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

　　“儿子，咱不读大学了。”
　　“为什么？”
　　“我没钱了，你原谅妈妈吧。”
　　“我可以申请助学贷款。”
　　“不行！”
　　“为什么！”
　　“妈妈……妈妈生病了……需要钱……”
　　“我知道了。”
　　儿子背上包出门了，桑抚盯着儿子的背影，拿着钱夹，感觉它有千斤重。

　　“我儿子19岁了，工资有这么多……麻烦您帮我儿子物色……”
　　“唉！您还是另请高名吧……您家……”
　　媒人摆着头走了。
　　桑抚盯着媒人的背影，手里儿子的相片被捏的全是褶皱。

　　“儿子！你的女同事怎么样…”
　　“妈，你身体现在怎么样，药钱够吗？”
　　“药钱够了，你有没有谈恋爱啊！”
　　“妈！我工作呢！忙。”
　　桑抚放下电话，给丈夫的坟前又丢下一叠纸钱。

　　“儿子，有个姑娘，你见见吧！”
　　“妈！我才20，你急什么啊！”
　　“妈病了，都快死了，你现在结婚我还能帮帮你！”
　　“妈！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工作！”
　　桑抚放下电话，再次给丈夫的坟前丢下一叠纸钱。
　　“儿子今年20了啊……”

　　“妈！我婚礼不在家里办吗？”
　　“不，咱就在外面，就在你新房子里办。”
　　“妈……”
　　“怎么了？”
　　“你哪儿来的钱给我买的房子……”
　　“我哪儿有钱，是0首付的。”
　　“妈，我查过，你付了的。”
　　“瞎说什么。”
　　“我这两年给你的工资根本付不起……”
　　“妈一个病人，哪儿来的钱，哈哈！不说了，不说了，妈身上疼。”
　　桑抚放下电话，脸上有一瞬间的惶恐，但很快消失，她再次给丈夫的坟前丢下一叠纸钱。
　　“儿子今年22了……”

　　“儿子，你带媳妇去医院看看吧，怎么还怀不上……”
　　“妈！”
　　“我想抱孙子……”
　　“妈！”
　　“我想抱孙子……我快死了……”
　　“妈！我真是……”
　　电话被挂断了，桑抚放下电话，她再次给丈夫的坟前丢下一叠纸钱。
　　“儿子今年23了，就剩两年了……”

　　“妈，她怀上了。”
　　“太好了！”
　　桑抚还准备说什么，但电话已经挂断了，她呆了一瞬间，她再次给丈夫的坟前丢下一叠纸钱。
　　“儿子今年24了，我不能再守着你了，我得去守着他和孩子。”

　　“妈看我的眼神有点可怕，她要过来住多久？”儿媳妇抱住儿子的胳膊说。
　　“嗯，我妈最近是有点怪，你忍忍她。”儿子看了一眼抱孩子的母亲，眉头皱的紧紧的。

　　“妈！你每天推我房门干什么！大清早的！都几个月了！”
　　“我……”桑抚盯着用被子蒙住头的儿子，突然生出一个想法，且想法越来越强烈。
　　“妈！你真的！”
　　“儿子，我们去医院吧。”
　　“妈！你身体怎么了！”儿子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不是看我……是看你……”

　　“没有事……妈，你看我的各项都很正常……”
　　“我们换一家医院吧。”
　　“妈！你到底怎么了！”
　　“儿子……我们换一家医院吧……”

　　“妈！你看我好好的，医生也说没问题，各项都很正常，这已经是第三家医院了……”
　　桑抚盯着儿子的体检单看了又看，但她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妈！你到底怎么了！”
　　“儿子，你明天25岁生日，你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妈，说这个干什么……一个生日……”

　　“生日快乐！”
　　蜡烛被吹灭了。
　　25的数字蜡烛也看不见了。
　　灯泡重新打开了。
　　但桑抚却离开餐桌，回到了房间。

　　“喂，我定一口棺材，成年人规格的。”
　　“嗯，我还要定一套丧服，嗯……骨灰盒……到时候我亲自来看……”
　　电话挂断，桑抚盯着手机，脸色一片晦暗。

　　天快亮了，手机突然也亮了。
　　“你好，请问你在求助什么？”
　　“我儿子快死了，我有些害怕，不敢开门。”
　　“你儿子生病了？”
　　“不，我丈夫一家被诅咒了，他家所有祖辈所有男丁都活不过25岁。”
　　“一颗树种落在盐碱地，无论如何努力，都注定在成长过程中死去，但当树种离开那块盐碱地，生长在肥沃土地中，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什么？”
　　“从来没有诅咒，如果有……那一定是违背了‘无见雾露’的自然法则。”
　　桑抚迷茫的盯着手机，突然想起来了25年前，她挺着肚子，拉住丈夫，然后说。
　　“外面霜那么大，别出门了，陪陪我。”
　　“不行，得挣钱呢！”

　　天亮了，儿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桑抚突然开始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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