刘婶时就在想,你这丫头下手倒是心狠手辣。”

      王婉猛地向后一仰,撞在椅背上发出闷响,瞳孔放大,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被无形的绳索勒紧了喉咙。

      王太太依旧眯着眼笑得优雅,那精心描画的人皮下,却仿佛透出了青面獠牙的本相。

      王婉忍不住惊叫出声。

      狱警闻声冲进来将她按在椅子上。

      王婉眼前一片汪洋,用尽力气挣扎,回应她的却只有肢体的绵软与沉重。

      她在一点点下沉窒息。

      ·

      王婉开始追溯那个杀机的源头。

      初入王府时,念在同乡情分,刘婶待她尚有几分温情。

      可王婉伶俐劲儿太像王太太,又生得标致,渐渐得了王太太青眼,连王先生也对她另眼相看。

      刘婶心里便存了芥蒂。

      同样是山里出来的,凭什么这丫头就能攀上高枝?

      初来乍到,便已踩在了她头顶。

      她亲眼见过王太太拈了雪花膏,指尖在王婉脸上细细抹开。

      做奴才的端坐妆台前,当主子的反立在身后伺候——这景象扎得刘婶心口发疼。

      待王婉失了宠,刘婶便开始变着法子磋磨她。

      人前仍是慈祥长辈模样,背过身便将她锁进偏房。

      那些做惯粗活的手自有巧劲,专挑不见光的地方下手。

      指甲掐着耳垂拧转,鞋尖踹向腿根,骂声裹着唾沫星子砸在脸上。

      王婉终是忍不得了。

      如今想来,刘婶的恶行未必没有王太太的默许。

      那女人只是沉静地看着,看着一只困兽,等她在绝境里亮出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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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3星期前 来自:美国
    【阅前必读/严正预警】
    1. 核心预警:本文含大量猎奇情节(包括凶杀、虐身)及扭曲心理描写,全员恶人,无任何正面角色,道德审查者请勿入内。
    2. 角色关系:主要女性角色存在复杂亲密关系,"双洁"党请勿入内。
    3. 故事基调:本文无纯粹爱情,旨在探讨人性与欲望的灰色地带。
    4. 更新说明:全文免费,每日【北京时间18:00】更新。
    5. 阅读门槛:本文严格限定21岁以上成年读者阅读,未成年人请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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